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誰都沒有料到,雖然店裡這時候仍舊到處遍佈、充斥着喧鬧聲,然而對此時此刻的茜來說,那些聲音都沒有傳到她的耳朵裡。又或者她聽見了,但是並沒有心思理睬——因爲,真的是“吵死了!”
瞬間,在心裡那麼吶喊着的她像是要把至今爲止淤積着的所有不滿都發泄、傾倒出來似的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眼看着就要往牆上砸去,“住手——”
萬幸的是在她下定決心打算要這麼做的剎那,筱順勢用左手毫不客氣地抓住了她拿着玻璃杯的右手腕,“學姐,你現在很生氣我知道,但是別給店長添麻煩。”說完,順勢從她手裡搶過了那隻看似搖搖欲墜的玻璃杯。“筱你到底是哪邊的?”
茜用有點兒壓抑的聲音問,表情看上去很不甘心。
筱輕輕地嘆了口氣,用手悄悄按住她的肩膀,搖了搖頭,“我並不是要偏袒奏,畢竟她也沒有惡意。只是你剛纔說得確實也有些過分嘍?”緊接着用勸告般的語調不慌不忙似的說着,“明白嗎?”
頓時,只見茜別過臉,“真的是,一到這種時候你就只會搬出類似的正論來——”她不知不覺也嘆息了一會兒,像是感慨般的說着,“每次這種時候,都會一針見血似的讓我沒法兒反駁呢......”
“但是,我可不會撤回剛纔說的話,如果你是希望我那麼做的話,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比較好。”緊接着,只見她又一次強調了一遍,而且從那嚴肅的表情來看,接下來無論筱再說什麼,她都不會再做退讓了。
“那,就這樣——”
說着,只見茜轉過身重新穿上外套,然後拿過掛在椅背上的手提包,便頭也不回似的繞過眼前的一排排桌子朝門口走去,“奏,雖然這麼說你可能無法接受,但是事到如今你已經被徹底討厭了呢?”
筱一邊看着她的眼睛;一邊說,“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說完,只見她把頭深深地埋進臂彎裡,微微眯起眼睛,輕聲說。
筱在這時候也不知不覺緊跟着嘆了口氣,只見她拿起左手邊的筷子,重新在椅子裡坐下,低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了剛剛端上來的牛排蛋包飯套餐。儘管,此時此刻它已經有些冷掉了。
然而即便如此,筱仍舊一邊用手上拿着的筷子輕輕攪拌着;一邊吃,“話說,筱姐,你難道不能想想辦法嗎?”朧一邊把原本完整的蛋包飯用勺子和筷子輕輕分成兩半,一邊擡起頭來問道,她的表情似乎比奏還要難過。
“你指什麼?”
“當然是茜的事啊——!你明知道還問......”這時,朧好像有點兒氣呼呼的,“就算你這麼說,可這件事我也沒辦法啊——”筱一邊把桌子靠右邊角落裡放着的紙巾拿過來擦了擦手,一邊淡定地回答她。
“怎麼可能!”忽然,朧彷彿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只要你去勸勸她的話,一定可以讓她回心轉意的!”緊接着,只見她表情非常認真似的補充道:“她一直以來不都只肯聽你一個人的意見嗎?”
“朧!”
頓時,她被筱忽然拔高四個度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先坐下,還有,你這麼大聲的話會打擾到別人的——”緊接着,筱又用勸告般的語氣說道,“對不起!”
霎時間,只見朧的表情也有些畏縮,似乎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周圍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這件事,如果我的話能管用,那我早就那麼做了......”
話音剛落的剎那,筱的表情看起來彷彿不屬於喜怒哀樂中的任何一種,那是種很難用言語描述的悲傷,“說到底,我到現在還不是很明白茜她到底在爲什麼事生氣——”
過了一會兒重新擡起視線的朧深呼吸之後慢慢地說道,“我想,她肯定還在爲當時奏把她趕出Untime而生氣,但是那件事說到底是我的錯,畢竟就算奏當時提出了那樣的條件,可最終做出決定的還是我。”
“只是這樣嗎?”
朧一邊將蔬菜送進嘴裡;一邊問,“當然不僅是這樣,只是——”
筱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並輕輕搖了搖頭,“她爲什麼會和彤老師之間有那麼大的隔閡,我就不知道了。”說完,她拿過眼前的水杯,緩緩送到嘴邊抿了一小口。緊接着便像是有些累了似的輕輕靠在了椅背上。
就在這個時候,朧忽然看見茜又慢慢地從店門口那邊退了回來,“?”而且表情彷彿也顯得非常慌亂似的,“開什麼玩笑,你......你爲什麼會來這裡?!”
同時,她的聲音也有些壓抑,聽上去好像在顫抖似的,“茜?真的是......你嗎?”
而在她還爲此而困惑不已的時候,店門口的臺階上又傳來了彤那聽起來非常驚訝、慌張的聲音,“茜......?”不一會兒連手裡原本拿着的筆都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茜?等等!”
而就在她打算去撿的剎那,茜用很快的速度,從她身邊跑掉了。兩人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幾乎連眼神交匯都沒有!這時候,彤也不顧一切似的轉身就追!
“爲什麼要逃啊?!”
“你又爲什麼要追上來啊!?”
不知不覺,兩人就陷入了像吵架一樣的處境中。“筱姐,我可以追上去看看嗎?”見狀,朧眨眼間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呆在這兒。”然而筱想都沒想就伸手抓住了眼看着也要跟着一起衝出去的她的肩膀,“我們現在跟着一起去的話,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所以,就讓她們倆自己解決吧。”
“哎?”
轉眼間,朧露出了好像非常遺憾的表情,“難道你就不關心她們會說什麼嗎?”
筱輕輕搖了搖頭,“我當然關心,但是我們說到底只是局外人而已——”
這時候,奏也從店裡慢慢地走出來,“沒錯,我同意筱的想法。”她的表情,這時候已經比剛纔看上去要好了很多。“那,櫻你呢?你也這麼認爲嗎?”
櫻見狀,有些無奈又好笑似的嘆了口氣,“你啊,還嫌我們現在的問題不夠多嗎?”說完,只見她拿食指,朝朧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別再添亂了——”
頓時,朧只得滿臉不服似的輕捂着額頭安靜了下來。表情雖然有點兒生氣,但她這時候已經充分理解了櫻爲什麼會這麼說了。所以,即便有不甘心,也變得很安靜了。
而另一邊,茜則爲了徹底甩掉彤,快步跳下眼前的坡道並迅速左轉躲進了一條平時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小巷!它就在坡道旁邊,但是由於處於兩座倉庫之間,就像被擠壓着似的。所以平時不會被注意到......
從這裡還能看見遠處並排着的電線杆,儘管只能看見上半部分。其餘的,都被住宅遮住了。
然而,從彤的角度來看,她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樣。即便如此,彤還是沒有放棄,最後總算在小巷另一邊的出口成功抓住了正想要往回跑的茜,“等等——!”
然而,茜說什麼都在拼命掙扎,想要把被抓住的右手從那裡掙脫出來,“爲什麼?”
這時候,她的回答不禁讓人直打哆嗦,“因爲我有話想說——!”
“可我不想聽!”
說完,茜轉過身來,再一次毫不客氣似的甩掉了她的手,“一點時間就可以的!”
而這個瞬間,彤的聲音已經壓抑得幾乎是在懇求了,“真的一點時間就好,之後你想要幹什麼我都不會再阻止了——!”頓時,只見茜的眉毛不由得擰到了一塊兒,“好吧。”
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很生氣,可是最後,還是答應了彤。“真的嗎?!那,那去附近的公園吧?”
瞬間,激動的彤一把握住了女兒的手,“疼......”
頓時,茜不由得又皺起了眉毛,“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先鬆開——?”
好像直到這時候,彤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舉動到底有多麼魯莽,“對不起!”緊接着,她連忙逃也似的鬆開了手,然後帶着被嚇了一跳似的表情道了歉,“沒事,算了——”
不知不覺好像也跟着嘆了口氣的茜低頭看了看被捏得隱約有些發紅似的手背說。
緊接着,兩人就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走出了小巷。緊接着向不遠處的公園走去——途中,彤自始至終都保持在茜身後大約五步左右的距離,表情也不由得有些緊張。
總之,她此時此刻似乎非常害怕茜改變主意。走着走着,兩旁的落葉也漸漸多了起來......頭頂上的綠蔭裡,隱約傳來知了那鍥而不捨似的叫聲。然後,兩人走上了一座橋。
只要經過這座橋,公園也就不遠了。不如說,現在已經能看見了。
沿着淺白色,彷彿有些掉漆似的橋欄,茜漸漸加快了腳步,然而她每過一會兒又會刻意將速度放慢,就好像是在確認彤有沒有好好跟上似的。不一會兒,兩人總算是來到了公園入口處。
這裡也幾乎遍地都是已經枯萎了的落葉,好像比剛纔看到的數量還要多。
茜猶豫了一會兒才邁向被濃密的葉片遮擋住的公園大門——她把手放在門上,然後輕輕推開了鏽跡斑斑的它。眨眼間,在一陣略顯刺耳的金屬音掠過耳畔之後,它霎時間就像是才睡醒似的朝裡慢慢敞開了!
緊接着,茜猶豫了一會兒才走了進去,順便拍掉了手心裡不小心沾到的蜘蛛網。
“那麼,你要說什麼?”
之後,兩人踩着腳下遍地的落葉,找到了兩個少了一部分踏板的鞦韆坐了上去,“茜,你是不是事到如今也還在生我的氣?”彤這句話看似醞釀了很久,“恨我當時沒和你商量就把你送去了海外?”
她的聲音很輕,而且彷彿每一個字都顯得小心翼翼,“這不是明擺着的嗎?媽媽你居然可以爲了別人,做出那麼讓人驚訝的事來,還真是讓人吃驚呢?”
瞬間,茜用挖苦般的語調故意諷刺她說,“原來,我在你心裡的分量還不如你的學生啊?”她的語調雖然平靜,可每句話裡,彷彿都帶着刺似的。
“那是因爲——”
“什麼?”
眨眼間,兩人的視線不由得對上了,然而彤卻又馬上避開了茜的目光。表情複雜,彷彿在思考着什麼一樣。——也就是說,自己此時此刻的確有着想要傳達給她的話,然而彤卻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把它們好好地說出來。
“那是不得已的決定啊......”
說罷,只見她不由得別過臉,肩膀也不禁有些微微顫抖。“當時,如果再任由你繼續散播那樣的謠言的話,筱的處境只會越來越難堪。所以,我不能坐視不管——”
說着說着,彤的表情漸漸堅定了起來,“你那時候的做法,我可不能苟同。而且這些原本我都有和你提過吧?只是你好像都把我的勸告當成耳邊風了。不是嗎?”
說完,茜的表情非常吃驚,“你那些話,根本不叫商量吧?”
說着說着,彷彿連她自己都笑了起來,“你當時只是告訴我,如果我再欺負筱的話,你會採取必要的措施而已吧?我哪知道你會直接讓我轉學啊!?”
眨眼間,茜越說越激動,“就算是這樣,我也提前和你說過吧?”
緊接着,面對彤面不改色似的追問,茜霎那間變得有些歇斯底里,“就算是這樣,那又怎麼樣?”頓時,彷彿有些許淚水在她眼眶裡不停地打轉,“你知道,當你選擇站在她那邊時我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嗎?”
“明明這麼多年一直對我不聞不問,卻能對筱表現出我從不知道的關心什麼的,這你不覺得太狡猾了嗎?”
剎那間,她的指責便一股腦兒似的撲面而來,甚至多到連茜自己都不禁嚇了一跳的程度,“我纔是你的女兒吧?既然你能對她表現得那麼關心,爲什麼偏偏對我就不行啊!”
頓時,這番話讓彤不禁覺得有些目眩,喘不過氣來。然而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對不起......”所以,她不自覺地又一次悄悄地挪開視線,低下頭,用手輕輕捂着臉,“對不起——”
“可是,如果你早些告訴我這些的話......!”
然而,再度擡起頭剛想說些什麼的她卻搶先被茜大聲地打斷了——“嘖!這種事,我不說出口你難道就不知道嗎?!”說完,只見她順手將剛纔心血來潮從路邊攤買的飲料毫不客氣地向地上扔去,頓時發出很大的聲響......
瓶裡那被喝了大概一半的飲料,轉眼間灑得到處都是。然後,只見茜毫不猶豫地跳下鞦韆,頭也不回的走掉了。途中,甚至連絲毫的猶豫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