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心如刀割

小手從他兜中順勢抽出,然後悄然離開他那副壯碩的胸膛。含着沾着他氣味的雪茄,甩起頭,光鮮漂亮地走了出去……

那略帶挑釁,也是告戒的話,在北辰冥耳畔一直盤踞。他知道,她是認真的。不會跟他走,更不會等他停止。就那麼一意孤行下去,哪怕彼此傷害,哪怕粉身碎骨,也不願意再相信他一次……

“少爺……”

“讓她走吧!”他揚了揚手,叫他們放行。靜靜坐在椅子上,凝望着明媚的玻璃,四年的一幕幕重現腦海。

“她剛剛,好象偷走了什麼。”

北辰冥又搖了搖頭,不想去追究。因爲不管她偷偷偷走了什麼,都不重要。只有那顆心,她卻不肯還。

這麼不聽話的女人,不會聽他解釋,不會相信他的愛,可他卻偏偏還是愛。偏愛,偏愛的這麼癡狂,這麼無力。想起那些溫馨的畫面,胸口就會隱隱的痛。以爲愛的深,就會變的狠,可每一個命令,卻都好象,心如刀割……

Joe在門外拾起了那隻金色小盒,拖在手心裡,送到北辰冥眼前。微微推開,看着裡面的空蕩蕩,意味深長地念着,“少奶奶她,好象是偷走了你,最寶貝的東西……”

樑雨宸握着那隻戒指,回到了他們相遇的地點。不再是綿綿下雨天,而是雪花飄滿天。遠處的櫥窗,還是看盡了世間百態。拐角的路燈,印證着悲歡離合。腳下的塵埃,一如既往的厚重……

曾經刻骨銘心的記得,如今痛徹心扉的破碎。這杯苦酒,讓她嘗的累。潮起潮落,大燕北歸。世上沒有不敗的花,沒有無盡的債,終究是苦作舟。

既然痛苦比快樂多,笑容比眼淚少,那就痛快放手。在相遇的地方,埋了這過期的承諾,幫他徹底做個了斷。

然後,從跌倒的地方,勇敢擡起頭……

不是他滾蛋,而是她,要拋了最後那點不捨,從他的世界……消失。

凝着那隻戒指,想起他求婚時華麗的場景。浪漫和溫馨,抵禦雪花飄零的寒氣,在空曠的廣場外,化作回憶的漣漪,一點一點被風吹散……

緩緩彎下腰去,蔥嫩白皙的指,親自挖着凍僵的土。將戒指埋進其中,最後風雪瀰漫的,無影無蹤……

指尖停在那片寸土,心底深處隱隱的痛,像一隻不依不饒的蜘蛛,終是不放過挖出她最不堪的感受。原來,他在她心裡,曾經生根,發芽了……

想起他第一次出現時,雨下的那麼大。想起他第一次抱她,她的手足無措。他霸道的吻,印在窗前的花,陽臺邊愜意的笑容,奮不顧身跳樓的情景。

是他抱着她,說會保護她。是他,說過會娶她。是他負着傷帶她逃離,更是他陪她度過了寂寞。是他這場及時雨,讓她感受到了安全感,讓她寧願是錯,也要堅持下去。可最後,卻也讓她徹徹底底痛過……

如果十六年前,他不來到樑家。如果她不夠疼他,不夠保護他。如果趕他走的時候,她有機會解釋。如果,過去能回來,她或許會在四年前勇敢地解釋……

緩緩閉上雙眼,手心接着冰涼的雪花。渾身玉潔冰清的美麗,增添了幾分無奈和淒涼。半響,一輛車壓着車轍印緩慢開來,北辰冥身體傲然屹立在風雪中。見她走來,一把扣住她後頸箍緊問,“戒指呢?”

樑雨宸輕輕擡起頭,風雪淡朱顏,完美的有點冷漠。“還記得這裡嗎?”凝着他眉眼,她消閒地問。

“戒指呢??”

北辰冥冷冷重複一遍,因爲從頭到腳,他找不到她收藏的地方。微覆薄繭的大手冰冷無比,刺着她後頸的穴位。

他問她戒指呢?又像丟了綠蕾絲一樣,丟了嗎?已經把他送的東西,一樣一樣丟的一乾二淨,連他最珍貴的東西,也不放過嗎?

樑雨宸沉默了一會兒,才望着他幽深的綠眸笑說,“在這裡,我說過要租你……”她將一把錢,送進他手心,繼續說着,“現在租期過了。先生,請拿着你的租金,離開這裡。就當作,從來都沒見過我。”

她鬆開手,他厚實的手微張,嶄新的錢灑落一地。在雪地上鑲嵌着痕印,一張一張的刺眼。樑雨宸推開了他手臂,轉身過去,一步步離開。雙脣似有似無地動着,“如果還不夠,就開着車,從我的背上壓過去。或者讓你的槍子,穿透我的腦殼。記得準一點,這世上開心的事不多,我不想你還把不開心帶給我……”

北辰冥驟然伸手圈住她腰枝,冷酷如狂地問,“告訴我,戒指到底在哪?”

她指了指大片雪地,說,“這裡的任何一處……”

“丫頭!!!”

北辰冥似崩潰般攥緊了拳頭,一雙冰綠的眸子在焰火下萬般煞人。看着他失控的神情,樑雨宸漫不經心問,“怎麼?又想掐斷我脖子,還是狠狠的一巴掌?”

他沒有打她,只是‘啪’將她甩在一旁。不知道戒指到底丟在哪裡,他只是在相遇的地點一寸寸地找。光着的手,撥着厚厚的雪。五根手指如刀,挖着腳下的土壤。明知是大海撈針,他卻還是那般執著地找着。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扒開的雪越來越多。他的手凍的僵了,直直插在凍土裡,指甲盡是泥渣,還有指腹刮出汩汩的血。十根修長的手指,磨的鮮血淋淋,他還是一個人顫抖地,挖地三尺……

看這他雙腿跪在雪地裡,不顧一切的他。看着他不要命地扒着,手指已經血肉模糊,卻還不放棄。看着他好似失了魂般,發瘋了般,跪在雪地哭找的模樣,樑雨宸的心突然痛的難過……

“有那麼重要嗎?”

她輕輕呢喃着,有那麼重要嗎?不是回來報復,回來要她命的嗎?不是回來征服她,嘲笑她的嗎?爲什麼爲了一個戒指,把自己變得這麼可悲?

“夠了!”

樑雨宸捉住他的手,大聲問,“你不疼嗎?你不知道疼嗎?值得嗎?它值得你這麼不要命的找嗎?”

“你不懂……”北辰冥甩開她的手,繼續找着。袖口被血殷透,厚實的手掌佈滿密密麻麻的劃痕。掌心裡的碎片,一直在割着他的肉。割的那麼深,那麼重,他卻彷彿感覺不到了、疼痛……

“有那麼重要嗎?”她搖着頭呢喃。

“它是……我的命!”北辰冥嘶啞地回答,一句,淹沒了天地。他的膝蓋不知何時,悄然轉向了她。那隻厚實的血色大手,溫柔撫在她臉上,他說,“丫頭,把它還我。”誘哄的,懇求的,小心翼翼的……

“宸兒,就把它,還給我吧!”這一次,她終於看見了他眼瞼忍住的淚,看見他身爲男人的脆弱。她看見了,他眼底跟她一樣的痛苦,一樣的難過。她也看見了,有一個男人,在茫茫的雪天,爲了那一隻戒指,竟然向她下跪……

值得嗎?值得那麼執著嗎?恨的粉身碎骨,愛的痛徹心扉,還要守着過去不肯停止嗎?看着他掌心的血一滴滴從臉上淌下,看着他對她寵溺縱容的笑,看着他眼瞼隱忍的淚。沒有撕心裂肺的嘶喊,她只是輕輕地、落下了淚……

原來,他不是守着那隻戒指,他只是在守着當初那個承諾……

北辰冥,你愛過我嗎?

她心裡一遍遍地問他,爲什麼男人一輩子,總是守不住一個承諾?爲什麼錯過了之後,總是讓她掉眼淚?

爲什麼不能愛就愛的徹徹底底,痛就痛的灰飛煙滅?爲什麼樑雨宸這輩子,要比誰都強,卻比誰都慘?

“戒指可以還你,但你要答應我。不管我跟你的結果如何,我要他們父子兩個活着,不要碰他們。”

她緩緩站起來,走到左手邊,扒出埋下的戒指,放到了腳下。“我只想找個可以依靠的人,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擡起頭,看着天空飄來的片片雪花,她一步步走遠。“別再讓我哭了,我不想傻到以爲你還愛我……”

“丫頭……”

他低啞的呼喚,她卻片刻不留地離開。攥着那隻戒指,北辰冥獨自跪在冰天雪地中,忍着心痛喊着,“樑、雨、宸……”

可她,卻沒有回頭……

北辰冥站起來,獨自佇立在相約的地點。回憶一幕幕重演,戒指一次次冰冷。這染過血的戒指,是他對她的承諾,也是她的承諾。那是最幸福的時刻,有着最甜蜜的畫面,他不捨得忘記。

踩着她給的錢,看着天上飄落的雪。雪花在綠寶石般的瞳孔間,悄悄融化。淚珠,就那般自然而然地流下。

他笑着,瘋狂地笑着,眼睛在笑,嘴角在笑,渾身上下都笑的璀璨耀眼。只是這尊會笑的雕塑,卻還是那麼讓人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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