孟慧茹心裡覺得這德妃異常的面熟,可是細細思忖起來,又實在想不起她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類似的人。
到底是像誰呢?
“嬪妾參見德妃娘娘!”
寧嬪和僖嬪兩個都是立即起身行禮。
這兩個人一站起來,孟慧茹卻是突然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她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寧嬪,復又看了看僖嬪……
原來竟然是這樣嗎?
“嬪妾見過皇后娘娘!”
德妃雖然一見就是將近四十了,可是卻是一副怯怯女兒嬌態,怎麼看都不過是二十七八的模樣,再加上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孟慧茹甚至覺得只要她這麼輕輕一動,那腰就要折了。
皇后對她卻反而不如對寧嬪那般體貼,等她真的行禮之後,才淡淡說道:“德妃妹妹坐吧。”
德妃也不以爲忤,就這麼乖乖的坐下,隨後就是一直不停的咳嗽。
孟慧茹聽着心驚膽戰的,覺得她似乎要將心肝脾肺腎都咳得粉碎。她的耳朵簡直是備受煎熬。
可是偏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該說笑的說笑,該喝茶的喝茶,就連杜欣瑜這個小丫頭,都是泰然處之。
可想而知,這德妃的病弱竟然不是一日兩日了,所以衆人才會這等熟視無睹吧。
終於熬過了這覲見的時間,可是那大名鼎鼎的淑妃卻是始終沒有露面。
皇后瞥了一眼那始終空着的椅子,說了一句:“杜均,去瞧瞧你們的淑妃娘娘又如何了?”
這話說得頗爲不客氣,然而衆人又怎敢質疑?
“是!”
孟慧茹聽了這話,倒是嚇了一跳。
方纔杜均明明在門外,可是這聲音卻是在門內!
她定睛一看,卻發現那杜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了……
她剛要再看一眼,卻發現那如同幽靈一般的杜均居然又消失了……
這人莫非沒有腳嗎?爲什麼走動都沒有腳步聲的?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杜均又晃了回來,他拱手說道:“皇后娘娘贖罪。淑妃身體不適,剛剛宣了太醫入宮,今日是不能過來請安了。”
“原來如此?淑妃妹妹近來也是經常身體不適呢。”皇后看了一眼繼續咳嗽不停的德妃,“難道說是因爲裕泰和景泰兩座宮殿離得太近,所以連這身體不適也會互相傳染嗎?”
德妃的咳嗽終於是一窒,她喘着粗氣說道:“都是臣妾的不是,倒是累得娘娘跟着懸心了。”
這兩個人的一問一答,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然而皇后居然滿意的點點頭:“妹妹果然是個知書識禮的。”
孟慧茹雖然料到宮闈之中必然是個充滿了謊言和敷衍的地方,可是也沒想到這些人的功力竟然爐火純青,讓她實在是自嘆不如。
“罷了,今日本宮也累了。各位就回去歇着吧。”說完,皇后面帶倦色,隨意擺了擺手。
而孟慧茹和杜欣瑜趕忙一左一右扶住了皇后娘娘,緩緩的離開了正殿。
那幾位妃嬪也是不敢耽擱,逐個離開了。
進了皇后慣常休息的寢殿,皇后便讓杜欣瑜去預備午膳。
杜欣瑜自然是不樂意留下孟慧茹和皇后單獨相處。
“去吧……今天中午焱兒要過來,你去讓備幾道他喜歡的菜。”
皇后一句話就讓杜欣瑜心甘情願的離開了。
孟慧茹單獨和皇后相處,總是有些不自在。
本以爲今天早上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可是人家卻毫不猶豫的將她梳好的髮髻給換了,她只能繼續忐忑下去了。
皇后讓孟慧茹幫着去了身上的禮服,換上了一身藕荷色半舊的家常衣裳。
卸下了皇后的端莊和威嚴,她反而顯得更加清麗脫俗。她本身氣質高雅,風姿不凡,越發讓人感覺移不開眼睛了。
皇后半眯着雙眸,斜斜的依靠在牀頭,似乎是在假寐。
孟慧茹心道,皇后這般姿容,卻爲何特特將自己妝扮的老了足足十歲?
“想必你是瞧出來了?”
皇后突然開口,驚得孟慧茹一時不查,差點驚呼。
“您,您的意思是……”孟慧茹故意裝糊塗。
皇后的眼睛驀然睜開,直視着她,目光中有了然也有嘲諷。
“你也算是不錯的了。這偌大的宮裡,不下數千人,能看出這其中端倪也不過是幾個……”說到這裡,她又自失的一笑,“也或者是本宮自以爲聰明。說不定人家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假作不知罷了。”
孟慧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的確,她是看出來了那位嬌弱無比的德妃到底是像誰!
其實她不像這宮裡的任何一人,可是卻又偏偏和每一個人都有相似之處。
比如,僖嬪的雙眸和德妃一般,都是上挑的丹鳳眼,極爲勾人。
再比如,今日沒有出現的淑妃,她的鼻子和嘴脣和德妃如出一轍。
而寧嬪,或許她在容貌上和德妃並不相似,可是兩者那同樣柔弱的氣質,卻是令人無法忽視。
更有甚至,就連那位深得盛寵的益陽郡主,她的臉型都和德妃有些相近。
這也爲什麼,孟慧茹明明覺得德妃面熟,卻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德妃的原因。
因爲她見過的每一個宮裡的女人,身上幾乎都有德妃的影子,除了……皇后之外。
她根本就是這後宮之中,某種類型女子的集大成者!
“娘娘,這……難道說,這後宮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嗎?”孟慧茹到底忍不住問道。
皇后冷笑道:“你說的不錯。只要是他自己選的,就都是這樣。只有我這個他被迫立爲皇后的,纔是這般的格格不入!”
這個“他”……難道指的就是文景帝?
孟慧茹不敢猜。
原來文景帝竟然是如此寵愛德妃嗎?
可是怎麼前世今生都不曾聽說過啊?
若是真有這樣的事情,即便是想要隱瞞,也不可能做到這等隱秘的程度!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而皇后又最是捧高踩低的地方,若是德妃真的得寵,又怎麼會多年屈居淑妃之下?
孟慧茹有些想不明白了。
“你以爲他是中意德妃?”皇后好像是看穿了孟慧茹的心思,露出一個沁着寒意的笑,“你可是大錯特錯了!我們最深情的皇帝,怎麼可能輕易的移情別戀呢?他心裡最愛的只有那一個!那唯一的一個!”
孟慧茹經過皇后這麼一提醒,立馬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德妃,是元后司徒氏的族妹!而益陽郡主也元后親妹妹的女兒!
這麼說來,皇帝真正念念不忘的正是那位司徒氏!
孟慧茹深覺不可思議。
世上居然真的有這樣深情的男人?居然爲了懷念一個女人,弄了整整一個皇宮與之相似的女人們?
這是爲了一個念想?還是……其他的什麼?
她有些背後發涼,甚至毛骨悚然。
這種愛,已經超越了正常人的範圍,根本是一直偏執和自私!
難怪皇后對德妃格外的冷淡,實在是因爲她就是元后的影子,也是皇后這輩子最大的怨恨。
“是不是很可笑?”皇后彷彿是在說什麼和自己不相干的笑話,“你大概沒有見過五皇子和那死了的七皇子吧?兒子肖母,他們也是和元后極爲相似的。尤其是七皇子,更是如同當年的太子轉世投胎一般。只可惜,那孩子命薄,不過是活了八歲,就被一場風寒奪了性命!”
孟慧茹盯着那雙如針般鋒利的眼眸,卻感覺無比的悲涼和哀傷。
面對着這滿滿一個後宮的替代品,她卻是唯一一個擁有獨特面容的。
若是她足夠愚蠢,或者還會活得更加自在一些。
偏偏這位卻是個天下一等一聰明的女子,她每日看着那些皇上喜愛的木偶娃娃,看着皇上爲了追求一個和元后相似的孩子而不斷的增添新寵,那種如芒在背的恥辱感,若是換了另外一個人,只怕是一天都受不了!
皇后,真是這天下間最可悲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