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溪小朋友,請問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想有個哥哥,他可以帶我一起玩,可以陪我放風箏,揹我回家。還能在媽媽打我的時候,幫我擋着。”
其實這就是我小小的心願。
一直到許久之後,終於有了三個哥哥的謝清溪,在看見忽然眼睛都溼潤的謝清駿時,想起她曾經藏在心底小小小小的心願。
周圍瀰漫着悲傷和沉重,原本團圓快樂的節日,在這一瞬間變成了最慘烈的一幕。謝清駿伸手想抱住面前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的小姑娘,可再一瞧她臉上帶着個面具,一張小臉只怕這會已經哭花了,只剩下嗡嗡嗡地悶氣聲從面具裡頭傳來。
“大哥哥,沒事,你呢,有沒有哪裡受傷了?”謝清駿低頭柔聲問她。
謝清溪搖了搖頭,這會她哭的厲害,顯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剛想伸手摘掉面具喘喘氣。結果她剛摘到一半,謝清駿就壓住她的手,他環顧着四周,顯然他們一行人太惹眼了,不少人都朝這邊看。
“你若是嫌悶,就這樣略拿開些,面具不要摘了,這些人多嘴雜,哥哥這就帶你回家去,”謝清駿輕聲安慰她。
謝清懋這會是一直站在他們旁邊,這會見着謝清溪沒事也是放心了一大半。
“二哥哥,”謝清溪也伸手拉了他一下。
謝清懋溫柔地看着她,順勢用手撩了一下她的髮鬢,將她鬢髮被擠亂的頭髮妥帖地放在耳後,“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陸允珩一見這丫頭這會見着自己親人了,完全就把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忘記了。嘿,那可不成,剛纔爲了救她,他胳膊險些被拽斷了。要是她就這麼走了,自己也不好意思登門到謝家,然後厚顏地說自己救了你家姑娘。
這不就成了上門討恩情了。
所以這會,他得在她家人跟前把這救命恩人的情分落實下來。結果他剛拔腿往那邊走,就聽後面有人低低地喊了一聲:“小九。”
陸允珩一轉頭,就看見他六叔站在那邊瞧着自己呢。不過要說他六叔長得那才叫真的好看呢,就現在這麼一片狼藉裡頭,人家往這一站,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地謫仙模樣。
“六叔,”陸允珩只得緩步走過給陸庭舟請安。
陸庭舟微微低頭,微蹙着眉頭,訓斥道:“這樣的時候,你也敢跑出宮,膽子真是太大了。如今你自己尋思着怎麼跟皇上說吧。”
陸允珩也知道這會真的是自己冒失了,要是帶着這些侍衛,及時地把他拽到了這住戶的臺階上,只怕他也成了這些人的腳下冤魂了。
“如今外面這麼亂,你還是早些回宮,”陸庭舟這會擺出親叔叔的姿態,低頭就是教訓他。
隨後他又輕瞄了身後的幾個侍衛,冷哼一聲:“身爲保護主子的人,主子以身犯險,你們不僅不勸諫,還差點出了意外。”
這幾個侍衛剛從驚魂之中安定,又聽見恪王爺的話,險些內膽就要嚇破了。
“六叔,我不過也是想湊個熱鬧罷了,誰承想居然會出這等意外,”陸允珩有些不在意地說道。
陸庭舟一擡頭就看見那邊,謝清駿好像要領着謝清溪離開。他剛要舒一口氣,就見陸允珩也瞥見了那邊的動靜。他立即說道:“六叔,我方纔救了一個人,我過去看看。”
沒等陸庭舟說話呢,陸允珩就走了過去。
謝清駿這會是真的要帶着謝清溪回去,這邊發生了踩踏,也不知父親母親那邊如何。謝樹元和蕭氏其實倒也不用擔心,左右身邊那麼多丫鬟和小廝,就是謝清駿,他和同窗去猜燈謎,也不知跑去哪裡猜了。
“你們這是要回去嗎?”陸允珩一過來,就問謝清溪。
謝清駿看着突然過來的少年,知道他就是方纔同京兆尹發生爭執的人,瞧着他通身貴氣逼人的模樣,估計也是勳貴之家的公子吧。
“大哥哥,方纔就是這個公子救了我,”謝清溪立即拉着謝清駿地手說道,“剛纔若不是他及時拉住我,只怕我也會被人流推倒了。”
謝清駿聽完,立即對面前的少爺拱手道謝,“在下謝清駿,多謝公子仗義出手,敢問公子姓名,待我回去稟告家父之後,定上門道謝。”
陸允珩本想告訴他,自己是九皇子,不過一想到如果真告訴他的話,只怕他們立即對自己做出疏離的舉動。
唉,真的好爲難啊。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算了,我要回去了,你們也早些回家吧,”陸允珩隨意地擺手,不過心裡頭卻是在滴血。
“你怎麼回去?”謝清溪問道,人家先前也算對她照顧有加,這會她的靠山來了,也該回敬一番纔是。
陸允珩又笑呵呵,隨口說道:“我六叔剛好遇見我,這會就把我帶回去。”
謝清駿和謝清溪幾乎是同時擡頭往後看,結果就看見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就站在對面不遠,他身材頎長,雙手背與身後,幽深的眸子這會也正往這邊看。
恪王爺?
小船哥哥?
在看清真的是陸庭舟之後,謝清駿和謝清溪俱是一驚,又紛紛轉頭看着陸允珩。這會陸允珩可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還一臉笑意地說道:“我六叔這人畢竟孤傲,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我得回去了。”
謝清溪覺得自己臉上的笑都有些僵硬。
倒是謝清駿這會已經完全冷淡了下來,他輕聲道:“公子一路慢走。”
陸允珩跟着陸庭舟回去的路上,還在心裡頭感慨,怎麼那丫頭沒認出自己來呢。不過後來他也想了,他們第一回見面的時候,他是男扮女裝,第二回的時候,是在成王府,他用望遠鏡看她踹門。
她沒認出來倒也不奇怪。
不過她現在長得可真比以前好看多了,當然以前也特別地漂亮。
嗯,他覺得她纔是京城第一美人。
陸庭舟坐在馬車上,這座馬車本就是雙閣馬車,前面一般是齊心坐着的地方,後面是陸庭舟休息的地方,馬車的座位弄成了一個榻,就算是躺着都可以。
他看着陸允珩一臉甜絲絲的模樣,心頭冷笑一聲,可面上卻依舊溫和地問道:“小九,今晚遇見這樣危險的事情,你還有心情笑?”
“倒也不是,只是遇見了有趣的人,”陸允珩說道。
陸庭舟神色不改,只略帶了一份好奇,問道:“哦,怎麼個有趣法?”
陸允珩這會就把方纔謝清溪一直大喊往後退,後頭帶動了上百人一起喊,這才避免了造成更大的傷亡。
“若是父皇知道了,也會大大獎勵她吧,”陸允珩這會一心想給謝清溪討功勞去。
倒是陸庭舟這會是真的變了臉色,好在他還隨後又換了上一副不在意地神色,道:“我勸你還是打消這樣的心思。”
“怎麼了?”陸允珩問道。
“人家到底是個姑娘,瞧着也是出身大戶人家,你若是同皇上說,那自然會讓旁人知道,她曾與家人走散過。就算什麼事情都未發生,到底對名聲有礙,”陸庭舟道。
陸允珩一聽,連忙點頭,討好地說道:“果真還是六叔考慮周道。”
陸庭舟瞧着他一臉的歡喜,可真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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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旁邊有謝明嵐在,無論是謝清駿還是謝清溪都沒說話。謝清駿一直到上車都在猜測,這位到底皇上的哪位皇子呢?
他雖進宮多次,不過卻只見過已經開始領差事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瞧着這位的年紀,應該就在十五六歲的模樣。偏偏這個年紀的皇子,有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還有十一皇子,他一時還真是沒有一點頭緒。
謝清溪也在想這人是哪個皇子,不過一轉念又想到陸庭舟,她方纔看他一臉漠然,就連看着自己的眼神都跟陌生人差不多。
雖然知道他是不欲張揚,可心裡到底還是不太高興。
待他們回到謝家馬車的時候,謝樹元早就帶着蕭氏回來了。蕭氏一看見幾人,立即是長出了一口氣,上來就拉着謝清溪的手問道:“可有傷着?我聽說菸袋斜街那處發生踩踏了。”
“是啊,好些人都沒了性命,真是太可憐了,”謝清溪一提到這個就是一陣難受,這樣喧鬧歡快的節日,偏偏發生這一幕慘劇。
蕭氏也輕聲一嘆,便立即說道:“好在你們回來了,就沒事。”
馬車外頭,謝樹元依舊是一臉擔憂,“我派人去找你六弟了,結果到現在都沒消息。”
“父親你先帶着母親和妹妹回去吧,我留在這裡找六弟,好在這會人已經散了不少,應該不會再發生意外了,”謝清駿立即說道。
“大哥,還是你和爹一起護送娘他們回去,我帶着人去找清湛,”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謝清懋也開口。
“沒事,京城的地形我可比你熟多了,你也別和我爭,你陪着爹爹一起護送家眷回來。對了二叔和三叔家還缺人嗎?”謝清駿又問道。
“還好,你二叔和三叔家的都回來了,就剩下你六弟了,”謝樹元又朝着對面張望,滿街的燈火依舊燦然,只是人卻沒了先前那樣的擁擠,大家都是往外頭走,幾乎沒人再往裡面去了。
“好了,時不待人,我帶人去找六弟,”謝清駿叫了幾個家丁跟着他,就又回去了。
他只聽清湛說,他們是約在東直門大街見面的,他這會就直奔着那邊去了。結果到了才現在,因爲那頭的菸袋斜街燈塔上倒了一個蓮花燈,有些人一着急之下,喊着着火了。結果不明所以的羣衆,紛紛往外面擠,想要逃命。
所以連着好幾條都發生了踩踏事件。
謝清駿簡直是一個晚上,心臟要驟停好幾次。
這會他才發生東直門這邊,不僅人一點不少,這會就算不斷有人往後面走,一眼看過去,還是黑壓壓一片。
默言和另外一個家丁擠在前頭,其他幾個人則是護在謝清駿身邊,生怕再把大少爺給擠着。
“唉,先生,你沒事吧?”就在離他們不遠處,一個揹着藥箱的女子,正扶着一個年紀略有些大的老者。
“爹,你怎麼樣?”站在另一邊的是個只有十一二歲的姑娘。
“不行,人還是太多了,這會大家都往外面走,和咱們正好是相反的方向,我們這麼擠不行,”許繹心趕緊扶着老者往外邊站。
“爹,你也真是的,我們好好待着多好,你非要過來看什麼傷者,還連着許姐姐一塊受累,”旁邊的小姑娘見着這一片黑壓壓的人說道。
許繹心連忙寬慰她道:“沒關係的,就算先生不來,我也想過來看一看的,畢竟如今傷了這麼多人。估計城中醫館的大夫都出動,人手都不一定夠呢。”
謝清駿過來的時候,就聽見她安慰小女孩的聲音。
“你們要去哪兒?”謝清駿開口問道。
許繹心一轉頭就看見他站在自己背後,輕嘆了一口氣,肩上的藥箱太重,往下面滑落,她趕緊伸手將肩帶又上面拉了拉。
“我們想去東直門大街,聽說那裡有很多傷者,這位老先生是福善堂的坐館,”許繹心迅速地說道。
謝清駿點頭,道:“正好,我們也去東直門,咱們一起走吧。”
“謝謝,”許繹心看着他身後的幾個健壯的家丁,趕緊道謝。
謝清駿見她還要扶着老先生,便給觀言使了個眼色。他們這會都儘量沿着街道兩邊走,總算是方纔好了些許。
一到了東直門這邊,就見地上躺着不少人,還有些人則是永遠都醒不過來了。這會也有人行人在幫忙擡人,許繹心見兩個人正要擡一個滿口吐血的人起來,便趕緊上前阻止。
謝清駿見她去幫忙救人了,便帶着家丁開始找謝清湛。
這會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的都是人,謝清駿只能一步步地走過去。旁邊的家丁已經一邊找一邊開始喊:“六少爺,六少爺。”
“你們別叫六少爺了,還不知這裡頭躺着幾個六少爺呢。你們直接喊清湛的名字,”謝清駿這會對這個弟弟是有擔心又有些生氣。
家丁聽了他的話自然是面面相覷,不過一會,衆人四下開來,就聽見此起彼伏的喊謝清湛的聲音。
“這裡,這裡,”就在謝清駿一直往裡面的時候,突然街邊牆角處,有個人站起來揮手。
他趕緊過去,一眼就看見地上躺着的人,平日裡鮮衣怒馬的小少年,這會正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
饒是謝清駿都嚇得臉色都白了,這一晚他身體倒是沒受傷,可是好幾迴心髒都險些被嚇得停止跳躍。
“清湛,清湛,”謝清駿輕輕地叫他,這會清湛才勉強地睜開眼睛。
他旁邊守着的是他同窗葛川,一見謝家人找來,便是歡天喜地立即說道:“清湛爲了救我們一個同窗纔會被踩到的,我看他好像是腿斷了,不敢動他,就守在這裡等人來救。”
“謝謝,”謝清駿顧不得客氣,立即起身轉頭就找許繹心,見她在不遠處幫一個婦女包紮,便立即喊道:“許姑娘,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好在這會包紮也到了結尾,許繹心讓旁邊的小姑娘接手,便趕緊回來。
她一過來,就看見地上躺着一個少年,一身錦袍如今被踩的都不成模樣,臉上也到底是傷,特別是右腿扭動地角度有些不正常。
她輕聲叫了清湛幾聲,見他還能勉強睜眼,便趕緊在他腿上捏,一邊捏一邊問,這裡疼不疼。
待她四處檢查了之後,才轉頭對謝清駿鄭重說道:“我雖然沒看見他身上有沒有瘀傷,不過他說了好些地方都疼,所以內臟肯定是有所損傷。如今不宜擡着他,最好找個能擔人的木板過來,把他放在木板上擡回去。”
“還有他的右腿應該只是脫臼,好在沒有骨折,只是右手小拇指被踩斷了,”許繹心一口氣說道。
謝清駿瞧着還躺在地上的人,他家小六長這麼大都沒受過這樣罪。
待小廝在隔壁店鋪裡頭找了木板回來後,許繹心指揮衆人將他擡上去。
“你同我一起回去?”謝清駿對她說道。
許繹心有些奇怪:“我?”
“對,救死扶傷不應該是大夫的天職,這裡有個需要你救治的病人。”
許繹心又看了一眼,這會紛紛趕來的官府人員,又瞧着滿地的傷員。
“還有,我不放心你在這裡。”謝清駿看着她輕聲說。
許繹心剛想問,爲什麼。
就聽他緩緩道:“畢竟,你如今是郡主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