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
就這?
那人立而起的馬兒望着跪地的楊秋,一臉的驚訝,同樣驚訝的還有張飛手中的丈八蛇矛。
丈八蛇矛彷彿再說——『你什麼意思?我還沒用力?你就跪下了?』
反觀張飛,他那一雙豹眼一時間茫然了,無措了,他凝視着楊秋,一臉鄙夷,彷彿再說:
“你特孃的叫什麼?還沒打?就投降?”
張飛嚷嚷着用丈八蛇矛指向楊秋。
這個曾從合馬超、韓遂等十餘股勢力起兵反抗曹操的大將,現如今就像是蔫了的蘿蔔一般,面對着丈八蛇矛,雙腿一直在抖!
“小的,小的楊秋!本是曹魏封的冠軍將軍!”
“冠你孃的腿兒,你也配‘冠軍’二字!”
張飛又是一嗓門,丈八蛇矛又向前挺了挺,上面還沾着候選的血,一滴滴的落下,楊秋都嚇尿了,褲子都開始滲出水來…
這時,張飛身後雷銅與吳蘭才帶步兵殺了過來。
要知道,他們一萬兵勇是乘船來的,整個二十艘船上,就張三爺那一匹馬。
方纔張三爺“隨我殺”吼的倒是痛快,一馬當先也痛快,可…可架不住,弟兄們跟不上啊!
張三爺在前面飛,弟兄們的魂兒在後面追,這是好不容易…才趕過來了。
這些個兵勇,生怕張三爺有個好歹,他要出事了,那近的破釜沉舟,遠的桃園結義,弟兄們都不用活了!
故而,一路砍殺,人擋殺人,這一萬精兵各個猶如虎狼。
可…
好不容易追上張三爺!
卻突然發現,情況好像不對呀…
不是張三爺被敵人包圍了,而是張三爺一個人把所有曹軍給悉數包圍了!
此刻的張三爺馬前就倒下了十五、六個魏兵,還有個胸口留下碩大的透明窟窿,正在外不斷的溢出血,整個五官猙獰至極…
看鎧甲還像是個將軍模樣…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將軍模樣的正跪在張三爺面前,褲子那兒還是溼的,地上也是溼的,不知道,地上的究竟是汗還是尿…
總之,可以用顫若寒蟬這樣的辭藻來形容!
然後…
所有蜀軍驚愕的發現,整個瓦口寨的曹軍好像已經悉數不抵抗了,悉數放下武器了。
也知道這時,他們才意識到一個驚人的點——這瓦口寨被張三爺一人一馬一矛殺穿了呀!
一時間,哪怕是蜀軍,也不由得渾身一顫…
聽說過張三爺猛?可沒見過這麼猛的呀——
“你這瓦口寨,有多少兵?有多少糧食?八蒙山那邊又有多少兵?多少糧食?”
張飛並沒有因爲雷銅與吳蘭的到來,語氣發生絲毫的變化,一如既往的用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口吻質問。
不,說楊秋是下位者,那高看他了…
張飛簡直就是用藐視懦夫、俘虜的語氣。
“此間瓦口寨有兵三千,糧食足夠萬人一個月食用,馬匹兩千…八蒙山那邊則是張郃將軍駐守矇頭寨,有兵馬兩萬,不過…超過半數都派出去遷徒百姓,所剩至多一萬人!糧草的話,因爲劫掠此間,頗爲豐厚,足足夠三軍及百姓兩個月食用的…此外,還有蕩頭寨由夏侯德、夏侯尚兩位將軍駐守,守軍五千…”
聽到這兒,張飛眼珠子一定,心裡嘀咕着:
——『這不就對上了嘛?』
誠如他所想,眼前的局勢…這不就和《鬥戰神·張飛本傳》中的故事對上了,地圖、佈防、敵軍數量、敵軍的行動悉數對上了。
這下張飛樂了,他接着問:“那八蒙山中擄掠的百姓有多少?”
“有足足兩萬多…都是從巴東、巴西、宕渠劫掠而來…張郃將軍的意思是,籌齊三萬一併運回漢中。”楊秋如實講述,不敢有分毫隱瞞。
張飛重重的點頭,卻不提讓楊秋站起,這下楊秋可慌了…
連忙道:“上將軍,咱們瓦口寨還劫掠了不少金銀錢貨…摺合成金子足足幾萬金呢!”
“這麼多呀?”聽到幾萬金,張飛那豹眼微微的眯起,眼珠子在打着轉兒!
“是…是這麼多!”楊秋連忙道,彷彿看到了生的希望。
“哈哈哈哈…”張飛突然大笑了起來,笑聲如雷霆一般,終於等到笑聲結束,張飛張口:“吳將軍?雷將軍何在?”
“末將在…”吳蘭與雷銅齊齊拱手。
張飛吩咐道:“這瓦口寨的糧食悉數納入軍糧,這裡的戰馬給弟兄們分了,這些俘虜願意留下的就留下,不願意留下的,扒去軍裝,給一筆錢,讓其回家!至於,這幾萬金,弟兄們都辛苦了,你倆就分給一干弟兄們,俺就三條要求,分金子給弟兄們的時候要公平,公平,還是特孃的公平!”
呃…
張飛的一番話直接把吳蘭與雷銅說愣了?
傳言中這位三將軍不是脾氣火爆,素來喜歡醉酒、鞭打兵士?從未曾聽說過,他爲人儉樸,所得賞賜全部分給將士們哪?
這是哪一齣?
愛兵如子麼?不…不該吧?
似乎是見吳蘭與雷銅沒有行動,張飛突然擡高聲調,“還愣着幹啥?分金子去啊!”
這下,吳蘭與雷銅方纔反應過來。
連忙直呼:“諾,諾——”
心頭卻琢磨着:『當三將軍的兵?這麼幸福的麼?』
思慮間,兩人就帶人去收編俘虜,清點錢糧、馬匹、軍輜了…張飛則尤在馬上,他用丈八蛇矛點了點楊秋的褲襠,語氣嚴肅的道:“咋地?這就嚇尿了?你是打算留下來分錢呢?還是給你筆錢回家呢?”
呃…
這次,輪到楊秋震驚了,他意識到…這位張三爺似乎,沒有傳說中那麼不好相處啊?
“末…末將願意追隨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隨着這一番話,張飛“哈哈哈”的笑出聲來,“起來吧!換條褲子去!要當俺的兵,可不能尿褲子了!”
說着話,張飛翻身下馬也要去中軍大帳清點,楊秋卻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拱手:“將軍…將軍方纔奪下瓦口寨?不用先佈防麼?那張郃…他…他必定得到消息…會不會…”
楊秋本是好意,是提醒張飛佈防…迎戰來救援的張郃軍!
可不等他把話講完,張飛那犀利的目光再度朝他射來,這讓楊秋褲襠間最後的一絲體面,再也忍不住釋放了出來。
“嘀…嘀嗒——”
伴隨着這“淅瀝瀝”的“嘀嗒”聲,張飛語氣驟然變冷:“他張郃?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會來!”
不是“不敢來”,而是“不會來!”
這“八蒙山”一戰,張飛是太熟悉了,是已經倒背如流了。
在《鬥戰神·張飛本傳》中,張飛突襲瓦口,那反派“何章”知道後,別說來救援了,就連個屁都不敢放。
可原因…
卻是因爲“何章”對張飛的輕視!
張飛往昔的形象不過是一個有勇無謀的匹夫…
對付這樣的匹夫,哪怕先失一陣,“何章”也會把這歸結於運氣,“何章”斷然不會冒險去反攻瓦口,他覺得時間還長,天時地利都在他這邊,穩紮穩打,在謀略與佈局上,他早晚是戰勝張飛的。
如今,張飛篤定那張郃的想法就是“何章”的想法,他絕對不會來冒險,同樣的,他還會輕視張飛。
心念於此,張飛再度嚷嚷道:
——“今兒個啥事兒也不用做,就分錢…都特奶奶的給俺分痛快了!明兒都打起精神,跟着俺去堵住八蒙山!”
張飛的語調鏗鏘,震耳欲聾,不斷的在瓦口寨迴盪!
而這一刻,張飛想到的是《鬥戰神·張飛本傳》第八回——“下邳城,一怒之下嘗敗果!”
這一回儘管寫的張飛輸了,可張飛也看了不下百次。
隨着不斷的覆盤…他也漸漸的琢磨出,下邳城敗的原因。
不就是因爲醉酒,不就是因爲毆打士卒,不就是因爲他跟手下弟兄們關係處的不好麼?
這都讀了一百遍了,張飛早已經悟了,跟手下弟兄們處好關係,是行軍過程中一件極其重要的事兒,是爲將者的一門學問!
而這關係其實很簡單,軍紀嚴明可以,但醉了不該暴躁,賞罰分明可以,但小恩小惠也不可少!
這次,幾萬金統統賞手下弟兄們,張飛琢磨着,這是典型的——花小錢,辦大事兒!
念及此處…
張飛再度吩咐:“把這邊的捷報傳給俺大哥,讓俺大哥放一百二十個心——”
…
…
蜀中,宕渠,八蒙山張郃大軍,矇頭軍寨。
有兵士丟盔棄甲,垂頭喪氣的趕到這邊,顯然…他們是從瓦口寨逃回來的。
張郃踱步出來與這些敗軍打了個照面,這些敗軍滿面羞恥,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將軍…蜀將張飛突襲我瓦口寨,候選將軍被那張飛一矛刺死,楊秋將軍帶三千軍降了…”
這些兵士語氣期期艾艾,其實這仗打的憋屈啊。
瓦口寨的位置在於八蒙山入口以南,易守難攻,他們本可以藉着軍寨與敵軍僵持,第一時間派出信使求援,只要能堅持一兩個時辰,支援就到了。
可太意外了…整個瓦口寨太鬆懈。
再加上敵軍突的太快了,那黑張飛簡直是一騎絕塵,神擋殺神,人擋殺人…整個仗還沒開始,他就突突到中軍了,甚至信使都沒有派出,兩位將軍已經一死一降!
憋屈啊!
這些不願意投降,逃回來的曹軍兵士哪個不憋屈呢?
——『什麼?』
下意識的,張郃一驚,他首先想到的是,張飛不是跟隨着劉備、法正去支援荊州了麼?
怎麼…
怎麼就突然殺到了這裡?
這路線不對呀?
不過很快,張郃就展現出了他“巧變”的一面,他意識到…是敵軍故意如此,是劉備、法正故意佈下的這個局!
那麼…荊州!
莫名的,張郃不止是擔憂這八蒙山的局勢,他更是想到了荊州,想要了岌岌可危荊州的局勢!
“若如此…荊州處可比此間要兇險萬分!”
這時候,護軍韓浩提議道:“將軍,敵軍新來…遠途行軍,又攻瓦口,勢必疲憊,將軍可率軍即刻可將瓦口攻回來!末將願做先鋒!”
韓浩請纓…
其它一干副將也紛紛請纓。
一邊是以逸待勞,一邊是遠途行軍,這仗…理論上是能打的!
只是,面對衆人的請纓,張郃擺了擺手,“瓦口寨本就是敵軍前方哨站,是提醒我們敵軍攻來的,失了也無妨,傳令各營加緊巡邏,召還外出軍隊,堅守八蒙山不出!”
這…
韓浩與一衆人不懂了,張郃將軍如此部署,這是哪一齣?
他們又哪裡知道,骨子裡的張郃是自負的,是懷才不遇的,是渴望在曹營進一步證明自己的!
昔日在官渡之戰時,曹操焚燒烏巢,袁紹的謀士郭圖提議圍魏救趙,直襲曹軍官渡大寨。
張郃卻反對,提出‘曹操用兵多算,外出須內備以待不虞’,若是放棄烏巢去攻官渡,那就完犢子了!
這也是第一次張郃主動展示他的“智慧”!
只不過,袁紹沒有聽從他的,反而讓他作爲主攻的將軍,去實施郭圖的計劃,進攻曹軍官渡大寨,果然中伏大敗!
後面投降曹操,曹營武將衆多,張郃又作爲一個降將,鮮有得到獨自領兵的機會,更缺乏表現自己智謀的機會。
偏偏展現勇武時又總是遇到趙雲、馬超這樣級別的武將。
導致其戰績…目前爲止,並不理想!
…故而,本是袁紹麾下河北四庭柱智將的擔當,可在曹魏五子良將中,他卻居於末席,在夏侯淵手下做一個副將!
他太渴望立功,太渴望證明自己,卻又不得不謹慎的處理每一次戰場,他不是不能輸,而是他已經輸太多次,根本輸不起了。
故而…面對如今局勢不明,他不會冒進,也不會去賭…
“將軍何故放棄如此機會?”韓浩走近張郃,小聲詢問道。
張郃淺笑道:“若是趙雲、馬超,或許我當趁其立足未穩引兵去進擊瓦口,奪回瓦口,不給其喘息的時間。可若是張飛,此爲莽夫,對付一個莽夫…無需貪功冒進,也無需力求速勝,穩紮穩打,他早晚會暴漏出破綻,也早晚會被本將軍擊潰,反倒是現如今局勢未明,不該冒進!”
張郃的一番話成功的說服了韓浩,韓浩拱手:“還是張將軍想的周到…”
說到這兒,張郃轉過身目光望向輿圖。
他指了指張飛佔據的瓦口寨,又指了指矇頭寨不遠處,兩位夏侯將軍駐守的蕩頭寨,他感慨道:“這張飛能幹嘛?難不成,他還敢在我兩寨之間,堵住這八蒙山的出口?若阻止我軍遷送百姓?他真敢如此,那本將軍就讓他有來無回——”
說到這兒,張郃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錐處囊中的鋒芒。
他此前被馬超擊敗過,被趙雲擊敗過,這一次…他必須在張飛身上找回場子!
用碾壓式的智計找回場子!
話說回來,隔壁張文遠都八百破十萬,威震逍遙津了!
同樣是姓張,他張郃不能總做五子良將的末席吧?
…
…
江都通往夷陵的山道上,劉備的大軍正駐軍於此。
整個六日的“急行”就走到了這裡,日行不過八十里…若是按照這個速度,本該是一個月趕至荊州的路途,怕是要再添得半月才能趕到。
劉備與法正倒是不慌不忙,白日裡行軍,這一對好基友權當是考察地形了,到晚上駐軍時,兩人則會在大帳中推演時局,特別是巴蜀這邊時局的變幻。
探討巴蜀的破局之策。
此刻,法正不在…
一張碩大的蜀中輿圖擺在劉備獨自一人的面前。
輿圖中繪製,最上面是漢中城,由夏侯淵駐守。
往下看,漢中經“劍閣”、“葭萌關”到梓潼,梓潼由曹洪駐守。
…梓潼的西邊是汶山,西南是漢嘉郡,此二處已經歸降於劉備。
梓潼的右邊,則分爲三個區域“巴西郡”、“巴東郡”以及夾在中間,如今蜀中的“風暴眼”八蒙山所在的“宕渠”,這三處目前處於雙方爭奪的地帶,也屬於曹魏迫不及待遷徒人口的地帶。
倒是因爲五斗米教的緣故,此三處均有曹軍與五斗米教徒配合向漢中遷徒百姓…
動作很是迅捷。
這裡再往南,便是“三巴之地”中的最後一“巴”——“巴郡”!
江州作爲巴郡的治所,乃是是劉備目前能掌控到的最接近漢中的地區。
(Ps:下面有圖,審覈過後會顯示。先放草稿圖,明兒換正規圖)
此刻,劉備的手指劃到輿圖上,先是從成都劃過,劃過綿竹關,劃過涪水關,劃到江陽,劃到巴郡,再往上劃到八蒙山,他突然伸出手,將連同八蒙山所在的“宕渠”、“巴西”、“巴東”悉數伸手覆蓋,宛若要將他它們抓起一般。
這是劉備目前的戰略構想,即通過八蒙山奪下“宕渠”,然後將巴中、巴東收入囊中,接下來則是向西進攻“瓦口關”,奪下梓潼,再然後就是北上葭萌關、劍閣…直抵漢中城!
漢中扼着蜀中要道,進可出祁山直逼雍涼,兵鋒指向關中之地,退亦可固守,作爲蜀中的屏障,戰略地位不可謂不重要。
考慮到目前的蜀中局勢…
劉備必須儘快的奪下漢中!
否則…整個蜀中,他只能是困獸猶鬥,無法提供給荊州二弟那邊任何支持。
“唉…”
一聲幽幽的嘆息,此刻的劉備口中喃喃:“二弟雲長能詐死賺了襄樊麼?翼德奇襲,又能破宕渠,收服三巴,兵鋒直指梓潼麼?”
賺襄樊,收三巴,攻梓潼!
這是如今劉備迫切需要的,是破局的關鍵!
甚至後面兩者,是他能在漢中與曹操決戰的重要先決條件!
就在這時。
“——報!”一名信使迅速來報:“三將軍過閬中抵宕渠,以雷霆之勢突襲瓦口,陣斬敵將候選,敵將楊秋帶三千魏軍投降,瓦口寨大捷!”
此言一出…
劉備的腦袋剎那間擡起,他大聲呼道:“三弟,建功了——”
這邊廂,劉備正亢奮於三弟打開了這蜀中破局的第一步。
那邊廂,荊州的快馬也已經抵達…
兩封戰報,一封來自糜芳、傅士仁,一封來自關羽,此刻均握在法正的手中,法正已經將戰報看了一遍,可突然…他有點懵兒…
他望着這如出一轍的兩封戰報,其中最醒目位置寫明的戰績!
——殺敵三萬五,俘敵八千,攻下襄陽!
再望着那微不足道的戰損!
——損兵一千人…
也望着傅士仁、糜芳、陸延、廖化、諸葛恪、劉曄等一個個立下赫赫功勳,被書寫在功勞簿上的名字,法正整個人驚住了一般!
更驚訝的,整個兩封戰報…在關羽的那封中,竟沒有書寫出他關羽一丟丟的功勳。
而他的功勳唯有在廖化、糜芳的戰報中,才輕描淡寫的書上一筆。
這…太詭異了!
更詭異的是,這兩封戰報,所有的首功、最大功勳指向的不是別人,正是關羽的四子,那個最近屢屢出現於好基友口中,屢屢傳入他法正耳朵裡的名字:
——關麟關雲旗。
衆望所歸,衆星捧月。
這個年輕人,竟是沒有任何質疑的,奪下襄陽的首功之人,更是所有人舉薦的,全新的“襄陽太守”!
這…
這…
這是法正第一次將關麟的名字與“玄奇”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