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鮮卑兩族聯軍尚有三萬餘人,願爲蜀公攻城先鋒,爲蜀公攻下長安。”
胡虜主將巴爾奔派來的使節說完了這些話,再看劉備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支着下巴沉思起來。而帳中羣臣也都低聲的議論了起來,有人些人表示贊同,認爲有人出自願兵當炮灰,何樂而不爲呢?當然也有人堅決的反對,魏延就是當中最反對的一個,理由不用多說。
劉備支着頭想了很久,眼光飄向了諸葛亮。此刻的諸葛亮雙眉緊鎖,卻一改往日總是有些故弄玄虛外加賣關子一般的神情,而是用力的搖了搖頭。
“孔明有何高見?”劉備其實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卻心領神會的故意開口去問諸葛亮。有些時候,這對主臣也需要在人前演一演戲,好讓一些人閉嘴。
諸葛亮稍一思索便道:“主公可還記得興平末,建安初之時的長安之亂?逆賊董卓被誅,其餘黨李、郭爲謀奪大權,私引五胡兵馬攻打長安,而天下便由此大亂。如今五胡賊性不改,意欲侵攻我大漢疆土,卻於兵敗之後欲施奸計假意相連,陷主公有負於天下大義!主公若應允,又與當初的李、郭二賊何異!?”
劉備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不錯!孤雖寡智,但胡虜奸計又豈能瞞得過孤?孤引兵至此,本欲爲我漢室江山掃除賊虜,並非爲與曹操一爭長短而來!胡虜佔我州郡、殺我子民、淫我婦人,此仇不共戴天!胡虜使者,兩軍交鋒不斬來使。爾可速歸告知巴爾奔,教他洗淨頸間,等着孤的利劍斬下他的頭顱!”
胡虜使者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再說點什麼就已經被劉備的衛士亂棍打出帳去。再看劉備在大帳中危襟正坐,向帳中羣臣正色道:“孤與曹賊之爭,乃家人之鬥也;而與胡虜之戰。是爲國之大義。若孤不顧天下大義,不顧我漢室子民,執意與曹賊在此時拼個魚死網破。我漢室子民必爲胡虜所害!各位,攻取長安之議自現在起再不去提,待孤將胡虜盡皆驅逐之後再議不遲!如有違令者,斬!”
一開始贊同聯合胡虜地人都沒了聲音。劉備現在已經是下定了決心與胡虜決一死戰,別的話多說無益。
劉備又轉頭向諸葛亮道:“孔明,孤十萬大軍已至此地,下一步該如何?總不能馬上就留回漢中吧?”
諸葛亮道:“胡虜已佔據安定。主公當火速派兵遣將。先令一將急攻安定。另遣一將取小道當住安定北面道口,不教這幾萬胡虜歸返北地。若能一戰盡滅這數萬胡虜,必然天下震動!”
劉備點點頭,向帳中衆將問道:“孤欲親領大軍急攻安定,誰人去堵住安定北面要道?”
張飛蹦了出來:“俺去!”
“好!翼德可速去調選軍馬。文長,汝可領軍兩萬,依舊保守大寨。”
“諾!”諾什麼諾,魏延心裡可有點不高興。這一個月來魏延對胡虜可鱉着一肚子的火,要不是一直在等劉備的軍令。魏延只怕早就帶兵殺奔安定了。現在有機會,卻讓張飛給搶了先,魏延能不鬱悶?
“各去準備!孔明,隨孤來。”
衆官散去,劉備帶着諸葛亮來到主帳。劉備緩緩的抽出了架上的長劍。摩索了幾下問道:“孔明。可有兩全之策?”意思很明白,就是有沒有戰據長安又不讓曹操調兵回援。不令胡虜趁虛而入地辦法。
諸葛亮輕輕搖頭道:“主公視曹賊爲終生大敵,反之曹賊又何嘗不是如此看待主公?國難當前,主公又何必要與曹賊兩雄相爭而爲外賊所趁?”
“兩雄相爭……”劉備凝視雪亮的劍刃,忽然想起了十幾年前的一些事,沉吟道:“孤猶記得當初避難於許都之時,曹賊曾說出過天下英雄,唯孤與使君耳這句話。不論曹賊行事如何,他確實有着天下英雄之慨,孤亦常常自嘆不如。如今胡虜進犯北疆,國難當前,曹賊爲國家抗擊胡虜,其子曹彰亦死於國難,近亦聞曹賊親領大軍趕赴北疆,終不負其英雄之名……曹操既能如此,孤又豈能甘落人後?也罷……孔明,勞你代筆,代孤寫一封書信,着人送去曹操地手上。”
諸葛亮微微的怔了一下:“主公之意是?”
劉備揹負起雙手,正色道:“國難當前,孤與曹操家爭無益。而現在的曹操兵力吃緊,於長安又要駐留重兵防備於孤,心力難齊……寫封信告訴他,在胡虜未逐之前,長安孤不會打。再讓他放開潼關、洛陽一路的關口,孤要親統大軍前去北疆,共逐胡虜!”
諸葛亮驚道:“主公不可!先不論曹賊不敢開放關口容主公入境。縱得入境,主公大軍的錢糧軍需何處着落?難道曹賊會一路供給?若是曹賊暗下奸計圖謀則主公危矣,此爲取險之道也。再者,主公若是顧及天下大義,於漢中息兵養民,讓曹賊能安心調集兵力北擊胡虜便足矣,長安若再有胡虜兵犯,主公出兵代曹賊擊退便即可矣。如此亦可坐等曹賊與胡虜大戰之後的疲弊之機……”
劉備望了諸葛亮幾眼,問道:“孔明,你說曹操能有絕對的把握擊退胡虜嗎?”
諸葛亮想了一會兒道:“曹賊擅於用兵,其人亦多機謀,而胡虜只恃武勇,兵馬雖衆亦不足慮也……嗯?”
這一嗯劉備心頭一緊。這麼多年了,諸葛亮只要一嗯就表示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地事。
諸葛亮閉上雙眼認認真真地想了很久,忽然睜眼呀然道:“若非主公無意中的一句話,亮幾大失!鮮卑、烏桓、匈奴此三族,除匈奴與長安接近一些之外。鮮卑大軍欲至長安比較難。可是這回來的胡虜,匈奴與鮮卑是五五之數,也就是說鮮卑軍馬是從北疆遠赴至此地。先時亮心中混亂不曾細察,現在回想起來,胡虜若是攻下長安便對曹賊形成夾攻之勢,可令曹賊首尾不能相顧……如此妙計。不像是隻恃武勇的胡虜會做出來的事。北疆與長安有千里之遙,胡虜一向只知圖利而目光短淺,但是細思此計。卻是進圖天下之大計!”
劉備也楞住了。
諸葛亮與劉備單獨相處的時候很多虛禮是不用去顧忌的,搖着羽扇在帳中轉起了圈,許久之後沉吟道:“五胡異族,部落宗族之別極多,就算是同族也常會有相爭械鬥,彼此間不相往來之事,可是現在數族聯合一處。這本就是極不尋常之事。亮竟然一直沒有想到這些!能夠統御這多異族同力而爲,胡虜之中必然出了相不尋常的人物。曹賊親領大軍北上抗擊,也勢必會與這個人物交上手……如此看來,勝負難料!”
劉備沒多說什麼,只是上前拍了拍諸葛亮地肩膀,把桌几上的筆交給了諸葛亮道:“多說無益,寫信吧。孤好歹也算曾和曹操有過些交情,依孤之見,曹操若真是天下英雄。會開放關口讓孤帶兵前往北疆。若如此,之後的事還要孔明多加費心。”
諸葛亮點點頭,接過了筆伏去案邊。劉備沒有打擾孔明地思路,而是緩步出帳,在帳門前揹着手擡頭望天。心道:“曹操。當初你或許是爲了試探我才說我與你是天下英雄,說得我自己都不敢去聽。還要借天雷來遮掩。今日吾業初成,不必再用天雷來掩飾自己,我也該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劉備對得起天下英雄這個名號!現在到要看你敢不敢承認我是英雄了!”
正思索間,忽有人趕來急報道:“啓稟蜀公,安定郡傳來消息!安定已被西涼馬超率軍攻下,而在城外紮營候命地巴爾奔與三萬胡虜,被馬超盡數殲滅!”
“什麼!?”
不止劉備,連在帳中寫信地諸葛亮聽到了都趕出帳來。諸葛亮急問道:“安定離此至快亦有三日之途,而巴爾奔的信使今晨方至,吾軍探馬亦剛發不久,如何得來這個消息?”
“西涼馬超有遣信使至此,小人出營不久便即遇上,故而得知!”
“信使何在!?爲何不帶來見孤?”
斥候猶豫了一下才道:“來人爲首者是……叛將趙雲地二夫人……馬雲緣。”
劉備與諸葛亮默然。趙雲的離去在身份上自然就成了叛將,而馬雲緣作爲趙雲地妻子,當然不方便和劉備這些人見面。
沉默了一陣,劉備輕嘆了口氣問道:“馬雲緣可還有別地話說?”
斥候道:“馬雲緣具言,謹代其兄西域長史馬超,望蜀公以漢室江山爲重,不在此時攻伐曹操,令曹操後方陣角生亂。如果蜀公執意要攻取長安,那馬超會、會……”
劉備揮了揮手道:“不用說了,孤明白!馬孟起曹操有滅族之仇,如今他都能爲我漢室江山暫時放下這血海深仇,孤難道又會置漢室江山於不顧嗎?汝可火速上馬趕去安定,告知馬孟起,孤引兵至長安,是欲暫與曹操聯手擊滅胡虜,因此在這裡等候曹操下令開關。孤若能通過關口,直赴北疆抗擊胡虜,便請馬孟起代孤與長安互爲掎角,胡虜若再敢輕犯長安,請馬孟起盡數殲之!”
“諾!”
斥候領命而去,諸葛亮微微點頭,又回帳中寫信去了,只留下劉備一個人依舊在那裡擡頭望天。忽然劉備大聲向營中呼喊道:“傳令全軍,再着人通報全境!子龍離孤而去者,是爲遠赴國難,亦是孤有負子龍也,非子龍之錯!孤現在加封子龍爲鎮北將軍,並領廣漢候,印綬可差人送去成都子龍家中,交由子龍的樊夫人暫爲保管!待胡虜盡除,子龍必會迴歸蜀中領此印綬。孤全境上下,不可再呼子龍爲叛將,有違者誅其三族!另再着人授意成都,子龍的月給俸祿如數發至其家,不可缺失!方今國難,衆將士應效仿子龍,除盡胡虜,爲我大漢揚威!”
喝令即下,全軍譁然。現在可是誰都明白了,劉備是真真正正的鐵下了心要和胡虜決戰到底。這不是嗎?雖然現在稱趙雲都是稱其爲“叛將”,但也都知道趙雲是爲了打胡虜才隨陸仁去的北方,留信中也說胡虜一除就會回來向劉備領罪。而現在劉備給趙雲升官進爵,不是在表明與胡虜決戰的決心是什麼?
劉備又擡頭望了一會兒天,猛然抽出佩劍指向天空暴喝道:“犯我強漢天威者,雖遠必誅!”
劉備親自喝喊出這句話,引領得全軍上下一同吶喊起來。而在全軍當中,魏延最早帶到長安的那八千人是喊得最響的。別的蜀軍或許還沒見到什麼胡虜地暴行,但這八千人卻是深有體會,激憤中就渴望着能上戰場與胡虜決一死戰。
帳中的諸葛亮此時已經寫完了信,劉備的那些話諸葛亮也聽得清清楚楚。隨後全軍上下的吶喊聲,竟令一向沉着冷靜的諸葛亮也有些熱血沸騰。沉思片刻,諸葛亮忽然取過一張大帛,提筆在上面寫了四個字,急出帳交給劉備道:“主公,如若兵發北疆,可以此爲旗號!”
劉備望了一眼,吶吶道:“精、忠、報、國……對,精忠報國!”
蜀軍中再次響起了震天地吶喊聲:
“精忠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