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打不動就談判

“假如,臣能拿出足夠的誠意呢?”曹操立於兩軍陣前,點到即止。再度微微一笑之後,調轉馬頭便撤離了戰場。

在他之後,三萬曹軍也都齊齊轉身,甚至都沒一絲防備地便離開了陣前。雖然,戰場之上,還有不少他們袍澤的屍體,但在曹操轉身的那一瞬,他們便堅決地放棄了征戰的憤怒,帶着不甘轉身離去。

“陛下,曹賊如此羞辱您,末將必然提頭來見您,一消心頭之恨!”君辱臣死,身爲武將最需要恪守的一點,便是這條。毫無疑問,此刻曹操這般瀟灑撤去、視三萬漢軍和漢室天子爲無物,這等羞辱,已然深深刺痛了漢室宿將們的心。

可劉協卻黯然地擺了擺手,對着身後將領回道:“我們也撤去吧,曹操既敢如此對朕,必然還有後招……而那一招,是連賈狐狸、荀公達都不曾料到的。”

“那,那之後我等該怎麼辦?”徐晃有些焦慮,如今漢室事生肘腋、進退不得,此刻又放棄這等進攻良機,他真不知道今後事態究竟會如何發展。畢竟,漢軍糧秣只剩十日之餘,若十日之內不能突出困境,則唯有坐以待斃一途。

“戰爭解決不了的事兒,一般就會轉到談判桌上來。現在曹操明顯不想再跟我們打,而我們好像打也打不贏,就只能坐下來慢慢聊了……”劉協畢竟是穿越人士,又爲漢室的執舵者,對於戰爭與談判這等套路再過熟稔不過。當即便想到了之後的事項,甚至還不由讚了一下曹操:“想不到,曹孟德竟然還這般前衛,在漢末就將戰爭談判弄了出來。”

“談判,只動嘴皮子聊聊?”徐晃這下真的傻眼了:靠刀槍鮮血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單靠耍嘴皮子就能解決得了?

“你可不要小看這談判,事實上,咱們老祖宗早就把這一套玩透兒了。你以爲蘇秦、張儀是什麼縱橫家?他們就是那個時代最優秀的談判高手!”劉協苦笑着鄙視了一下徐晃,最後還悠悠感慨了一句:“有些事,真的就是戰爭打不下來,靠嘴皮子就能蘑菇下來的。好好學着點吧,別隻會當一個打打殺殺的武夫。”

六萬大軍背馳相行,在三舍之地各自安營紮寨。隨後,果不出劉協所料,曹操當夜便派來了使者滿寵,提出了要和談的意向。不過劉協聽完滿寵的建議後,對着這位未來曹魏的太尉大人悠悠回了句:“你們家曹操畢竟小家子氣,這般粗略安排,怎能顯出誠意?朕乃天子,向來乃禮法爲之所用的天命之人。你先回去吧,三日後朕自會安排妥當。”

滿寵深深看了劉協一眼,施禮後便告退了。能跟聰明人打一架,不跟傻逼說句話,這道理不僅現代人知道,滿寵這位古人更知道。眼下他已看出劉協這份知情識趣,簡直比他們當屬下還熟稔,甚至還反過來主動將談判的準備事宜給攬了下來,果然高明無比。

三日之後,曹操便看到兩軍陣中,一座氣勢不凡的帳篷便已搭建了起來。談判之前,雙反便約定好各派心腹侍衛二百人共同護衛,而今談判之人,劉協與曹操便只待文武數人,一同步向那帳篷。

而當剛走進帳篷的時候,就被劉協將了一軍。因爲劉協派來的那些虎賁侍衛們,並不僅僅只帶了防護用的兵刃,還帶上了華蓋、斧鉞長矛、旌尾節杖等禮儀之物。待天子劉協出現時,那些虎賁兵士一齊擺出迎接架勢,給足了劉協面子。

這一幕也讓曹操看着自己那兩百隻會傻愣愣、瞪着眼睛站在那裡的虎衛兵士,無奈地白了一下眼:瞧瞧,這就是氣度排場!你說你們,跟着許褚那個傻傢伙,怎麼就跟他一樣傻了?

進入帳篷之後,曹操再度向劉協施了一禮,剛纔帳外他給劉協施的軍禮,自然簡陋。進入帳篷後,又補了一個君臣禮,表達了自己對這次談判的誠意,總算扳回了一城。

“孟德,看看朕佈置的這間談判室如何?”劉協高踞正位,擺手對着帳篷內陳設問道。

曹操其實剛一進來就有些心跳,劉協弄出這帳篷,擺明要跟他打持久戰啊。

這帳篷中間是正規的、分列兩方的廳堂,厚厚的茵毯鋪地,都可以脫鞋在上面走。廳堂的兩側外圍還用屏風氈帳弄出了兩套間隔,顯然是爲了談判時陷入僵局,讓一方可以進入隔斷秘密商議用的。

並且帳中無論筆墨紙硯,還是各色雅正裝飾,一應不缺。正位之後,還懸掛着一副碩大的大禹定鼎圖,方便談判時指着地圖說話,讓人更直觀明白。

“陛下設想周到,用心良苦,臣銘感五內。此番和談,必成千古範本。”曹操再鞠一禮,想必三天前的感情用事,這時候他好像已完全忘記兩人的恩怨,反而更像是一位合格的談判者。

當然,這其中也有他得知了夏侯惇無性命之虞的緣故,但更多的,還是曹操身爲一個政治家,有着異常優秀的政治本能。

“此言甚得朕心,來人,取酒來!”劉協聞言哈哈大笑,看起來很是高興。不過,笑罷之後,那張微笑的臉就看着曹操,眼中冒出了絲絲火花。

曹操自然知道那火花的來源,由此,他雖然垂着首,卻很隱晦地眯着眼,做出了戰略上的輕蔑狀:兩人誰都知道,談判可不只是寒暄客套,更不是喝酒吃飯。談判之前,必要的態度還有要有的。

於是,空氣中就有了淡淡的火藥味。

當然,劉協跟曹操今天都是帶頭大哥,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上來就掐。

劉協一揮手,早在帳中的樂官就奏起了絲竹。水準自然是差了些,畢竟劉協也不是驕奢的皇帝,出軍打仗還帶着樂官歌姬。這些暫時的樂官,都是劉協從軍中和醫工當中臨時請來客串的。不過,就這樣,也足以讓曹操震驚了。

之後就有虎賁衛士捧來美酒,曹操接過美酒,便想一飲而盡。可這時卻看到劉協連動都沒動,生性警覺的曹操立時就明白自己可能做錯了什麼,幸好這時候,他身後一位溫潤如玉般的文士,上前對着曹操輕聲說道:“明公,此乃談判之時,當謹守禮儀。”

曹操出身官宦之家,按說對禮法是很精通的,可他生性不拘一格,對細枝末節的禮法自然有所輕視。而飲酒之事,他向來只管助興,記憶當中的那些禮儀早就忘了個乾淨。

可曹操畢竟是曹操,微愕一下後,便又取了一樽酒向劉協介紹道身邊此人道:“陛下,此乃臣麾下司馬荀文若,乃潁川名士,王佐之才,亦然此番談判的首席。”曹操介紹荀彧的用意,自然是讓荀彧一同與他同劉協對飲,由此,箇中禮法,曹操只需有樣學樣便可。

這點心思,劉協自然一猜就透。但他也不介意,畢竟自己先發制人,已然讓曹操有些心虛了。

劉協這時更在意的,是他想不到曹操竟然將荀彧給弄了過來。這個人,只要是知道一點三國曆史的人都清楚,乃是曹操麾下的首席謀士。後人皆言曹操手下五大謀士有鬼狐賈詡、鬼才郭嘉、軍事大人荀攸、還有那位吃人肉的程昱,但在劉協看來,五大謀士的第一把交椅非荀彧莫屬。

這位統籌兼顧、體大精深的謙謙君子,幾乎就是這時代完人一般的存在。尤其在曹操官渡一戰時,荀彧坐鎮兗州,統攬全局,才使得曹操不爲後勤擔憂,繼而奠定北方霸主的地位。

假如說賈詡、荀攸、郭嘉、程昱都是張良、陳平一般的人物,那荀彧毫無疑問就是蕭何。劉邦那老流氓尚且知道,奠定天下的首功非蕭何莫屬,而曹操身後這位看似默默無聞的荀彧,一點都不比蕭何遜色。

不過,歷史上的荀彧,可是一心忠漢之人呢。曹操後來進爵國公、加封九錫,荀彧還明言勸諫,最後他更因曹操進封魏王時憂憤而死。讓這樣一位人來擔任曹軍的談判首席……呵,這談判真是越來越精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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