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奇怪,什麼聲音?
迷迷糊糊地,我好像聽見了有人在呼喚我。那個聲音斷斷續續的,若有若無,小到幾乎聽不見。隨着那一遍遍輕輕的呼喚,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小弧度地掙扎,可是我的意識如同在汪洋大海之間沉浮暢遊,朦朦朧朧的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
“醒醒!喂——”
意識正在慢慢回籠,我又掙扎了一下,感覺渾身上下被巨型卡車狠狠地碾過似的,手和腳都痠痛不已。半醒半睡之間,我無意識地皺了皺眉,過了片刻才肯掀開沉重的眼皮。
剛纔是誰在叫我?
待眼睛能適應周圍昏暗的光線後,我卻大吃一驚,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蒼白的皮膚,在這麼灰暗的環境下,竟有些隱隱發青的趨勢。我大駭,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反應就是,我該不會遇到吸血鬼了吧?可是迅速地冷靜下來後,我立刻收回了剛纔的念頭。
我正坐在一個犄角旮旯裡,背抵着堅硬粗糙的牆壁,而且眼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個人身着一身黑色斗篷,半跪在地上,俯下身子湊近了看我。我目光所及之處只能看見一個尖尖的下巴和一張毫無血色的嘴脣,那人那部分臉都隱藏在厚重的帽兜之下,叫人分辨不清他的真實面貌。
我不習慣與陌生人考得太近,何況這人穿得這麼古怪,我不敢輕舉妄動。彆扭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目光不經意間瞥見不遠處的地上,模模糊糊的有一大團黑色的物體在那兒盤曲着,好像一條休息的大蟒蛇。
腦袋突然疼起來,零零碎碎的記憶片段不斷地快速掠過,隱約只記得有一大片黑色的影子在晃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好像這裡又被關進了兩個人,而且他們還昏過去了。
那現在眼前的這個人,該不會就是……
想到這兒,我匆匆地收回瞥向遠處的目光,轉而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對方身上。縱使有千萬個問題想要詢問,但最終只化作幾個沙啞單調的音節脫口而出。
“你……是誰?”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先把對方的真實身份給搞清楚,再去深究其他的問題。
已經被關在這個陰暗不見光的地方數天,好久沒有運動,也沒有接觸過新鮮的空氣,我整個人如同發黴了一般,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受到了影響,變得異常暗沉。
對方一愣,隨即回答道:
“哦,你可以叫我卡。”
卡?這個名字真奇怪,只有一個字,他沒有姓氏嗎?
“嗯。”我模糊地應了一聲,就當做迴應。我真的好累,喉嚨火辣辣的,就像要冒煙似的,身子也疲憊不堪,目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大腦負載過多,思緒幾乎不再轉動,只想着,這煉獄般的處境早點結束纔好。
當然這只是我的幻想,我連幕後兇手都不知道,我被關在這裡,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被綁架了。可是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圖財?還是劫色?亦或是什麼其他闇昧之事?
我通通不清楚。
這兩個人雖然來歷不明,但估計多半也是像我一樣被綁架進來的。既然已成同一根繩上的螞蚱,就儘量多多關照,不生隔閡最好。
斂了斂思緒,我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對方見狀,連忙後退幾步,給我留下足夠大的空間。
我揉了揉痠痛不已的腦袋,騰出一隻手來扶着牆壁一步步地朝另一個躺在地上的人走去。那個叫卡的人跟在我後面,始終與我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會靠得太近或者太遠。
也對,我們於對方而言都只是初逢的陌生人,你不瞭解我,我不瞭解你,每個人不小心都會變成對方的敵人。
顫顫巍巍地走到躺在地上的那人身邊,我俯下身,靜靜地端詳着那人似乎沉睡的面孔。
卡走到我身邊,奇怪地看着我一系列的舉動,也不出手阻止。他難道不擔心我會傷害他的夥伴嗎?
我自顧自地把手伸到那人的鼻翼前,確認他沒事後,才收回自己的手指,直起腰來。不過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嘴脣乾燥,壞死的皮往外翻卷着,看起來迫切需要水。我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心默默地揪成一團。
每天都會有送飯送水的人前來,距離我上次進食也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水應該不久就會送到。不管抓我的人出於什麼不可告人的意圖,他們至少不會希望我就這麼活生生地餓死渴死。
我轉過身,注視着卡,緩緩地說道:“你們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卡沉默着,定定地站在那裡,不過我可以想象到隱藏在那帽兜下的眼睛,此刻一閃而過的錯愕。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記得好像是被一幫人抓住的,等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在這兒了。”
他這麼回答道。
“一幫人?怎樣的一幫人。”
“貌似是一個女人和一大羣穿着黑衣服的人。”
聽到這樣的回答,我不禁有些失望。雖然沒看清那天晚上襲擊我的兇手的真面目,但我可以肯定,襲擊我的人只有一個,不可能會有那麼多人。
“怎麼了?”卡敏銳地感悟到我面上一閃而逝的失望,關心地問道。
“哦,沒事。”我回過神,朝他露出了一個放心的笑容,示意自己沒事。
“你知道這裡是哪兒嗎?”
卡搖了搖頭。
我嘆了一口氣,得到的答案純屬意料之內,我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可內心的那股淡淡的失落感卻盤旋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
這就好比你走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身心俱疲,本以爲自己就要渴死在沙漠中,誰知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方清泉,在陽光的照耀下撲爍着金光。你滿心歡喜地上前,本以爲終於解決了水源的問題,走近了一看,才發現只是海市蜃樓……
這種在絕境中,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將要面對的結局,偏偏不由分說又給你希望。
我本以爲終於獲得了一絲線索,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誰都不願意不明不白地被關在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永無出去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