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城門前的街道上,陸蘭如往常一樣連蹦帶跳的走着的還會回頭喚道:“喂,走快點好不好?要是沒趕上船隊那可就糟了。”
陸遜換上了那身衛士服,身上還揹着一個大大的揹包,低着頭半蜷着身子向前趕路。揹包裡其實並沒有多少東西,陸遜只是裝作很重,這樣低頭蜷身才不會引起人的注意。
沒多久來到城門前,守門的士卒看見陸蘭便打了個招呼問道:“蘭姑娘要去哪裡啊?”
陸蘭停下腳步笑道:“姐姐去柴桑的船隊今天出發,我趕去送船啊!順便讓他(指指陸遜)去柴桑幫我送點東西給子真哥,再給我帶些江東的土產回來。”
陸遜並沒有在夷州正式露過面,因此除去少數幾個人其餘的全都不認識。現在換上了陸仁府中衛士的衣服,換誰也不會留心,再說能跟在陸蘭身後的人誰會去懷疑?幾個守門士卒看了看陸遜背上那個有些誇張的大揹包,各自相顧一笑,當中一人上前拍拍陸遜的肩膀道:“兄弟,這包有夠沉的,真是辛苦你啦!”
“好說好說。”陸遜沒敢擡頭。
陸蘭小嘴一嘟:“說夠了沒有,我還要趕時間呢,萬一誤了船下次想帶點什麼可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哎對了,我家大人去了碼頭沒?”
“哦,陸大人他已經到碼頭去了,按大人的習慣,現在多半在茶樓裡和別駕喝茶聊天吧。船隊好像是未時中出發。還有一個時辰地時間,蘭姑娘你不用趕得那麼急。”
“知道啦!阿言,我們走。”
陸遜應了一聲,跟在陸蘭的身後出了城。不說陸蘭那前面一步一跳,鼻中還哼着小調,陸遜這會兒也擡起頭檢看四周環境。小城到碼頭是以一條碎石水泥大路相連,路面寬約兩漢丈有餘,用漢時的話來形容是“可供四車並行”。道路的兩旁每隔丈餘便有一棵碗口粗細的小樹。爲這大道提供一些綠色與可供乘涼的樹陰。
或許是因爲今天有船隊要出發的關係。道上來往奔波的行人不在少數。而在離碼頭尚有數裡地時候。道路地兩旁也漸漸熱鬧了起來,民居、商鋪、酒樓、茶館各自忙成一團,雖然忙亂但亂中有序,更多地是給人一種繁華的感覺,居民們臉上也都帶着滿足的笑意。
陸遜看在眼裡,心中不住點頭:“兄長的理民之才名不虛傳,我不如也……”
他還沒感慨完。道路那邊有十餘個孩童圍了過來用幼稚的童聲一齊向陸蘭行禮:“蘭姐姐好!”
陸蘭奇道:“咦?你們怎麼來碼頭了?”
一個與陸蘭年歲相仿的少女走到近前,先是向二人行了一禮,然後把孩童們都喚到身邊向陸蘭解釋道:“蘭姑娘,今天不是商隊要出航嗎?我就帶孩子們來碼頭見識一下大船。蘭姑娘你應該還有事在身吧,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與這些孩童揮手話別,其中有幾個孩童道:“蘭姐姐,下次再來院裡看我們哦!”
陸蘭揮揮手,臉上雖然是微笑卻輕嘆道:“下次……可能不會再有下次了。”
陸遜遲疑着問道:“蘭夫人。這些孩子們是?”
陸蘭轉回身。平靜的道:“都是大人收養地孤兒,多數是大人從戰亂不堪的青、徐、冀、幽四州收容來夷州的。夷州孤兒院裡像他們這樣的孩童足有三百多,大人供他們衣食。還找人教他們讀書……說起來我也是大人收養的孤兒之一,到現在已經十一年了。還有留在柴桑打理產業的陸信、夷州校尉甄誠,是和我一起被大人收養至今的。可惜我是女兒身,又不像趙雨、、甄二位姐姐那樣能幹,不能幫上大人什麼忙……”
“蘭夫人……”
陸蘭搖了搖頭道:“你不用再叫我蘭夫人,那天大人對你說了些什麼,我在廊下都聽到了。你還是和大家一樣叫我蘭姑娘吧……陸公子,你是少有的青年才俊,陸蘭能得你垂青着實有些受寵若驚,只是大人他對陸蘭恩重如山,陸蘭終此一生都不願離開大人地身邊。只是陸公子若是仍然留在夷州,我怕大人他早晚會有一天把我許配給你,所以我纔會出此下策,把你送出夷州,算是我爲了我自己做地一點事吧……”
陸遜呀然半晌才問道:“蘭、蘭姑娘,你這樣把我暗中送走無異於私釋敵酋,若被旁人得知……按律是當斬的!”
陸蘭悽然一笑:“我知道。大人曾明明白白的對我說過,你是江東重臣,深得吳候地信賴。在知曉夷州之事後若是回到吳候身邊,對吳候提及夷州之事只怕夷州就會有大難。陸公子,小蘭我求你一句,朝庭把夷州之事詔告天下至少還要一年的時間,而在朝庭詔告天下之前請你不要對人提起夷州半句……就當是爲了這裡生活剛剛安定下來的孤兒老人,讓他們免遭兵革。把你放走,我已經是做了很對不起大人的事,我不能再害這裡的百姓。”
“這……”
陸蘭道:“大人對我說過,朝庭把夷州詔告天下後,與吳候之間勢必會有一戰,而這一戰能拖就儘量的拖下去。陸公子,小蘭知你忠義,不願做對吳候不忠之事,可大人他也沒打算與吳候爲敵,只是想把夷州建成一片樂土。吳候若是興兵
那也是吳候的不對,我家大人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你爭不打起來那也是對吳候盡忠啊。或許有些事我們誰都阻攔不了,但能夠讓他儘量的晚發生又有什麼不好?”
陸遜沉默許久,擡眼望了望稍遠處碼頭上繁忙的人們,還有一開始圍住他們地孩童。點頭道:“遜自當盡力而爲……只是蘭姑娘你的安危又當如何?”
陸蘭微笑了一下道:“只要我們動作快一點,你早點上船,而我趕在小築裡的衛士傭人們醒過來之前趕回去也假裝被藥迷倒,再把這些事全栽到你頭上就行了。大人他一向疼我,最多也就是責備我幾句,我不會出什麼大事的。”
“是嗎……”
二人轉過一道彎,碼頭已經近在眼前。陸蘭眼尖,老遠就看見劉剛剛上馬。急忙拉着陸遜轉入旁邊的巷中。裝模作樣的檢看巷中小攤上的小玩物。等到劉穿街而過陸蘭長吁了口氣。先走出去看看情況,卻沒注意自己發鬃上一隻銀釵掉落了下來。
陸遜俯身拾起銀釵剛想追上去交還給陸蘭,心中卻微微一動:“今日登船離去,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來這夷州,說不定下次來的時候會是我引兵與兄長再度對峙……這釵就當是蘭姑娘留給我地紀念吧。”
那邊陸蘭在向陸遜招手,陸遜連忙一翻手把銀釵隱入袖中,重又跟在了陸蘭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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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來到碼頭。陸蘭徑直找到船隊中地一隻僚船船長詳,交待了幾句後詳便拍着胸脯保證道:“放心吧蘭姑娘,哪回你要我幫你帶的東西沒幫你帶回來?”
陸蘭笑道:“這次要帶的東西比較多也很雜,我怕你顧不過來,再說我還有些東西要交給子真哥,別人我真有點不放心。你帶着他去吧,該做些什麼我都交待給他了。”:[.,專門帶個人過去……行了行了。我辦事蘭姑娘你放心!”
陸蘭在陸遜的揹包裡翻了一陣。找出一個小木盒故做神秘的交給詳道:“諾,給你的好處!哎對了,記得對大人還有姐姐保密。因爲有些東西不方便他們知道。”<.:麼稱呼?”
陸蘭道:“叫他阿言就行了,原本也是陸氏族人,柴桑那一片他很熟,所以我纔會找他幫忙。記得幫我保密哦!”.L下。陸蘭自己走下船,在碼頭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陸仁他們,知道陸仁肯定還在茶樓裡對貞他們大噴口水,淡淡的笑了笑,不是直接回城,而是徑向茶樓走去。
半個多時辰後,貞的這隻船隊揚帆啓航。陸仁一如以往的在碼頭上揮手送別,陸蘭靜靜的守在陸仁身邊,等到船隊在視線中漸漸消失,陸仁放下手來,陸蘭忽然溫柔的倚入陸仁地懷中輕聲道:“大人,小蘭很累,讓我靠一靠……”
陸仁不好推開,只好任陸蘭這樣靠着,好奇地問道:“怎麼了小蘭,病了嗎?”
“有一點吧……大人現在回府嗎?”
陸仁搖搖頭道:“我還有點事要去水軍營盤。好了好了大花癡,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
“讓我再靠一下,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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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黃昏,陸仁正在水軍訓練營聽取凌遠的各項建議,包括水軍的船隻配置、常規巡邏等等,正聽得興致盎然,忽有一人直入大營來報陸仁道:“大人,請你馬上回城吧!”
陸仁驚道:“出什麼事了?”
“數刻之前,蘭、蘭姑娘在議事廳地門前一跪不起,無論誰都勸不起來,只說要等大人你回去向你謝罪。劉主薄與趙別駕感覺必有大事,特差小人來請大人火速回城。”
“什麼——!?”
陸仁當即拍案而起。陸蘭被他安排着去照顧陸遜,這會兒突然在議事廳前跪下口稱謝罪,情況只能是一個,那就是陸遜跑了!
“備馬!”
心急火燎的趕到議事廳,門前已經圍了許多觀望的百姓。一見陸仁趕來,這些正在指點議率的百姓自覺的給陸仁讓出一條路。陸仁奔入人羣之中,見陸蘭面色平靜的跪在那裡一言不發,她的身邊趙雨、香香、甄宓正在苦勸。陸仁擡眼望了下門前的劉,劉微微地搖了搖頭。表示他已派人去清幽小築看過,陸遜已經遠遁。
陸仁走到陸蘭的面前,輕聲問道:“小蘭快起來,和我去廳裡說說是怎麼回事……”香香就在身邊,陸仁還不敢明言陸遜一直被他軟禁在清幽小築的事。
人羣中又有七人向陸仁跪下,卻是剛剛從清幽小築趕來的四衛三傭,七人齊聲道:“大人,是我等無能。有負大人所託。被人犯走脫。與蘭姑娘無關!”
陸蘭忽然大聲道:“與他們無關!他們中午喝的湯裡有我下的迷藥……是我把陸遜放走的!”
衆皆譁然。一衆百姓固然不知道陸遜是誰。但是能被陸仁囚禁在清幽小築的人肯定非同一般。而旁邊地香香卻楞了一下,向陸仁追問道:“陸遜……陸伯言他沒死?宗主你一直在
!?”
陸仁真沒想到陸蘭會放走陸遜,更沒想到會當着香香地面把這件事給捅出來,一時間呆楞在那裡腦中亂成一片,哪裡想起會去向香香解釋其中原委?再者就算解釋也解釋不清了。許久他纔回過來一點點神,緩緩地向陸蘭問道:“小蘭……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香香這會兒心裡也滿不是滋味,一直以來都被人欺騙的感覺哪裡會好過?現在不由得語氣也刻薄了起來:“還用說嗎?我聽說過陸遜爲人生得一表人才。一定是蘭夫人對陸遜心生情意纔會把他放走的吧?陸大人,你這也算是一報還一報啊。”
周圍再度譁然,只是還沒有等他們開口議論陸蘭便突然尖叫道:“你住口!我不管你是不是什麼郡主,不許你這樣說我家大人!我放陸遜走,就是因爲我不想離開大人,我不想大人把我許配給陸遜!我這輩子只想跟在大人身邊……”說着說着,陸蘭的聲音已經越來越低,最後已經是串串的淚珠自眼中劃落。
人們都沉默了下來。連孫尚香也呆立在了那裡。一片無言的寂靜之中。只有陸蘭低聲的抽泣。許久許久,香香才用微微顫抖地聲音向陸仁問道:“這麼說,陸大人是想以聯姻之法。把蘭姑娘嫁於陸遜,好讓陸遜爲你出力……”
陸仁急道:“不不不,我絕沒有這種意思!我只是想給小蘭選一個年齒相當的青年才俊,與我招納陸遜爲輔絕沒有半點關係!”
香香冷笑道:“陸大人你緊張什麼……你如今身爲一鎮諸候,爲了招納賢才送與妻妾本就無可厚非,天下間又有幾個諸候大族不是如此?我的兄長吳候孫權不也一樣總想用我去換取江東巨利嗎?我只是有些後悔,爲什麼我會來夷州,爲什麼我又會相信你會與別的諸候不同……今天我才知道,我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香香不會哭,但是拳頭攥得緊緊的,指甲刺破了皮肉,鮮血順着指縫滴落到地上。
陸仁現在已經無言以對,他根本不會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良久他才向陸蘭問道:“小蘭,陸遜你送去了哪裡?可還追拿得回來?”
陸蘭搖搖頭:“我送他上了去柴桑的商船,到現在已半日有餘,大人你追不上的。”
陸仁苦笑道:“小蘭你怎麼這麼糊塗,你不願嫁給他我又哪裡會逼你?這麼多年了,我是什麼樣的爲人你還不清楚嗎?”
陸蘭擡起滿是淚痕地臉道:“大人你是好人,可是你對我許下地承諾你卻從來沒有兌現過!我自九歲時起便被大人收留在身邊,不用再受飢寒之苦,大人還教我讀書識字,加之多年以來寵愛有加,就算是比起官宦之後、名門閨秀亦有過而無不及。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就算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可是大人你沒有。我十六歲的時候大人給了我個蘭夫人的名份,卻自始自終沒有染指過我一下,我知道大人在心底是爲我好。可是大人你知道嗎?自那時起小蘭就下定決心就是死也要死在大人你身邊,絕不會再改侍他人。大人,小蘭地心裡只有你啊。今日我放走陸遜,明告郡主……大人,小蘭既然不能讓你喜歡我,那就只有讓你恨我了,至少這樣你的心裡也會有我!”
沉默,絕對的沉默!陸蘭地這番話有如一記記的重錘。狠狠的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許久,香香緩緩的開口道:“陸大人,私釋囚犯已是重罪,若是敵軍首將,罪加三等。按律當如何?”
陸仁木吶的應道:“按律……當斬……”
香香追問道:“那陸大人你……你殺蘭姑娘嗎?”
陸仁默然的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是陸蘭有錯,還是我有負她在先……必竟是我答應過她,但是一拖就是數年。擔誤了她的青春年華。”
陸蘭忽然擡起頭。臉上掛着微笑:“大人不必爲難。小蘭自知罪無可恕……大家也請不要怪大人,是我放走了陸遜,危及夷州。若是夷州因此而蒙兵難,大家要恨就恨我吧。”
“小蘭你……”
陸蘭忽然猛地一動,所有地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一柄匕首已經插入了陸蘭地小腹。
“小蘭!”
“蘭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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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已經淌了一地,陸仁抱着陸蘭痛哭不已。聞訊而來的婉兒、蔡、貂嬋終究晚了一步。圍在陸仁與陸蘭的身邊各自抽泣。而周圍的百姓,還有香香、趙雨他們,亦在垂淚。
懷中的陸蘭已經咽咽一息,陸仁聲音都顫抖着:“傻丫頭,你怎麼這麼傻啊?我陸仁有什麼好的,你又何必如此?你不願嫁人,你跟我說啊,我哪裡會強逼你就範……傻丫頭!”
陸蘭勉強深吸了幾口氣。伸手去摸陸仁的臉道:“大、大人。我怕我有一天會、會聽從你地安排,嫁、嫁給陸遜,那、那個時候我、我可能會在你心裡什麼都、都算不上。”
“傻丫頭……”
“大、大人。小蘭這次壞、壞了你的大事,甚、甚至會把整個夷州都捲入兵革,你、你會怪我嗎?”
“傻丫頭,我不會怪你的……夷州與吳候一戰只是早晚的事。”
陸蘭緩緩的搖了搖頭道:“大、大
是恨我吧,還、還有讓整個夷州的百姓都、都恨我吧們恨,被你們罵,至、至少實實在在,不、不像我總是要在人前強、強顏歡笑,盡力的讓每個人都喜歡我,可、可大人你卻總是對我無動於衷……大人,這幾年其實我、我很累,我好羨慕,也、也好嫉妒三位姐姐。”
“傻丫頭,傻小蘭,別說了!是我對不起你啊!我一向以守信重諾自居,卻從來沒有履行過對你的承諾,你現在這樣,是我害地,要恨也該是你恨我……”
陸蘭臉上掛着笑,但誰都知道這個笑容會是曇花最後地一刻:“小、小蘭永、永遠不會恨大人的。最、最後再和大人說一下,陸、陸公子答應了小蘭,會盡力不、不把夷州的事說出去,以、以陸公子地爲、爲人,他、他會守信吧……”
“小蘭……”
陸蘭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奮起最後的一點餘力強睜雙眼:“大、大人,好、好的抱、抱一抱我吧……一、一直以來都是我去抱大人,大、大人從來不肯主、主動抱我一下……求求你了,大人!”
陸仁還能說什麼?一把把陸蘭緊緊的抱入懷中,眼淚不住的流下。陸蘭伏在陸仁的肩頭,心滿意足的合上了雙眼:“大人……記得……恨我。”
陸仁突然覺得耳垂劇痛,大驚之下剛想放手卻猛然的反應過來,任由陸蘭這樣死死的咬住他的耳垂,直到懷中的身軀漸漸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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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陸蘭被安葬在了清幽小築之畔,墓碑上刻的是“愛妻陸蘭夷州蘭郡主之墓,夫陸仁謹立”。
夷州突然失去了一位天真活潑,人見人愛的“蘭郡主”,誰的心裡都不好過,前來給陸蘭上香的居民一批接着一批。雖說人們心底都有些怪陸仁,可是當看見陸仁一言不發的坐在墳前,人也彷彿一下就蒼老了十幾歲,誰又能狠得下心來去怪他?
幾個最早遷移來夷州的長者剛剛給陸蘭上完香,實在不忍心見陸仁這樣消沉下去,一齊向陸仁苦勸道:“大人請節哀,蘭郡主人死不能復生,大人不可自賤身體荒廢政務。夷州安危還全在大人的身上啊。”
陸仁無力的搖了搖頭道:“夷州安危……我整日告訴別人,一個連自己身邊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算個屁的男人,可是我自己非但保護不了,甚至可以說是我直接害死的……我有什麼資格當這個夷州太守?”
幾位長者無言以對,只能在長嘆中搖頭離去。
又在墳前靜坐了很久,香香出現在陸仁的身後:“陸大人。”
“孫郡主找我何事?”
香香取出祭奠之物在陸蘭的墳前擺下,焚香禮罷後香香向陸仁道:“夷州沒了一個蘭郡主,我這個香郡主留在這裡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
陸仁木然的道:“孫郡主是要回東吳了嗎?你去和趙雨說一聲,她會給你準備船隻人手的。”
香香咬了咬嘴脣,輕嘆道:“陸大人,你也不用擔心我的兄長會發兵來襲。我好歹也是吳候之妹,興許能勸說住兄長不對夷州用兵。若是事有可爲,我會親自把陸遜抓回來……”
陸仁道:“不必了。吳候若真想對夷州用兵,郡主你是絕對勸說不了的。你自己也不是說過嗎?令兄也總是想用你去爲東吳換取最大的利益,天下紛爭不斷,聯姻往往是最快也最方便的強大之計,可惜苦的都是你們這些女人。”
“陸大人……”
陸仁轉頭去看香香,異常平靜的問道:“郡主,若是有朝一日吳候想用你去聯姻,你會不會和小蘭一樣?”
香香搖頭道:“我不知道……其實我很羨慕小蘭,因爲她至少心中有至愛之人,最後也能死在至愛之人的懷中。或許這對我們女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哪怕是死去,也能死得開心。”
陸仁沉默了許久,向香香道:“郡主,你身爲吳候之妹,很多事你是選擇不了的。如果哪一天吳候要你去聯姻,而你又不願意的話,一定要想辦法告知柴桑陸氏。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我已經有負於一個郡主,不想再看見另一個郡主再走上老路。”
香香站起身,輕嘆道:“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或許我會按你說的做吧。在夷州,我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女人也可以去追尋自己的路,至少小蘭她就是如此……陸大人,尚香告辭!”
“亡妻在此,不便遠送。郡主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不遠處的林間,趙雨與郭弈並肩而立,陸仁與香香的談話他們聽得清清楚楚,都搖頭輕嘆。趙雨忽然伸手握住了郭弈的手,郭弈微微一驚:“師姐。”
趙雨盯住郭弈輕聲道:“別再叫我師姐了,以後要改口叫我小雨……我不想當第二個小師母,你也……別像師傅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