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就看到隊伍最後面的那個人,只有他沒有披麻戴孝,顫巍巍的站着,頭髮略禿,身穿藍褂子,那不是村頭的國強叔嗎?他是羊倌,天天出來放羊,怎麼在這兒?
我來不及問,山羊鬍小老頭一指最後面,說:站在最後吹,我不說停,你不許停。
我點頭,心裡納悶這是誰家死人了,怎麼晚上出殯,而且這羣人格外怪,沒一個人哭,連一點悲慟的表情都沒有。
我沒敢問,站在國強叔後面,默默的吹起笛子,笛聲一起,送殯的隊伍就往前走起來。
這個時候,我發現高月不見了。
我心說高月應該是回家了,這羣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兇得很,我先小心應付他們,看情況再說。
正吹着,我前面的國強叔一回頭,猛地衝我擺手,表情非常緊張,臉上都擰成麻花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似乎不敢說話,不停的張嘴,看他的口型,是讓我走,趕緊走。
我雖說有點害怕,可既然答應了那小老頭,就想吹完,因爲我怕給高月惹麻煩,就這麼吹着,出殯的隊伍沒往遠處去,而是繞着亂葬崗子一直轉悠着。
月色朦朧,這些人走路全都沒有聲音,只有我的笛聲飄蕩在亂葬崗上空,我們走了大概四十九圈左右,終於停了下來,停在一顆大槐樹底下。
他們把擡着的棺材放到大槐樹底下,然後揭開棺材蓋,從棺材裡猛地就坐起來一個人來!
我定睛一看,那是個大姑娘,穿着一身大紅的袍子,坐起來後一招手,我就看到國強叔非常不情願的往前走去。
自始至終,國強叔的身子都在打顫,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眼,充滿着絕望和恐怖。
他終究還是走了過去,到棺材邊上的時候,兩個後生過來,七手八腳的就把他的衣服全扒了。
他赤身裸體的站在棺材邊,身子還是不停顫抖着,棺材裡的女人也脫掉了大紅袍子,月光太朦朧,我只能看到一片雪白。
她似乎對國強叔招了招手,國強叔就走進棺材,身子往下一倒,就倒在了棺材裡。
就在我納悶的時候,棺材裡的國強叔突然高喊一聲:二虎,快跑!!!
他這一嗓子喊得格外響亮,喊完後,喉嚨發出‘赫..赫..’兩下聲音,然後就沒了聲。
我嚇得出了一身汗,自始至終吹着笛子,聽國強叔喊完後,我有心跑,可想到高月不知下落,如果我跑了,這羣人會不會找她的
麻煩?我就沒動。
很快,國強叔從棺材裡出來了,不過出來後的國強叔呆呆的,一點生機都沒有,兩個後生給他穿上了衣服,他呆板的走到我前面,看都不看我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棺材裡的女子突然坐起來,朝着我的方向招了一下手。
她這一招手,我不由自主的放下笛子往前走,腿腳都不被我控制,很快就走到棺材前,我看清了坐在棺材裡的女子。
她皮膚潔白如玉,長髮披肩,相貌姣好,身材也非常好,雙峰高聳着,在月色下顯得格外美麗。
我的腿不由自主的就往棺材裡走,就在這個時候,從黑暗裡鑽出一個人,一腳就把棺材踹翻了,從棺材底下拽出一塊巴掌大的爛肉來,大吼一聲:都別動!
我一聽這聲音,正是高月,她擋在我前面,右手握着爛肉,擺出一副不要命的勁兒,倒是鎮住了所有人。
棺材翻過去後,棺材裡的女子一直沒有動,山羊鬍小老頭怕了,趕緊說:月啊,有話好商量,你千萬別動那個,千萬別動啊!
他站在我們十幾米外,嚇得就差下跪了,高月又喊了起來:給我往後退!快退!
一羣人出殯的人嚇得趕緊後退,離開我們有二十多米。
山羊鬍老頭一邊退一邊說:月啊,有話好商量,咱雖說平時不來往,可好歹也是鄰居。這次要不是你偷了我的百家錢,我也不會去招惹你啊。這樣,百家錢的事咱們一筆勾銷,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
高月右手還是死死握着那塊爛肉,左手一指我:讓我男人先走。
山羊鬍點點頭,高月就推我,讓我離開,我心裡惦記着國強叔,就跟高月說:那最後面的人是我們村裡的,能不能讓他跟我一起走?
沒想到高月嘆了一口氣,又推了我一把,說:你快點走,再晚就走不了了,他已經回不去了。
她力量特別大,一把把我推了好幾米遠,我腦袋漸漸清楚起來,扭頭往亂葬崗外跑去。
跑了幾步,我回頭一看,那羣人似乎把高月圍了起來!
我有心去救高月,可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們,現在回去等於送死,還不如趕緊回村多找些人來。
想着這些,我就拼命往村子裡跑,跑了好一會兒,才跑到村邊上。
剛進村,我就聽到一陣哭聲。
哭聲是村頭巷子裡傳來的,我扭頭一看,國強叔家的大閨女娟子正披麻戴孝的跪在巷子裡。
我一愣,趕緊過去問她誰死了,她嗚
咽的說:我爸,傍晚的時候心肌梗塞,沒了。
我趕緊往院子裡跑,不顧衆人阻撓,拼命掀開水晶棺的蓋子,棺材裡,國強叔靜靜的躺着,一絲活人的徵兆都沒有了。
從國強叔家裡出來的時候,我傻了一樣,回想着在亂葬崗的一幕,我確實是看到國強叔了,莫非,我看到的是國強叔的魂魄?
我打了個冷顫,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山羊鬍,百十來個出殯的人,穿紅袍的女子,還有高月,莫非都是...
我越想越怕,斷了叫人救高月的念頭,趕緊跑回家,還沒進家門呢,我就看到門口停着一輛黑色奧迪車。
我心說壞了,要賬的又來了,自從我爸倒閉後,家裡欠了一堆外債,天天有人來要賬,我怕我媽受氣,趕緊跑了進去。
一進屋門,我看到我哥坐在八仙椅上,跟我媽有說有笑的,他旁邊坐着兩個打扮時髦的女孩子,我認出一個是我哥對象盼盼,另一個是高中和我一個班的嫣兒。
我愣在門口,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這時我哥站起來,拉我坐下來,非常誠懇的跟我說:老二,哥對不住你,哥不該跟你說那些話,你就當哥放了個屁,別跟哥一般見識,啊。
其實我心裡早都不恨他了,恨只恨命運捉弄人。
見我沒吭聲,我哥又說:老二,你看哥帶誰來了。哥昨天跟盼盼去城裡,見到嫣兒了,嫣兒說想見見你,就跟我們過來了。
我衝嫣兒笑笑,嫣兒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站起來說要去廁所,我媽趕緊讓小妹帶她去,盼盼說也要去,屋裡就剩下了我哥,我,還有我媽。
他們一走,我哥就拍了我腦瓜一下,特別高興的說:你行啊老二,你勾搭上嫣兒了怎麼不早跟我說?他爸是橫跨好幾個省的開發商,那買賣做得老大了。就連盼盼她爸都是跟着混飯吃的。這回,咱家可翻身了!
我鄙視的看了我哥一眼,說:她爸是開發商怎麼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喜歡她,你少打我的主意。
我哥嘆了一口氣,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拽着我說:老二啊,你可不知道,嫣兒已經跟她爸說了,只要你跟她談戀愛,她爸就幫咱家把那五百萬債,給還了!
我聽了就是一愣,這些天來,五百萬的債目背在我身上,確實有點吃不消,我沒上大學,找不到好工作,靠打零工賺錢,一個月也就兩千來塊錢,算上一家子的開銷,我媽買藥,根本就剩不下錢來!
如果嫣兒的父親真能幫我家還債,那我家就徹底翻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