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而有信,自那日後嚴格恪守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勤奮地隨林修真看病人,再也不提請假的事。林修真見她重新步入正途,就像挽救了一個失足少年一般,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這天三三仍陪着林修真問診,忽然擡頭一眼瞥見一位年輕將軍走進藥房,赫然竟是前世殺了太后與皇帝,後來又被劉青臺所誅的朱宇昂。三三心中一驚,把毛筆往桌上一擱就悄無聲息地閃人了。
朱宇昂大大咧咧地在林修真面前坐下,對林修真道:“林先生,我自上月割破了小腿,一個月來竟然一直潰爛流血,無法癒合。今天路過此地,特地進來請您看看,順便給我開點白藥。”
林修真看了看朱宇昂的患處,心想不過是普通的跌打損傷,正準備囑咐三三開方子,擡頭卻發現她已經不見了。王海潔此時正在桌旁續水,見此情景,立刻乖巧地挨着林修真坐了下來,準備提筆抄方子。
她一眼瞥見朱宇昂的傷口,出於職業的敏感,忍不住問了一句:“這個傷口潰爛多長時間了?”
朱宇昂一愣,看了她一眼,猜想她是林修真的弟子,遂回答:“有一個多月了,本來是小傷,卻不知爲什麼一直不見好。”他這話是對着王海潔說的,但主要是說給林修真聽,因爲他打心眼裡不相信一個女人能治得好什麼病。
林修真自得地說:“朱將軍不用耽心,用了我的藥,立刻就好了。”朱宇昂對林修真的話深信不疑,笑着在旁邊頻頻點頭。
但是王海潔忽然伸出手來,一手托住朱宇昂的下巴,一手翻開他的眼皮,輕聲說:“不要動,讓我看一下。”
這一舉動讓朱宇昂和林修真都大吃一驚。朱宇昂猝不及防,忽然被她把眼皮翻了一下,瞪着眼睛正待發怒,忽聽她問:“你最近有視物模糊的現象嗎?”
朱宇昂一愣,隨即頻頻點頭道:“你怎麼知道?”
林修真也在一旁不解地問:“王姑娘,朱將軍明明是小腿潰爛,你爲什麼要翻他的眼睛呢?”
王海潔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繼續問朱宇昂:“你最近飲食怎麼樣?”
朱宇昂道:“很好,每天吃得很多。”他見王海潔一言說中他眼部的隱疾,態度和緩多了。
王海潔又問:“大小便怎麼樣?”
她這話一問,林修真又犯起了嘀咕。朱宇昂則目瞪口呆,一副完全被噎住的神態。
王海潔脾氣一向很好,見朱宇昂不搭話,沒有繼續糾纏,換了個問題問道:“你近期的體重可有變化?”
朱宇昂又是一愣,情不自禁地答道:“你這一問我還想起來了,我近期雖然吃得多,但還瘦了不少。”
王海潔點頭道:“果然是這樣。”閉着嘴不再吭聲了。
朱宇昂和林修真都疑惑地望着她。等了一會,朱宇昂憋不住了,問王海潔:“你的意思是——我得病了?”
王海潔說:“現在未進行血液檢查,不好下這個結論。但以我臨牀工作的經驗,我推斷你十之八九是得了糖尿病。”
“糖尿病?”朱宇昂瞠目結舌地重複,心想那是什麼鬼東西?
王海潔點頭道:“糖尿病的典型症狀是三多一少,即吃得多、喝得多、拉得多,同時伴隨體重減輕。”
朱宇昂瞪着眼睛道:“那又如何?我吃得好、睡得好,根本不像病人。你這姑娘小小年紀,不要危言聳聽!”
王海潔認真地道:“我沒有危言聳聽。糖尿病是一種嚴重的慢性病,本身並不可怕,但它所帶來的併發症卻足以置人於死地。像你身上所表現的視物模糊、傷口久潰不愈只是罹病早期輕微的併發症之一。”她加重語氣繼續說,“問題的關鍵是,你們這裡沒有治療糖尿病的特效藥胰島素,你必須完全靠飲食和運動來將自己的血糖水平控制在理想範圍內。”
朱宇昂再也忍不住了,“騰”的一下站起來,將林修真桌上的筆墨抹了一地:“你真是一派胡言!”他大吼一聲,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連開的藥也沒拿。
王海潔憂心忡忡地看着朱宇昂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她一回頭,見林修真正崇拜地望着自己,不禁啞然失笑道:“林先生,你幹嘛那樣看着我呢?”
林修真問:“王姑娘以前是做什麼的?”
王海潔回答:“我是內科醫生,對糖尿病多少知道一點。剛剛那位朱將軍的傷,如果不把血糖控制下來,勢必會反覆發作,難以癒合。林先生以後若看見他,還是要勸他注意自己的病情,千萬不要大意了。”
林修真嘆道:“我活了大半輩子,對這個病卻是聞所未聞,看來真是學無止境啊。”他心想我尚且如此,今後對三三更是要嚴加管教,像她今天這樣莫明其妙地跑不見了肯定是不行的,喪失了多麼好的學習機會呀!
王海潔見暫時沒有病人,步入內室找到三三,問道:“你怎麼忽然跑不見了,林先生在找你呢。”
三三回答:“那個朱宇昂脾氣挺大。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性格暴戾的人,所以一見他就躲了。他今天怎麼了?”
王海潔道:“他腿上的傷口反覆潰爛,這種情況一般是由惡性腫瘤或糖尿病引起的。我高度懷疑他是糖尿病,但現在沒有血糖儀,具體結果不好確定。他對他的病持抗拒態度,我很擔心。”
三三吃吃笑道:“你還真是醫者父母心啊。他那麼大的塊頭,還經得起一病,你等他病得受不了了自己回頭來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