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輝灑遍大地,而這冰冷潔白的冰面上,謝清溪就趴在上面,一動也不敢動。而她的手依舊拽着謝清湛,他的另一隻手則是抓住斷裂的冰面。
謝清湛的整個身體都泡在水中,水流朝着一個方向涌動,將他整個人都帶着往旁邊衝,幾次謝清溪都覺得自己要抓不住他的手了。
“抓緊我,六哥哥,抓緊我,”謝清溪不敢動,如今她只能一動不動地抓住他的手,誰都不知道她身下的冰層還能承受多久的重力,或許下一秒,她身下的冰層就會斷裂,她就會和謝清湛一塊跌落進這個巨大的河流之中。
或許他們真的會象他們的出生來,不僅同年同月同日生,還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成先生,我們怎麼辦,”衛戌想要過去,但是方纔謝清溪一聲大喊讓他們不敢亂動。
衛戌和鄭忠都心急撩火地看着成先生,都在等着他出主意。這一路上成是非表現出來的能力,讓他們都格外的信服。
此時成是非看了一眼前面,他們騎着馬衝了過來,到了安全的地方。好在這會因在冰面上,所以四周都亮堂堂的,謝清溪和謝清湛如今地狀況,他也能看得見。
他瞧了一眼,便立即說道:“繩子,我們帶繩子了嗎?
衛戌立即到馬背上找,但是這繩子並不夠長,成是非又立即說道:“把衣裳脫了綁在上面。”
衛戌和鄭忠兩人又立即脫了衣裳,立即在繩子上綁了衣裳,衛戌等人不敢靠近那周圍,生怕一個重力的變化,就能讓那不堪重負的冰層再次破碎。
衛戌將馬背上的箭抽出來,將上面的箭矢砍掉,繩子綁在箭頭上,將弓拉到最滿就朝那邊射了過去,只聽破空的聲音,謝清溪不由自主地閉了下眼睛。
而此時謝清湛則放開一直抓住冰層的手,迅速抓住繩索,他朝着衛戌大喊一聲:“拉。”
此時衛戌騎在馬上,往前奮力騎馬,謝清溪和謝清湛被拽着往前,而此時謝清溪身下的冰層,因爲突如其來的力量,嘩啦啦地開始碎裂。
這就像是謝清溪在現代看過的災難電影一樣,當世界末日來臨的時候,就連地面都裂開縫隙,而主角在前面奮力地奔跑,只爲活命。
這次是謝清湛死死地抓住謝清溪的手臂,他們兩人拉住繩子,被馬帶着往前拖,而他們所過的這一帶冰層脆弱不堪,迅速地下降。
一直到衛戌騎馬跑出了十幾米,才聽見身後的人大喊停住的聲音。
他下馬回頭的時候,就看見兩人正趴在冰層上,而身後是一個巨大的冰洞,水流湍急地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謝清溪此時只覺得渾身都痠疼,冰塊紮在身上的,此時躺在冰面上,整個人都擡不起頭。而旁邊的謝清湛此時擡起頭,朝身後巨大漆黑的冰洞看着。
謝清湛看了眼還趴在地上的謝清溪,突然輕笑了起來:“清溪,咱們真的是同生共死了吧。”
此時成是非和鄭忠都過來了,鄭忠急忙將謝清湛拉了起來,而成是非則是站在一旁看着。待謝清湛站了起來之後,鄭忠又瞧了眼謝清溪,不敢伸手去拉王妃娘娘。
好在沒多久之後,謝清湛便滿身滴水地走過來,將謝清溪拉了起來。此時兩人都在冰水裡面泡過了,渾身都冷透了。
謝清湛顫抖着嘴脣看着謝清溪,而衛戌這會已經回來了,他立即將手上的披風遞了過去。謝清湛立即將披風裹在謝清溪的身上,兩人都是冷的渾身發顫。
但謝清湛底子好,這會還能勉強扛得住。
成是非看了一眼兩人,便立即說道:“清湛的馬沒了,如今得兩人共騎一匹馬了,清湛你和清溪騎我的馬,好在離到對岸已經沒多遠了。”
如今他們已經過了一大半的,只要再有十幾米就能到達河對岸了,木圖河雖說也結冰了,可到底河流湍急,最中間的冰層是薄弱的地方,他們幾人一行騎過,又加上謝清湛的馬突然瘸了腿,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謝清溪堅持獨自騎馬,讓謝清湛跟着衛戌騎一匹。她如今還有披風裹着身子,可謝清湛身上都是溼衣裳,倒不如讓他坐在衛戌的身後,這樣最起碼還能擋擋風。
好在後面一切順利,將馬重新踏上土地的時候,每個人的心裡頭都鬆了一口氣。
成是非從懷中拿出一枚信號箭,拉開之後,紅色的火光直衝着天際而去。幾人都在原地沒有動彈,此時謝清溪勒着馬繮的手已經不能凍得沒有了直覺,連簡單的彎曲動作都無法做出了。
沒多久之後,衆人便聽見一陣有序的馬蹄之聲,當火光將半邊天際照亮之時,謝清溪就看見一騎當前的人,他穿着玄黑衣裳,外頭披着的玄色披風在烈風吹着往後飄動,他如玉般的臉頰在火光中越發地清晰。
謝清溪只覺得一股熱氣霍地從心頭涌起,那種揮散不去的溫暖和安心。一直到陸庭舟走到她馬旁,將她整個人抱了下來。
“對不起,”他以額頭抵住她的額頭。
謝清溪抱住他,他的肩膀可真夠寬厚的,這樣的溫暖又讓讓人安心,她問道:“爲什麼每個人都要和我說對不起?”
“因爲我們都沒有保護好你,”陸庭舟並不是個異動情緒的人,他從來都是風輕雲淡的樣子,而此時的他卻顯得有些太過激動,連肩膀都在微微地震顫,他抱着她在她耳旁輕聲說:“沒能親自去接你。”
“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現在我不是安全回來了,”謝清溪立即擡頭看他,周圍依舊漆黑,只有遠處火光所照射的光亮,讓她能稍稍看清他的臉。
此時謝清湛等人早已經打馬往前去了,這裡只留下他們兩人。謝清溪將頭埋在他的胸口,陸庭舟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當這樣的味道再次縈繞在鼻尖的時候,謝清溪在慶幸之餘終於產生一絲後怕。
“清溪,謝謝你沒事,”陸庭舟抱着她,將下巴請壓在她的頭上,放佛要將她整個人揉進懷中一般。
謝清溪抱着他又是笑又是哭,很是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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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溪洗澡的時候,硃砂一直在身後哭,卻還是小心翼翼地給她擦背。說實話,謝清溪在這裡待了這麼久,都沒適應讓人伺候着洗澡這事。她打小就害羞,上輩子這樣,這輩子還是這樣。
丹墨瞧了眼硃砂,便想推她一把,可是她也只是默默地流眼淚,什麼話都沒說,就連聲音都沒發出來,手上給謝清溪擦背的動作都沒停下來。
說實話這幾個大丫鬟裡頭,就屬硃砂和謝清溪的關係最好,以前謝清溪年歲小的時候,硃砂和丹墨就到她跟前伺候了,那時候只勉強懂些伺候人的道理,可大多數都是陪着謝清溪玩。
丹墨年紀比她們兩都大,而硃砂只比謝清溪大一歲,她是沈嬤嬤的親孫女,就連夫人瞧見她了,都是笑眯眯地同她說話。所以與其說蕭氏讓硃砂伺候謝清溪,倒不如說這是她給閨女找的玩伴。
“給我擦擦背吧,這幾天在那地方,就只能洗洗臉,”謝清溪說道。
硃砂嗓子哽咽,唉了一聲。待她拿了擦背的東西回來之後,謝清溪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好了,硃砂,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嗎?”
“都是奴婢不好,沒有護住王妃,”她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硃砂霍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而謝清溪只得轉個頭,趴在浴桶壁上,看着地上的硃砂,伸出一隻白得跟玉一樣的手臂。她娘打小就給她好吃好喝地供着,養她跟養公主一樣,後來年歲漸漸長了,就給她找了各種的方子,養頭髮的養皮膚的,說實話她這一身皮膚養的是真白細。
平時陸庭舟手稍微重點,她身上都能青一塊紫一塊的。而方纔脫了衣裳進浴桶的時候,別說是硃砂哭了,就連丹墨眼淚都下來了,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都是在路上磕絆的,還有在冰層上撞的。
那會光顧着自個的小命了,一心不敢撒手,被馬拉着在冰面上拖行,還覺得是保命。結果一瞧見陸庭舟,又看見硃砂她們,登時這心裡頭的委屈勁就上來了。
要是她自個作死,弄到今天的這個地步,她還不好意思。可她千算萬算,就沒想到自己身邊的人會算計自己,她一想到小貂,就覺得那是一條毒蛇一樣的人物,潛伏在自己的周圍,待着機會就指着給她咬一口。
謝清溪不想讓自個成爲那種做什麼都戰戰兢兢的人,可是照着這會的架勢看去,她還真的得小心翼翼的。
“好了,這事並不怪你,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到頭來,這就跟吃了啞巴虧一樣,她也只得安慰自己說,就當是長個教訓吧。
“我這幾日不再府中,你們是怎麼掩飾的,”王妃被劫不是件小事,要是真傳出去了,葉城非得鬧得人心惶惶的,你想想啊,這衆人保護着的王妃娘娘都被劫走了,這普通老百姓不是更沒安全。
硃砂這會抹了眼淚,便說道:“王爺跟外頭說娘娘感染了風寒,就我們四個大丫鬟在裡頭伺候着,還請了好些大夫過來看。”
既是陸庭舟安排的,那自是不用擔心了。
硃砂看了她身上這肩背上頭青紫的痕跡,有些害怕又憤怒地問:“小姐,他們是不是打你了?”
“誰敢打我啊,”謝清溪一聽便立即反駁,可是駁斥完了,她自個都覺得好笑,這小命差點落別人手裡頭,怎麼就不敢打了。
好在謝清溪在丫鬟跟前還是威信的,她說道:“我這是逃命的時候撞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這身皮肉天生就嫩,稍微磕磕絆絆就都得這樣青紫。”
誰知她這安慰人的話一說出來,連丹墨在內,兩人都哭的停不下來了。謝清溪傻了眼,回頭看着她們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就哭成這樣了?”
“小姐,要是老爺和太太知道這事,指不定得多心疼呢,”硃砂一開口就戳中了謝清溪這軟肉。
她這心裡也開始酸酸澀澀地,可不就是,謝樹元和蕭氏兩人多疼她啊,這輩子她沒讓人動過一根手指頭,可是這會差點連命都撂在草原裡頭。
還有謝清湛,他們兩都算是蕭氏的寶貝疙瘩,這會是他們命大,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一想到這,謝清溪這澡就洗不下去了,她讓硃砂給自己抹乾頭髮,又換了一身乾淨地交領白色中衣,披上披風就往自個房裡去。
此時淨室就在屋子裡頭,她回自己的房間都不需要出門,可這會她也不敢大意,披風扣地嚴嚴實實地。
待回去之後,就見陸庭舟正坐在暖炕上頭,上面小桌子上早擺好了飯菜。而旁邊地上則放着一個盆,裡頭全是新鮮的肉,湯圓這會就低頭在吃肉呢。
謝清溪還是先過去瞧了湯圓一眼,它如今年歲大了,卻爲了救自己還跑了一趟草原。回來的時候,得虧它是坐在成是非的馬上,要是還象去的時候跟着謝清湛一樣,那估計就得葬身木圖河了。
“湯圓大人,謝謝,”謝清溪衝着它笑了一下。
湯圓甩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是那種懶洋洋的眼神,可是瞧見是她,眸子裡頭卻發出類似於高興的神色。
陸庭舟還坐在那裡,笑着看着這一人一狐。
謝清溪是真的餓壞了,她在草原的時候,實在是吃不慣他們的羊肉,也吃不了他們的吃食,就連喝的東西都能讓她吐出來。
這會回來了,就算這簡單熬製的小米粥,她都連喝了兩碗,還有這個鹹鴨蛋。謝清溪都不知道這東西從哪兒來的,可是一敲開蛋殼,挖開最外面的白肉,瞧見裡頭的蛋黃,就是那種泛着紅光,筷子稍微一戳,就能冒出油水來。
她把蛋黃吃下了,就伸手將剩下的蛋白遞給陸庭舟,笑着跟他說:“你嚐嚐這個鴨蛋,可好吃了。”
陸庭舟看着裡頭被挖的乾乾淨淨的蛋黃,嘴角牽起一抹微笑,順手又拿了一個鴨蛋,在桌子磕了下,撥開頂端的殼,慢悠悠地說道:“不要挑食。”
“誰挑食了,我是想讓你嚐嚐而已,”謝清溪呵呵乾笑了一下,便將手中的鴨蛋收了回去,她苦着臉瞧了眼裡頭蛋白。
結果,就在下一刻,那隻修長如白玉般地手指捏住她的手,將兩人手中的鴨蛋調了個兒,謝清溪看着自己手心裡透拽着的鴨蛋,最頂上的蛋白已經被掀開了,裡頭蛋黃都冒出了。她突然文藝想着,有個男人願意將鴨蛋黃讓給你吃,是真的愛你吧。
可憐的陸庭舟大概怎麼都沒想到,平日他給謝清溪多少好東西,最後居然還比不上一個鴨蛋黃。
謝清溪埋頭開始吃,等喝完第二碗米湯的時候,還想眼巴巴地看着陸庭舟。
誰知陸庭舟卻是朝她看了一眼,堅定地搖了搖頭:“你胃口素來就小,方纔吃的東西是平日的兩倍了,要是再吃,該積食了。”
謝清溪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又瞧了眼此時正在地上舔盆的湯圓,它這會剛將盆子舔得乾乾淨淨,回頭看她,兩人那叫一個哀怨的眼睛,,真是一對難兄難弟的。
“好了,穿上衣服,我帶你出去散散步,”陸庭舟將手伸出來,讓她握着自己的手掌。
謝清溪低頭看了眼,便趕緊握住他的手,有些奇怪地問道:“這麼晚去散步?”
說實話,這會真的叫三更半夜不爲過了,廚房裡頭都沒大弄,就讓弄了些米粥還有糕點和小菜上來。誰知就這樣還把謝清溪給吃撐着了,陸庭舟轉頭看她說道:“你不去看謝清湛了?”
一提到謝清湛,她就一下子泄氣了。方纔要是沒生出這樣的心思,她還能去看看他,可這會她都想着把人怎麼弄走了,這心裡頭怎麼都堆着疙瘩在呢。
“小船哥哥,你把我六哥送回去吧,”謝清溪拉着他的手,人還在炕上坐着。
陸庭舟以爲自己聽錯了,回頭看她垂着頭的模樣。
“清溪,你能跟我說說,爲什麼嗎?”陸庭舟知道她這會心裡頭不好受,也只得好生哄着她。
謝清溪這會才擡起頭,有些無助又有些難受,一張精巧的小臉皺巴巴的,她說:“我六哥哥在京城裡頭待着,遇上最大的難處就是被我爹揍。可自從來了葉城之後呢,不是被追殺就是逃命。我真的怕了。”
雖然希望他能陪在自己的身邊,可做人從來不能這麼自私。這世上嫁人的女人千千萬萬,離開父母遠嫁就更有了,可憑什麼別人就能忍受,她就不能呢。
溪溪,你可千萬別告訴娘,頂多下回放風箏,我讓着你就是了。
溪溪,你能借我點銀子嗎?那本蹴鞠書真的是絕版。
溪溪,以後要不你就別嫁人了,擱家裡頭待着,六哥哥養你。
溪溪,你不是說不嫁人的嗎?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
昨晚謝清溪趴在冰面上,看着他明亮的雙眸,真的就跟她第一次看見他睜眼的時候一樣,一樣地亮,一樣地黑。
這世上大概她比誰都要先看見謝清湛,比誰都要了解他,不管是他還是個只會吃奶的奶娃娃的時候,還是個風一樣的少年的時候,她都比誰都要了解他。
所以她不願謝清湛在葉城出一點事,他就是身上掉了二兩的肉,都是謝清溪的罪過。
“那你知道我爲什麼要留清湛下來嗎?”陸庭舟坐在她的身邊,轉頭盯着她看。
謝清溪不明所以,只管搖頭。
“你以爲我留清湛下來,只是因爲他跟着咱們來了嗎?清溪,咱們一生在世總是會遇見各種苦難,但翻過去了,你再回頭看就一點都不可怕。你說得對,清湛留在京城確實是一世無憂,可是對他來說呢,去科舉然後在官場一點點的磨練,打磨掉他的棱角。清湛和清駿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陸庭舟看着她說道。
他很少長篇大論,以他看來,語言有時候並不管用,所以他素來行動多餘言語。而正因爲他人前少話,所以衆人一直相傳恪王爺性子寡淡。
可謝清溪的到底不同於旁人,她若是有事決計不會瞞着陸庭舟,而陸庭舟對她也是知無不言的。
是啊,六哥哥和大哥哥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人,大哥哥在官場裡頭那叫如魚得水,二哥哥在翰林院待得別提多開心了。
至於謝清湛他學識不差,日後肯定能進翰林院,到時候呢,他是要跟翰林院的那幫人一塊踢蹴鞠去?
“人並不是只有一條路可走的,”陸庭舟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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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兩旁的燈亭在,所以一路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陸庭舟和她靠的極近,兩人都穿着大氅,身後跟着侍候的丫鬟,前頭是兩個掌燈的。
謝清溪的手臂碰到陸庭舟的手臂,她剛要稍微往旁邊挪一挪,誰知手指就被勾住了。她偏頭看了眼陸庭舟,誰知人家筆直地朝着前面看,一副我什麼都沒幹的模樣。
謝清溪有時候真的覺得陸庭舟這悶騷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愛,關鍵是這種偷偷摸摸的小動作,還真的和他那光風霽月的模樣相距甚遠啊。
等兩人到了謝清湛的院子裡頭,就見裡面燈火通明的,再進去就看見他穿着長衫,什麼多餘裝飾都沒有,正神采飛揚地和對面的小孩說:“當時我手就拽着那繩子,然後衛戌就在前面打馬,我和清溪兒兩就被一路拖着,不過剛開始所過之處的冰塊都碎裂了,我們兩就擱水裡頭拖着。等終於有一處冰塊不碎了,我知道這是得救了。”
他說的並不驚險,當初那冰塊碎裂,但是撞上不碎裂的冰塊時,他因胸口撞上去的,所以這會胸口還疼着呢。
對面的小孩臉上的高原紅慢慢褪盡了,此時小臉蛋白嫩嫩粉嘟嘟的,紅豔豔的小嘴巴笑得別提多開心。
清湛,回來了,真好。
倒是謝清湛看着小栓子笑得,突然停住了,左右仔細地瞧着,突然說道:“小栓子,你是不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了,怎麼跟變了個人似得?”
謝清溪掀開簾子正巧就聽見這句話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陸庭舟,見他神色並沒變。可見男人就算再聰明,有時候還是沒女子細心。
謝清溪再看看坐在對面的小栓子,頭髮已經開始蓄起來了,謝清溪走之前讓人將他的頭髮紮起來。這會也不知誰給他扎的頭髮,就一個小髻頂在腦袋上,要不是穿的衣裳精緻,活脫脫就像是一個小道童。
他剛過來的時候,人烏溜溜的,也不知是髒的還就是曬黑的,再加上臉上有兩坨雞蛋紅,怎麼看都是個乾巴巴不那麼可愛的小孩。
可如今吃的好了,養得精細了,臉上粉嘟嘟的,一捏還有點嬰兒肥了。所以這人就象是蛻變了一樣,竟瞧不出當初乾瘦的模樣來了。
謝清湛見小栓子視線往後看,就見謝清溪和陸庭舟過來了,他特別豪邁地拍了下屁股下面的墊子笑道:“喲,妹夫和溪溪來了,過來坐,別站着了啊。”
有時候,謝清溪真要懷疑,蕭氏生謝清湛那會是不是忘了給他一樣東西,以至於讓他不管遭了多大的事兒,都能這麼笑呵呵地過下來。
可謝清溪一想,又覺得這樣挺好的,不是都說傻人有傻福的。
謝清溪和陸庭舟兩人坐下了,謝清湛就指着小栓子對陸庭舟誇讚道:“還是我們溪溪會照顧人啊,你瞧瞧這孩子,當初接回來跟瘦猴子似得,這會越長越好看了,要不是我天天看着,還以爲被誰掉包了呢。”
謝清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倒是陸庭舟笑了,他說:“確實是,我們溪溪就是能幹。”
一聽我們溪溪這四個字,謝清溪一下子就懵圈了,旁邊的謝清湛呢,也是瞪眼瞧他,只覺得在他跟前這樣叫我們溪溪,那簡直就是挑釁。
誰知陸庭舟又接着說下去了:“日後等有了孩子,我們溪溪肯定也能看顧好的。”
謝清溪簡直想求着陸庭舟別這麼叫她,她耳朵根子都紅了。誰知謝清湛聽了這話,反倒是安靜了下來,他瞧了瞧謝清溪,也不知想說什麼,可最後只是嘟囔道:“我們溪溪還小。”
其實這還真不怪謝清湛彆扭,實在是他和謝清溪一塊長大,打小睡一塊,後來長大可依舊親密無間的,最後謝清溪卻先他一步成婚了。
若是說平日他單獨見謝清溪,或者單獨見陸庭舟,都還沒有我妹妹早就嫁人的觀感的話,那麼現在她聽到這話,簡直就叫五雷轟頂啊。
這邊謝清湛沒事了,陸庭舟便帶着謝清溪回去了。
等兩人回去的時候,謝清溪走到一半,突然問道:“成先生呢?”
陸庭舟回道:“成先生這會該歇息了,如今他也年紀大了,跑了這麼一趟,總是該好生休息纔是。待明日我再領着你去見他。”
謝清溪這才點頭。
等回去上牀的時候,原先還覺得亢奮地很,可是一沾上牀鋪,整個人就覺得困的很。陸庭舟將她抱在懷裡,一低頭就看見她睫羽長得象是隨時要飛起來般。
謝清溪這一夜睡得特別安穩,呼吸中帶着那樣的清香,那是獨屬於陸庭舟身上的味道。
等到了第二日,她一起身就見牀榻另一邊早已經空了。她喚了硃砂進來,便問道:“王爺人呢?”
“聶將軍一早就來了,王爺去見他了,”硃砂說道。
謝清溪坐了起來,突然又問:“硃砂,今個是臘月幾了?”
“臘月二十五了,葉城這邊送竈神的日子,”硃砂又答道。
謝清溪這才慌了神,送竈神可是件大事,按着京城的禮節應該二十三那日的,不過那會她還在草原上頭被困着呢。
這麼一趟生死劫難走下來,謝清溪只覺得連年節的味道都忘記了,一點都感覺不到這會要過年了。
“你問問祭品準備的怎麼樣了,要是沒有芽糖一定要準備好,”謝清溪一邊掀被子,一邊起身吩咐道,她想了一下,又轉頭說:“順便把湯圓也煮了。”
此時,湯圓正一溜小跑地進來,正巧到了跟前。
硃砂有些詫異,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團雪白,今日身上穿了一件大紅的皮襖,別提多可愛了,花容失色地問道:“把,把湯圓也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