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建安十四年,十一月冬,廣州南部的香港碼頭。
香港碼頭熱鬧非凡,一支由兩百餘艘各類大中小型船隻組成的船隊正在做遠航前的最後準備,而在主臺上連席對坐,互敬水酒的除了陸仁與士還會有誰?
合浦城的談判之後,士一回到館驛就馬上聚起士家一族中的什麼長老啊、主事啊,對着陸仁贈於的那份海圖開始商議接不接受陸仁所提出的條件。商議中當然是七嘴八舌的說什麼的都有,不過整體上來說原意接受陸仁條件的人佔絕大多數——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看得到,陸仁能開出這樣的條件真的可謂是“仁至義盡”,你要是拒絕或是還妄想討價還價那就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些。萬一真的把陸仁給惹毛了,什麼東西都得不到或許是小事,陸仁在氣憤之下對士家來個趕盡殺絕那可就是大問題。
於是兩天後士便給予了陸仁答覆,表示願意接受陸仁所提出來的條件而投降,而唯一的要求就是想確認一下能夠運載整個士家八千子弟的船隊。對於士家的這些“土包子”來說,雖然曾經多多少少的聽說過陸仁手中的海運實力,但是能夠運載這麼多人丁遠渡重洋的船隊對他們來說未免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必竟這又不是說過個大江大河什麼的,要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太多。換句話說,士家的這個要求也是在爲自家的安危着想。
聽到士小小心心地提出這個要求,陸仁只是隨意的笑了笑表示理解。另一方面陸仁也很想在士的面前炫耀一番,這樣還可以增加一些士肯帶領士家遠航海外的信心。於是就寫了封加急的信件去泉州,讓劉馬上安排一批適合遠航的船隻開到香港來,要是覺得不夠還可以直接從夷州調撥。此外特意把陳楠的弟弟,甘寧遠航時的副手,現在已經是夷州外海貿易艦隊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地陳廣給調了來負責這次士家遠遷的事。整個香料羣島陳廣這幾年已經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航行經驗很豐富。此外陳廣也有很不錯的海上作戰經驗,陸仁就是相中了這一點才把他調來,爲的也是防備士家地一些激進子弟可能會在海上生出的變故。
另一方面。陸仁留下了士的兩個兒子士祇、士徽,還有其他的一批士家第二代子弟在合浦爲質,讓黃忠領了兩萬人馬,帶着士先回交址聚集宗族、收拾財物。辦妥之後士直接去香港,黃忠則作爲交址太守留在交址。對於士家地人丁財物,陸仁的意思是你能帶走多少是多少,我不要你一分一毫。財物什麼的陸仁是故作大方。說是看不上眼。至於士家的人丁,陸仁也是考慮到士家去汶萊搞開發沒些人丁是不行,所以纔會如此。
總之一切妥當之後,陸仁留了鄧艾在合浦。自己與甘寧帶了兩萬人馬護送(其實是押解)交州士家來到香港。而當士一家看到停靠在香港碼頭地大規模艦隊,無一例外的全都瞠目結舌,心裡對陸仁的實力有了一個新地認識。諸如士這些一直就力主完全接受陸仁所提出地條件地人固然在心中對自己的正確選擇頗爲自得。而那些相對比較年輕激進。曾力主與陸仁對抗到底或是索要更多條件地人。則在暗中慶幸沒去惹毛陸仁。別的不說,單是看眼前這景像。這些人就感覺好像陸仁攻打交州根本就沒有動用過真正的實力一樣,真要是用真正的實力大軍壓過來……這些人可真不敢去想了。
此刻陸仁與士在主臺那裡推杯換盞,談興頗高。而陸仁這段時間裡主要是在向士抵達汶萊之後的主要政略方向作最後的補充。其實簡單來說,陸仁就是要求士在重視農業開發的同時務必要注意保持較好的商業流通能力,同時加強大漢文化對香料羣島的影響力。農業與文化方面比較好說,陸仁到是比較擔心士這個老腐儒會輕視商業流通而輕於對商業的開發。不過士給出的答覆到挺讓陸仁意外的,那就是士也比較重視商業發展。
事實上交州士家能夠那麼富有,除去本身對交州地區百姓的農工業掌控與剝削之外,最大的一個財源竟然是與周邊的南蠻、川中等地區的貿易往來,而且往南至遠者竟然沿伸到了現代的越南、老撾一帶。真正對比一下,士家比陸仁玩以商利立家還要早,只不過沒有像陸仁那樣別有用心,商貿之事沒有玩得那麼大罷了。陸仁在瞭解到這些之後是額頭見汗,心說難怪士出手會那麼大方,還自信滿滿的說每年都能送上與之等價的貢禮,而且貢禮中的各種香料、奇珍異果都不是當時的中國大陸的產物,鬧了半天與士家也一樣重商有關啊。
既然士也懂得重商的好處那接下來的話就好說得多,陸仁後面集中講解的就是會提供給士家建設汶萊的幫助。其實對於士家在抵達汶萊之後會採取什麼樣的政治形態陸仁也懶得去過問,只要士家懂得如
汶萊的物產與他保持貿易關係就行。或許士家會在的土皇帝,但那又怎麼樣?士家在交州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就和土皇帝差不多?
話總有談完的時候,而船隊的最終準備也已經完成。陸仁在碼頭親自送士上船,士則在登船前向陸仁恭敬三禮。等到船隊一一揚帆起錨,藉着冬天的西北季風始向汶萊,這隻有着真正國人向海外移民(殖民)意義的船隊終於駛出了港去。
揮手送別已是習慣,當船隻漸漸遠去,陸仁雙手抱懷的站在碼頭上眺望海景,雙眉深鎖間許久沒有說過一句話。
身後的甘寧有些按捺不住,上前向陸仁問道:“主公。你爲什麼會把香料羣島正中央地汶萊大島交給士家?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汶萊大島若是經營得當,很可能會四散展開,進而掌控到整個香料羣島的。主公此舉是不是有失計較?”
陸仁回過身來向甘寧笑了笑道:“興霸,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是想把馬六甲給他的。”
“!!”
甘寧驚愕不已,卻見陸仁閉上雙眼享受起了海風,緩緩沉吟道:“只是我後來想了想,馬六甲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可以說是我們與印度、阿拉伯地區貿易與海防的重要門戶。萬一有點什麼意外不但海運商道會因此而阻隔,連帶着香料羣島只怕也會陷入危機,所以轉念把汶萊給了士家。你也知道的,香料羣島裡我着力最多的就是馬六甲。其他的地方只能算是平常而已。”
甘寧道:“話雖如此,只是寧仍然想不通主公爲什麼要把汶萊交於士家。”
陸仁道:“其實很簡單,我把汶萊給他們,就是讓他們劃地自守罷了。而且士家也和我一樣重商。有他們幫我開發汶萊我能省下很多的事。最主要地,是士是個老學者,計滿臉子都是如何以聖賢之喻去教化世人的想法,這對我來說其實很重要。至於士家可能會危害到香料我們手中的香料羣島的這個擔心嘛……”
笑了笑望定甘寧。陸仁臉上露出了十分陰險地笑容:“興霸你不妨想想,我把士家扔到汶萊,那裡四面環海。看似攻取不易是不假。但同樣的大海也是關住他們的牢籠。而我所會提供給他們的全是農業、手工業和商業方面地幫助。真正對於遠航方面的事我不會提供出去一星半點,了不起也就是便宜買些可供商貿之用的商船給他們罷了。他們要是敢有什麼異心。一有作動纔會發現,他們如果想往外擴張就必須要有制海權,而制海權始終都牢牢的掌控在我們手裡。以此爲前提,我把士家扔去汶萊就能高枕無憂,但如果把他們留在我地大陸地盤裡,只怕纔會有隱藏着的危險。”
甘寧沉思許久才明白過來,點頭道:“主公高見,寧歎服!”
陸仁看看時候也差不多了,喚過坐騎邀甘寧一同上馬道:“走吧,去我們的香港小城休息一下。路上我們邊走邊聊。”
一同策馬徐徐前行,陸仁道:“說真地,我根本就沒有想過把士家趕盡殺絕地事,必竟士與世有清名,我如果殺了他那樣我容易落下個害賢地罵名,如果不是他肯投降讓我想出了這麼個對大家都有好處的遠逐海外之策,我想我最多也就是把士放歸鄉里罷了。現在仔細想想,以士家地處世作風,說得難聽點不過就是個掛了正式官職的地方豪族罷了。和昔日的劉表差不多,只求據土自守而不思進取而已。興霸你不妨想想,我們其實不過就是打了一場大勝仗,士就急巴巴的趕來求和議降,這樣的人能夠免遭兵難又得到塊不會有戰事的風水寶地,還不對我感恩戴德嗎?要是我沒有猜錯,士在汶萊只要政事稍有起色,就肯定會年年送大批的禮物給我……換句話說,士會把他自己當作是我的屬臣的。”
甘寧臉色變得很是怪異,動了幾下嘴巴卻沒有說出話來,似乎是不好在陸仁面前說出來。
陸仁笑道:“興霸是不是想說我很陰險啊?沒關係的,在這種時代,我做事有時候陰險一些也是沒辦法的事。”
甘寧被陸仁說破,不好意思的向陸仁拱了拱手。
陸仁微微搖頭,接着笑道:“其實從實際方面來考慮,汶萊被大海阻隔,人口的移居不易,當地土著又尚未開化,士家就算想對我動些什麼歪腦筋,沒有個幾十年來養育人口以增加兵力,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這纔是我真正安心把士家扔去汶萊的原因。試想一下,幾十年啊,等他有點能和我作對的實力的時候,只怕整個香料羣島的周邊早就已經被我牢牢掌控住了,他也翻不起什麼風浪。而且士家和我保持商貿關係的話,經濟就會被我掌控住,介時也是他怕我不怕。興霸,我說了這麼多你總該放心了吧?”
甘寧再次拱手。暗中卻翻個白眼,心說你已經陰險到這份上了,我還擔心個毛
陸仁這會兒擡頭望天,口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其實以汶萊爲中心,讓士把我大漢的文化教育給全面鋪開也是件好事……一直以來我這裡地人教出去的都是重實用、重物質的東西,真正的文化侵襲卻沒有多少,很難讓香料羣島的原住民被我們給漢化。現在有士這個老學者去搞搞文化教育相信會有不錯的同化效應。可惜啊,當初我是想把孔融給弄過來的,只是那時我自顧不暇。根本就沒有餘力去救他……”
這些話讓甘寧聽了個莫明其妙,搞不懂陸仁到底是說的什麼意思。陸仁垂下頭來時望見了甘寧的一臉茫然,大笑道:“興霸你也不必在意那麼多了。走,小城中有些從夷州送來地佳釀。我們一起喝上幾杯。哦對了,興霸你也在陸上呆了這麼長的時間,是不是有些想再次出海遠航了?”
甘寧大喜道:“的確如此!交州現在已入主公之手,按主公大計後面也沒什麼要攻取的地方。寧正想向主公請命出海!”
“行!明年春後你就回泉州去準備出海地事吧。我也正想讓你再去一趟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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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州初定,百業待興。
陸仁送走士一族後就趕回了交址,親自主理交址的開發諸事。交址地區與之前的夷、泉、廣三州不一樣,前三者是從無到有的新建。一切都可以按照陸仁地想法來決定建設方案。但是交址不行,交址本身是漢郡之一,主體是不是建而是改。
合浦的鄧艾也被叫來了交址。又集中了一批夷、泉兩地的各類人才一齊商議之後。陸仁決定對交址並不作出太大的變動。整體大局是以農爲主以商爲輔,務必要把交址建設成陸仁手中絕對地大後方。或許交址對陸仁的意義。就有如蜀之成都,魏之城。
此外陸仁還有兩件事要做,頭一件是以漢夷州牧領撫夷將軍的身份上表漢庭,自領交址太守一職,這樣在發佈政令上比較名正言順,同時再表薦士爲大漢海外新域汶萊州牧。然後少不了再備下一大批地禮物送去許昌,暗中陸仁也寫了一封信給荀彧,請荀彧在這件事上多幫點忙。陸仁對於荀彧心底一心想重振漢室聲威地想法是比較瞭解地,現在有這種再次提升漢室聲威的好事,荀彧肯定會大力相助。至於這一次地外交任務,陸仁破格取用了上次士派來議和的幕賓高言,必竟高言再次表現出來的外交能力十分出色,至少有一點能夠肯定,那就是高言肯定是個出色的辯客。
另一件事就是陸仁在交址開辦了真正意義的招賢賓館,他要挖掘出交州被埋沒的人才!不過與一般的賓館不同,就是招慕來的人才還要接受陸仁開辦的士子學堂的二次行政教育。衆所周知陸仁的行政方式與以往的方式不同,重實用而輕浮華,陸仁要的可不是單純的舊式有特權思想的士子階層。最起碼的一點,就是“士農工商”不能再有階層之分,而是一視同仁。或許這個有點難,不過在有足夠的利益驅使之下,肯接受二次教育再進而走上仕途的交州士子也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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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啊——好久沒有這麼累過了!”
時間剛過午時,陸仁無力的向後仰倒,在坐席上擺出個大字型。看那架勢就差沒口吐白沫的暈過去了。
看看桌几上面,各類的公文堆得有如小山一般,可想而知陸仁的工作量會有多麼的大。沒辦法,他佔據交州纔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夷、泉幾處能調來的理政人員又不是很多,再加上廣州、合浦也要進行同期的建設,陸仁手邊的人才就很吃緊了。最要命的是,交州的人才大多數還在上課,能提拔出來的還沒有幾個,僅有的幾個……早就忙得團團轉了。陸仁無奈之下只能是自己親自上陣。
仰望着天花板,陸仁無力的呻吟道:“阿秀,我現在渾身痠痛,你能不能幫我推拿幾下稍去乏意?”
貂嬋環視了一下,見廳中只有小鄧艾仍在那裡伏案工作,侍從又盡在廳外,便雙手抱懷俯視陸仁笑道:“要我幫你推拿一下是不是啊?夫——君?”
“嗯嗯嗯……哎呀,阿秀你不肯就算了,幹嘛用那麼大力踢我?哎呀!”
“你自找的!”
鄧艾在一旁偷着樂,對這種事鄧艾也是見怪不怪,也習慣了坐在那裡裝傻看樂子。
陸仁正被修理間,門人趕到廳門處高聲稟報道:“啓稟主公,南蠻王孟獲攜妻子祝融求見!”
“誰、誰!?”
陸仁這會兒好不容易抓住了貂嬋的腳,一聽到門人的稟報驚得直接就站了起來,全然沒注意到有武藝在身的貂嬋竟然被他這一下給放倒了。“南、南蠻王孟獲!?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