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溪看着窗外依舊氣勢如虹的大雨,雨勢太過鋪天蓋地,似乎要將這世間一切的聲音都遮掩住。
那小丫鬟本嚇得不輕,此時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的,就連蕭氏都略有些着急。可是越是衆人盯着她,她便越發地緊張。
還是謝清溪走上前,緩緩說道:“你先歇口氣,再好生說話。”
“謝小姐,”這丫鬟平復了一下心情,便立即說道:“也不知是誰帶回來的消息,說山下的路被巨石堵住了。大家本就着急,如今一聽便更加焦慮,怕在山上餓死。”
待聽她說清楚了,衆人才鬆了一口氣,原想着哪裡來的難免,原來就是在佛殿之中避災的百姓。
蕭氏一聽秀眉一皺,緩緩說道:“古來佛寺都有份收留災民,這些人若是回家的話,只怕家中都已經倒塌,還不如留在這寺廟之中更安全些。”
“只是怕寺中並無足夠的糧食供這樣多的人吃飯啊,”謝清溪倒也能明白這些人的擔心,只是他們往這邊衝幹嘛,難不成她們來上香還帶着整車的糧食不成?
“西鳴寺乃是蘇州的大寺,香火旺盛,每年都有施粥,我想寺中的貯糧應該不是問題吧,”蕭氏到底是有見識的人,這種時候還能冷靜地分析着。
謝清溪一聽也是鬆了口氣,只要糧食足夠,便不怕大家亂起來。要不然這些餓極了的人混亂起來,她們這裡可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到時候便是搬出布政使家眷的名號,只怕也無濟於事了吧。
“可是中午的時候,便險些因爲糧食的問題鬧將起來,如今又是這般,只怕……”謝清溪還是不放心。
就在此時,只見門口真的有人過來,謝清溪驚了一跳,趕緊讓丫鬟們將門關起來。而她走到窗前,待過了會那幾人走近後,只見領頭之人站在迴廊之下,雙手合十地說道:“謝夫人,老衲成濟求見,還望夫人能賜見。”
這位成濟乃是西鳴寺的主持方丈,蕭氏一聽便趕緊讓丫鬟來門,請了他進來。
“老衲前來打擾,還請謝夫人見諒,”成濟雖來時穿着蓑衣,可雨勢太大,脫了外頭的蓑衣時,裡面的袈裟也溼了小半。可是這樣的狼狽卻絲毫不損這位成濟大師的得道高僧的氣度。
“大師言重了,”蕭氏也還禮,又對謝清溪說:“清溪,還不見過大師,前次你在寺中做法事,得西鳴寺諸位高僧大德相助。”
“信女謝清溪見過成濟大師,”謝清溪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回禮。
成濟方丈一見謝清溪也輕輕點頭,示意道:“原來謝小姐也在此,那老衲便不妨直言了。”
“大師有話只管吩咐便是,”雖說蕭氏是布政使夫人,名副其實的貴族,可是對於這種德高望重的出家人,她還是格外敬重的。
成濟是個慈眉善目的老者,今日早晨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安撫了騷動的人羣,只怕這西鳴寺的受災情況便不會這般輕了。
他道:“想必夫人也應該聽到,前面的諸多施主因這天災而躁動不安。方纔因山下道路被阻斷,不少施主更是寢食難安。我雖勉強安撫了,只怕是強撐不久。”
謝清溪一聽這些人被方丈勸了回去,也是稍微鬆了一口氣。
“西鳴寺乃是千古大寺,受佛祖佑護方能逃過此劫,如今山下只怕已是人間地獄,房屋倒塌又恰逢這樣的暴雨,只怕官府一時難以上山救援,”蕭氏緩緩說道。
謝清溪轉頭看着她娘,又看了眼主持方丈,不由感慨這薑還是老的辣。方丈只是將這寺中之事略提了一下,她娘便聞歌而知雅意。不過蕭氏說的確實也是實話,便是現代交通那樣便捷,救災的時候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有時山路被阻斷的地方,甚至要過了三四天才能重新連通道路。
況且就算是連通了道路,這救災的物資也不可能立即送達。
成濟大師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若是尋常時候,老衲倒也不會這般不着急。西鳴寺素來有不少的貯糧,可五日前本寺剛向蘇州府的信衆施粥,將寺中大半的貯糧都用盡。原定昨日應送糧至寺中,卻因旁事耽誤,誰曾想今日便突逢此變故。”
若不是實在有難言之隱,成濟大師也不願來打擾蕭氏。
可是如今西鳴寺的剩餘的糧食,若是做出來的話,只怕只夠這樣多的人兩頓而已。畢竟西鳴寺的僧侶也有數百人,再加上在佛殿躲避的香衆,只怕有四五百之多。
謝清溪和蕭氏對視了一眼,同樣都驚詫不已。原以爲如今的情況已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呢,可誰承想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等着她們。
“那不知大師如今可有良策?”蕭氏雖說很有些手段,可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如今是缺糧食,便是她也不能憑空變出來。
“老衲想請謝夫人派人儘快下山,將此處之事稟告給蘇州官府,還往官府能及時進來救災,”成濟方丈雖有慈悲之心,可同樣也是力不從心,畢竟這缺少糧食一日兩日倒也還好,若是官府久久不前來救災,只怕這後果是不堪設想啊。
“方丈大師,我與小女也困在寺中,自然是不願看見有任何騷亂出現。可是官府救災有輕重緩急之分,並非小婦人能力導。而我帶上山的皆是女子,並不方便下山求救,”倒不是蕭氏有意推脫,而是如今蘇州處處都在受災,官府只有那樣多的人力。
更何況,蕭氏也知道就算是朝廷賑災也是有一定的流程,再加上各黨派之間爲了自己的利益相互之間扯皮,只怕待上諭達到之時已是幾日之後的事情了。而難民們能得到救治,快的也得四五日,慢的只怕是十幾日都有的。
此時謝清溪並不知道,這古代的救災可不象現代這般迅速。在雅安地震之時,解放軍十幾分鍾便能集結出發,而在這裡光是通知官員到官衙緊急開會,只怕來回也得半個時辰。沒有通訊、沒有便利的交通,這些在救災中必不可少的要件,這裡都沒有。
所以這裡的百姓纔會這樣驚慌,這樣恐懼。因爲有些曾經經歷過天災的人知道,救援總是來的那樣慢。
成濟大師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聲音中充滿了悲憫和無奈。謝清溪看着大師這樣大的年紀,還爲流離失所的百姓這樣奔波,忍不住說道:“寺中可有健壯僧侶嗎?”
“清溪,”蕭氏轉頭看着謝清溪,她之所以未答應大師的請求,那是因爲她知道,即便是謝樹元在這樣的災難之下,也得分個輕重緩急。
山上的百姓雖說面臨着飢餓的問題,可是他們到底能在這佛寺之中躲避,頭頂上能有一片遮風擋雨的瓦片。可是山下呢,這樣的地震只怕得震塌一半百姓的房屋,那些百姓不僅飢餓只怕連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娘,我並不是想讓爹爹派許多人來救咱們。說實話,咱們如今唯一的難處便是,這山石擋住了山道,只要有人用火藥炸開那擋路的巨石。到時候道路一通,咱們便可以自救,”謝清溪考慮了半晌才說道。
蕭氏看着她,眼中滿是驚異,片刻後她又道:“這火藥豈是說有便有的?”
突然,謝清溪眼睛一亮喊道:“大哥哥。”
“娘,方纔我不是同你說,那位姓陸的公子是同大哥哥一道上山來的,因着巨石擋路,所以大哥哥纔沒能上來。那說明大哥哥定是知道咱們被困的消息的,他一定會告訴爹爹來救咱們的,”謝清溪越來越覺得有希望,謝清駿那樣機敏之人如何會想不到用火藥炸這巨石。
蕭氏聽她這麼一說,倒也眼睛一亮,這心頭忽上忽下的水桶好像一下子便放下來一般。
於是她又轉頭對方丈說道:“方丈大師,我兒清駿曾到山下,只因這巨石阻擋才未能上山。如今他已回去,定會將此處的消息傳出去的,咱們只消稍作等待,定能等到救援的。”
成濟方丈聽了這樣的話,面色比方纔要和緩些,只聽他道:“謝夫人慈悲之心,佛祖定能保佑。”
不過謝清溪又對方丈說道:“大師,雖說如今有救援的希望,但爲了避免糧食過快耗盡,還請大師出面告訴大家,所做的食物先給老幼婦孺,青壯男子和女人還請稍加忍耐些。大師您德高望重,又在今日數次勸住了百姓,他們定會聽從大師之言的。”
因西鳴寺乃是香火大寺,上山上香的也並不僅僅是女眷,也有不少男子夾雜在其中。所以這會謝清溪纔會有此一說。
蕭氏深深看了謝清溪一眼,卻並未阻止她繼續說話。
成濟方丈緩緩點了點頭,末了還是雙手合十對謝清溪說道:“多謝謝姑娘指點。”
“大師言重了,小女只是略盡薄力罷了,”謝清溪趕緊起身還禮。
待成濟方丈走後不久,秋水便回來了。不過謝明嵐卻是被她和宣墨兩人擔着回來的。她們剛到院子門口,屋內眼睛尖的丫鬟便看見了。
待秋晴和硃砂出去幫忙將人扶了進來後,謝清溪一眼便看見謝明嵐的臉色蒼白,兩側臉頰更是瘦削的險些凹進去了。
“這是怎麼了?”蕭氏起身,一面讓丫鬟將謝明嵐扶到榻上躺着,一面着急問道。
宣墨是伺候謝明嵐的丫鬟,她臉上裹着淚,若不是一路上強撐着扶着謝明嵐,只怕早已經昏過去了。
蕭氏指着她便問道:“不是讓你好生照顧四姑娘的,這是怎麼了?”
“廟中清苦,姑娘先前胃口一直不好,已連着好幾日沒吃東西了。今日翻地龍的時候,跑到一半的時候一時不支,被房頂上落下來的瓦片砸了個正着,”宣墨跪在地上哭着說道。
謝清溪一驚,趕緊去翻她的後腦勺,因着傷口已經許久,所以流出來的血早已經凝結在髮髻上,成了一團的血塊,看着好生嚇人。
蕭氏自然也看見了,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說道:“秋晴,你去求方丈大師,問問寺中可有會藥理的大師,還請救四姑娘一命。”
秋晴急急稱了聲是,順手從門口拿了件蓑衣,便趕緊披上往外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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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駿回了謝府時,險些將謝清懋嚇了一跳。他知道大哥是去山上接妹妹和母親去了,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大哥居然會受着傷回來。
“上山的路被巨石擋住了,我沒辦法上去,”謝清駿開口解釋。
好在謝清駿的傷勢並不嚴重,要不然在城中大夫緊缺的情況下,只怕還不好找大夫回來給他包紮。因謝家有教騎射的師傅們,其中有位師傅略通些藥理,便讓他過來替謝清駿包紮。
謝清懋一聽便更加着急,問道:“那如何是好?”
“那巨石實在太大,我看了一下,非人力能挪動的,需得火藥炸開才行,”謝清駿先前在山上便已經觀察過,所以纔會着急趕回來。
火藥因殺傷力巨大,是受到嚴格管制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火藥。
謝清懋也知道這火藥是受管制的,便問道:“那咱們現在是去找父親嗎?”
“嗯,待我傷口包紮好後,便前往蘇州布政使衙門,”謝清駿點頭道。
謝清懋看着外頭依舊沒停歇的大雨,嘆道:“也不知外頭的災情如何了?咱們家中倒是還好,不過是後院有幾處下人房塌了半邊,也沒砸傷人。只是我聽說城西和城北有半數以上的民居被震塌了,被砸傷的百姓有數千之衆。”
“若是單單依靠蘇州衙門的人力,定是不可能及時救災的,”謝清駿坐在榻上,也默默轉頭看着窗外的大雨。
他面容沉靜如水,絲毫看不出有受傷的模樣,旁邊替他包紮的師傅都不由點頭,這位大少爺實在是非尋常人能比。
“如今父親已經打開貢院,將流離失所的百姓安置在貢院中。我聽說城中醫館中的大夫都已經被緊急傳喚到貢院去了,只是傷者甚多,而藥材竟是一時有些供應不上,”謝清懋說道。
謝清駿轉頭問他:“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同窗之中有位是家中醫藥世家,而積善堂便是他家的祖產。”
這個積善堂不僅在蘇州赫赫有名,便是在整個江南都是頂頂出名的。他家因藥材價格公道,坐館大夫醫術高明,在醫藥行業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你聯繫一下這位同窗,問問他是否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籌集最多的藥材送到貢院去,至於價格方面還請他看在是爲了賑災所用,給個公道價。至於銀兩,咱們謝家會在稍後補上,”謝清駿沉思了半晌,有力地說道。
謝清懋一聽,便是怔在當場。其實方纔在蒙學的時候,他看見那些急需藥石醫治的傷患們,便已經心急如焚。可是大哥着急上山尋回母親和妹妹,父親又在衙門中無暇分身,他在府上雖有話事的權柄,可也不敢擅自做主。
如今大哥這般說,他自然是萬般願意的。
他臉上總算掃去一些愁容,只見他興奮地說道:“大哥放心,我即刻便去找齊源。”
謝清懋走了之後,一直在旁邊的謝清湛,小心地看着他大哥有些蒼白的臉色問道:“大哥哥,那我能幹嘛?”
謝清駿看着他躍躍欲試的小臉,便知道他也想爲黎民百姓做些事情。不過他可不敢讓這小祖宗去冒險,便摸着他的小腦袋說道:“清湛如今有一個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什麼事啊?”謝清湛一聽重要興奮地說道。
“這樣的天氣那些百姓又遭了雨,定是冷的很,我記得府上剛好給下人要準備冬衣,你幫哥哥去倉庫看看清點一下,這批冬衣的數量,”謝清駿說道。
其實這匹冬日是謝府給謝家下人做的過年衣裳,這世家大族的奴僕都有定例的衣裳,謝家自然也不例外。不過謝清溪後來給蕭氏出了注意,說每年過年的時候再給下人多做一身衣裳,既廢不了多少錢,又能討個喜慶。
於是蕭氏每年臘月的時候,便會讓人準備這些冬衣,沒想到如今這匹衣裳倒是派上了用途。
其實這批冬衣的數量,庫房那裡自然有存檔的,只是謝清駿找些事情讓謝清湛做而已。如今家中人四散,清湛這樣小的年紀還是留在府中穩妥。
謝清湛到底是年紀小,一聽哥哥的話,便覺得這事果真是極重要的。一想到那些百姓正在受凍,正等着自己這批衣裳救命呢,謝清湛便立即來了勁。
他將兩人都分派了事情,自己便前往蘇州布政使司。只是他手臂有傷,馬是不能再騎了,只得乘着府上的馬車過去。
這會蘇州布政使司也是一派繁忙,管理糧倉的官員還在勸阻謝樹元,這開貢院和開糧倉可不是一回事,若是沒上諭,私開糧倉那可是要殺頭的。
按着正常的程序,應該是謝樹元先寫了摺子,請求上峰准許他開倉放糧救濟災民。待上峰批覆後,他再開倉。可如今謝樹元直接跳過寫摺子這段,便要開倉,這負責蘇州糧倉的屬官實在是不敢啊。
謝清駿到的時候,謝樹元正在訓斥這人。也不知這人是真榆木疙瘩,還是生性耿直,居然在這種時候還和謝樹元頂牛呢。
謝清駿在旁邊的值房等了一回,謝樹元才讓那人離開。待他過來的時候,便看見謝清駿手臂上纏着的紗布,立即急道:“你受傷了?”
“我本想上山接回母親和清溪的,誰知巨石擋住了山道,竟是無法上去,我不慎被山上落石砸到,”謝清駿解釋。
謝樹元一聽妻子和女兒皆被困在山上,原本就憂慮的事情便又添了一件。
不過謝清駿還是及時說道:“父親,我觀察過那山石,並非人力所能移動,必須要火藥炸開。所以我想請你派人上山。”
“火藥素來監管嚴厲,只有蘇州府總兵纔有權利動用火藥,只是先前我請他出兵賑災救人,他便推推拉拉,如今再讓他用火藥,只怕更是難上加難。”這事情竟是一件接着一件來,饒是謝家父子這樣的人物都不由有些頭疼。
好在謝樹元不是那種,事情還未做便說不行的人。既是需要火藥,他自然竭力去爭取,於是他讓屬官再跑了一趟蘇州總兵府,將西鳴寺上有四五百人被困的事情告訴了姜總兵,還請他派人前往,砸開攔路的山石。
“我聽說貢院裡缺少藥材,清懋正好有同窗家中乃是藥材世家,他已前往尋求幫助,而買藥的費用我打算由咱們府上出,”謝清駿既然過來了,自然也需要將此事彙報給謝樹元。
謝樹元忙碌了一天,聽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如今突然聽到這話,竟是突然生出一種果然是自己的兒子的感動。
他沉默地拍了拍謝樹元的肩膀,說道:“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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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哥哥,她怎麼樣了?”謝清溪輕聲地問坐在凳子上的陸庭舟。
此時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僧袍,身上無一點多餘的裝飾,一頭烏髮更是由一枝簡單的木簪束與發頂。可越是這般簡單的裝束,卻越發襯得他面容俊美,風華無雙。
謝清溪站在旁邊,偷偷地覷着他的臉,五年不見了,他如今真的變成了一個男人,眉眼那樣的深邃,鼻樑英挺地猶如塑雕一般。而自己,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她依舊還是個孩子呢。
“她傷及後腦,我方纔替她把脈,脈搏微弱,只怕有性命之憂,”陸庭舟過了片刻才緩緩說道。
謝清溪倒吸了一口氣,她原以爲這是謝明嵐的苦肉計呢,誰知竟是真的到了這樣兇險的地步。
“那有藥石可醫嗎?”謝清溪趕緊問道。
陸庭舟點頭,謝清溪剛要鬆口氣,卻聽他說道:“雖有藥石可治,不過如今這處只怕無我所要的藥材,就連吊命的蔘湯只怕都沒有。”
謝清溪不敢回去同她孃親說,要是蕭氏知道,只怕也得憂慮不已。
“那現在怎麼辦?”謝清溪眼巴巴地看着陸庭舟,在她心目,陸庭舟可是無所不能的。他會武藝,騎射功夫又那樣的好,還會醫術,只怕這世間沒有能難倒他的事情吧。
“等,”陸庭舟語氣平靜道,:“咱們如今只能等山道打通了,纔能有藥石醫治她。”
謝清溪又轉頭看了眼躺在牀上,臉色有些難看的謝明嵐。她讓丫鬟將謝明嵐擡到旁邊的房間,原本想請寺中會醫術的大師過來看的,沒想到來的卻是陸庭舟。
“餓嗎?”突然溫和的聲音響起,不同於方纔看病時的冷靜,連說話的語調中都透着幾分關心。
謝清溪一轉過臉,便看見陸庭舟明亮如星辰般的眸子,那般安靜又平和的目光,讓她原本焦慮的心都稍稍撫平了些。
她微微搖頭:“不餓。”
不過剛說話,她又急急盯着他問道:“小船哥哥你餓嗎?你若是餓的話,我那邊還有些糕點。”
“原本還想忍着,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真的餓了,”如今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黑透了,爲了節省蠟燭,整個房間之中只點了微弱的油燈。
那猶如螢火之光的燈光,在黑暗之中悠悠搖晃着,堅強又不屈地以自己微弱的光輝照亮着這間安靜的禪房。
“硃砂,你去旁邊將那盤點心拿過來,”謝清溪看着燭火之中的陸庭舟緩緩說道。
“可小姐……”硃砂想說你一個人在這裡只怕不安全,可是她在看見這位公子的臉時卻又突然說不出話來了。這位公子可真是俊美,竟是比自家的大少爺生的還要好看。
她剛纔進來的時候,還以爲看見天生的仙人了呢。
“你去拿了,立刻回來便是了,”謝清溪說道。
硃砂一向不敢違抗謝清溪的命令,如今聽她這麼一說,自然就趕緊去隔壁夫人房中拿點心。
外頭的風依舊在呼呼地吹着窗櫺,雨勢似乎是小了些,可依舊還在下着。因着房內只燒了一盆木炭,雖然就放在腳邊,可是依舊冷的很。
“是不是很冷?”陸庭舟看着她的身子抖了幾下,便含笑問道。
謝清溪慌忙擡頭看他,可是眼睛卻正好對上他含笑的眸子,她以爲他實在笑話自己,便感激搖頭,咬着牙關堅定地說道:“不冷,我不冷。”
結果她剛說完,鼻子便覺得一癢,緊接着兩個噴嚏連着打了出來。她尷尬地簡直是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誰知又打了一個。
一個輕微的笑聲在黑暗中響起,謝清溪原本還是害羞,覺得這實在不是淑女所爲,結果被這麼一笑,反而是有些惱羞成怒地擡頭看着他說道:“都說打三個噴嚏是有人在想,肯定是大哥哥他們在想。”
謝清溪說的肯定,結果原本還想忍耐的陸庭舟,突然爆發出一連串的輕笑。可就算他還是剋制的輕笑,卻還是惹得謝清溪兩頰鼓起,顯然是氣的不輕。
她本就畏寒,在家中的時候都得燒了地龍才能,如今只有一盆炭火,她如何能不覺得冷。
“真可愛,”就在她氣鼓鼓地時候,突然有一個寬闊又溫暖的大手在她頭頂摸了摸。
可愛你……
這樣是犯規的,謝清溪一下子就泄了氣。
待過了會,硃砂便端着點心回來,謝清溪看她鬼鬼祟祟的模樣,笑話她:“你怎麼回事?後面有人在追你唉。”
“啊,”硃砂驚嚇地轉頭一看,結果什麼都沒有,她立即氣到:“小姐,你嚇死奴婢了。”
“噓,你輕聲點,小心吵着……”謝清溪突然壓低聲音,見硃砂端着盤子小路小碎步過來,突然說道:“四姑娘。”
硃砂看了眼還躺在牀上沒有知覺的四姑娘,便立即哀求地說道:“小姐,你別再嚇唬奴婢了。”
“好了,你趕緊將點心拿過來,”謝清溪不再嚇唬她。
硃砂輕聲地說道:“我聽說方丈讓人煮了好些粥,不過那些米粥稀疏的很呢。”
因着蕭氏生怕前面的百姓再鬧起來,不時派丫鬟過去問問情況。所以剛纔她過去拿點心的時候,秋晴正在同蕭氏彙報。
“只怕許多人就連這米粥都吃不上吧?”先前方丈已經說過,所剩的糧食僅夠寺廟僧侶兩日之用。原本寺中僧侶有數百人之多,而如今滯留的百姓卻又三四百人之多,若是將所有的糧食都做了米粥,只怕纔夠這些人吃吧。
“就是啊,我聽說說的是米粥,其實舀出來的連米粒都能數出來,”硃砂也唏噓,她們這裡還有些糕點,又是因爲是女子吃的也少,所以這會她還不知道飢餓的感覺。
陸庭舟看着外頭黑漆漆的天幕,說道:“只怕今晚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