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靖皺眉想了一會,望着站在何後身後的劉可,道:“可弟,你說這事是不是世家設的局?本意就是想讓這批女子出宮?”
劉可並未正面回答,搖了搖頭,道:“若是如此,世家人對宮中事務瞭如指掌,委實太可怕了。”
隨在姜靖身後的法正,先向何後行了一禮,繼而說道:“皇家自陛下舉事至今,除了司馬家族和袁家等少數幾個世家,並沒有什麼死仇。處心積慮想出這些計策的人,肯定不是尋常人,十分熟悉宮中情況,有獲得宮中消息的秘密渠道,若是此事與其餘事情有關聯,說明這夥人勢力十分龐大,不排除是世家聯手做下的事。從這件事情來看,手段看似溫和,卻蘊含着無數險惡的後着,以我的判斷,此事應是當世著名智者所爲,可是世家子弟有此智謀的,應該都在嚴密監視中……”
姜靖冷笑一聲,道:“我猜應是盧子乾的手筆,自從他上次來京,事情就接二連三而來,估計這件事也與他少不了干係。可是盧子幹遠在幽州……”
法正略思一下,道:“定是盧毓居中協調,盧毓雖然不顯名於世,但是陛下曾言,盧毓才智不下其父。盧植定下大策略,盧毓佈置實施,太子肯定沒對盧毓重點監控,對他太輕視了。”
姜靖心中一驚,繼而點了點頭,以目示意法正一下,轉向何後說道:“有品級的夫人不便放出宮,其餘人若真想出宮,外祖母不妨就應允下來,出籍後我會她們指婚。有不少有功將士,長年駐守四方,娶了夷人生子育女,又不想娶爲正妻,這些女子年紀雖然大些,都是正宗的漢女,相貌又不賴,想必將士們是願意的。”
何後略一猶豫,道:“那些粗人……”
姜靖不待何後說完,接過話頭,笑道:“一共沒有多少女子,我會慎重的,不會讓這些女官受苦的。還有一個辦法,文和公、長生公、公謹師兄、孔明師兄等重臣,爲了避嫌,都將家眷留在洛陽,在任所皆納當地夷女爲妾,若賞給他們做個側妻,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這些開襠宮女個個貌美如花,只是年紀大些,數量也不多,指給中部行省和西部行省諸大佬爲側妻,基本剩不下幾個,再指給部分將校爲正妻,這件事情便可輕鬆解決。
姜靖見何後輕輕點了點頭,摸了摸鼻子,忽道:“這些女子也是可憐,在宮中多年,沒有多少處世經驗,如何鬥得過宮外的女子?夫人既然憐惜她們,我再給她們想個法子,讓沈姑調教她們數月,再放出宮去,免得吃虧喪了劉家的名聲。”
何後不異有它,喜道:“她們在我門前爭競,不講禮道,原本不該顧忌她們的生死榮辱,但是相處多年,委實狠不下心去。太子看顧她們,是她們的福氣,我沒有什麼意見。”
姜靖與何後說話時,早有人送信讓何姑進宮。何姑是個聰明人,不用請示就明白姜靖的心意,讓這羣女子先行回去收拾,然後集合隨她出宮。衆女不知其中深意,只知自此可以出宮,全都歡天喜地,回去整理行裝去了。
這批女子的訓練場地,安排在少年營營地,除了沈姑還有姜嚴和周巧。與笑容滿面的沈姑不同,周巧滿面嚴肅,讓這郡宮女排成隊列,道:“進到後宮裡的人有成千上萬,但有幾人能見到皇帝?幾人能得到皇帝的寵幸?你們都是前朝宮女,若是太子不開恩,你們就會終老宮中。現在太子發了話,你們可以出宮,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們若是宣誓效忠太子,你們可以如願嫁人,而且都會嫁給文武重臣。若是你們不想效忠太子,也可以出宮,但是以後的生活,我可保證不了安享榮華富貴……”
玉仙是這羣女子的頭,聽到這裡,忍不住問了一句,道:“我們要分開嗎?”
何姑微微一笑,道:“你們又不是嫁給一人,分開是必然的。不過也不會形單影隻,至少會有三四人分在一座城市裡。你們想嫁人嗎?想嫁人的出列!”
玉仙雖然在宮中多年,與外界脫節已久,但是心思轉得很快,在周巧說話時就明白,太子名義上發了善心讓她們出宮,卻並非無條件的,她們以後將成爲太子的暗子。玉仙猶豫一下,環視四周,見姐妹們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不由長吁一口氣,當先向前邁了兩步,道:“我願效忠太子!”
玉仙的性情外向,敢衝敢打,在這羣女子中如同領頭羊,她宣誓效忠太子,餘女也紛紛上前兩步,盟誓效忠太子。待衆女七嘴八舌地說完,玉仙望着何姑,正色道:“我們既然嫁人,與夫君就是一家人,我們可以通傳信息,但是絕不會出手傷害我們以後的家人。”
周巧不待何姑答話,冷哼一聲,道:“想爲太子效忠還挑三撿四,真是不知好歹!你們這個年紀,還想當正妻?若當側妻,沒有太子這道護身符,以你們的智商,沒有多長時間就會被掃地出門。你們效忠太子開始,自此就是太子的人,若是受了委屈,太子自然會給你們尋回公道。想當太子的人可不容易,要經常一系列艱苦的訓練,你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玉仙面對姜靖都毫無懼色,對上臉色冷冰冰的周巧,也沒有一點心理負擔,擡起眼來瞟了周巧一下,道:“嫁給正經人家爲妻,是我們這羣人的夢想,爲了實現這個夢想,我們可以付出代價,但並不等於我們這些人,可以任由你們宰割。我可以宣誓效忠太子,嫁出門去可以幫太子監視夫家,但是我們有自己的尊嚴,我們可以吃苦受累,但是不許你們輕視、羞辱我們。”
周巧冷哼一聲,道:“你們不懂人情世故,到了社會上,誰都有可能捉弄你們,欺負你們,佈下圈套陷害你們。接下來要教給你們的,不是故意作踐你們,而是用嚴格的紀律和殘酷的高強度訓練,給你們補足課程,免得以後爲太子丟人……”
姜靖將這批女子交給何姑,並不單純想讓這批女子成爲暗子,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從近期發生的情況看,這些女子中肯定有世家布的棋子,若是正常辦案,礙於這些女子的身份,調查起來很麻煩。現在這些女子出了籍,又到了何姑手中,什麼事情查不明白?
姜靖與何後說了會話,順便給董後請了個安,往後走時去給周氏請安。周氏聽說姜靖赦了前朝女官出宮,不由高喧道號,道:“無量天尊,這也算是太子積德行善。”
姜靖見周氏高興,笑道:“皇祖母,孫子這樣做也是爲您老人家祈福嘛。往後,您看到孫子有什麼事沒有做到,常常說着點。您身子骨不好,又常犯喘病,孫子着實惦記着您的身體。”
周氏自初冬犯了喘病,經過精心調養,症狀不是很厲害,但說話時能聽得出來。周氏笑笑,道:“我這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幫不了你幾年了。你父皇爲人仁慈,法令鬆馳,你接過手來大刀闊斧,抓了不少人……”
周氏說到這裡,重重地咳了幾聲,姜靖連忙上前,幫着捶背理氣。枝兒也上前幫忙,化開一顆丸藥,捧給周氏,道:“太后,你先喝上藥。“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通傳:“長子公主到!東海夫人到!”
進來的兩位女子,年紀大的東海夫人就是靈帝的妹妹東海公主,是姜述的情人之一,初立新朝時封爲東海夫人。長子公主名叫姜菲,甘怡之女,姜靖四妹。兩人進宮來見周氏,都是遇上了事情,來求周氏幫她們說話的。
姜靖見是這兩人,不用聽她們訴說,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姜菲國學就讀時,與一個名叫楊光的同學戀愛,楊光人長得好,又能說會道,將姜菲迷得神魂顛倒,真是到了非君不嫁的程度。
姜靖對弟妹一向友愛,讓人打聽楊光的身世,見是弘農楊家人,楊修的侄子,算是大家子弟,但是稟性不好,年紀輕輕便在外面拈花惹草,平常與一羣狐朋狗友飲酒狎妓,是京城有名的浪蕩公子。姜靖平常最討厭狎妓的世家公子,當即將姜菲尋來,將證據擺出來,明令姜菲以後不得再與楊光交往。姜菲最初聽說楊光在外面這些事,氣得粉臉煞白,當場表示聽姜靖的話,也當即與楊光斷了交往。姜菲感情受到挫折,平常抑鬱寡歡,畢業後就呆在宮中,一般不願外出。
姜菲是甘怡之女,甘怡是甘寧族妹,甘家小沛分支出身,分支人口不是很多,甘怡與姜述訂下婚約後,小沛這支甘家人都遷到東萊落戶。甘怡長兄甘憂,識字明文,初在東萊縣衙任職,逐步升任縣丞、縣令、郡丞,姜靖初監國時任襄城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