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內,向朗拖着蒯良從城樓上下來,此刻,數百名士兵從他們身邊經過,往城門處奔去,劉表有令,爲防止劉協大軍突入,他們必須死死頂住城門,只聽“咚咚”的撞門聲不斷傳來,向朗眉頭緊皺,焦急道:“子柔你看看,若是再不早做決定,等劉協的大軍攻進城來,一切都晚了!”
蒯良還在猶豫,自己真的就要背叛劉表嗎?雖然他不似蒯越那麼剛直,但是他蒯家業絕對不會出現那種牆頭草似的人物,可是,如果自己不這麼做,那麼自己的家人又該怎麼辦?這蒯家上上下下,包括蒯越的妻子兒女又怎麼辦?他想到這裡,一時又無法定奪,只是默然不語!
向朗見狀,忙勸道:“子柔啊!你又何必愚忠劉表!”他說到此,聲音微微發恨:“他劉表又何時重視過咱們?就連江夏被破這樣的大事他都一直瞞着,無非也就是提防着我們!試問,這樣一個君主,難道還值得咱們去爲他賣命嗎?”
蒯良微微一怔,坦白說,劉表對他們確實沒有什麼信任和禮遇,若是可以自由選擇,他也定然不會投在劉表麾下,不過,這一來自己的家族生長在此,對這片土地有着濃厚的感情,這二來,蒯越一直深受劉表的信任,也正因爲如此,他蒯家在荊州也是能夠站穩腳跟的,而就是因爲這層關係,他纔會依居劉表治下,做個太平官!如今,劉協大軍攻來,弟弟蒯越多半已經死於戰場之上,那麼,就算劉表守住了襄陽,他蒯家又是否還能夠擁有以前的恩寵?這一點,蒯良是沒有任何信心的,劉表這個人向來容易聽信讒言,而蒯越在時又樹敵太多,雖然自己人緣還好,但是誰也保不住那些曾經在蒯越手底下吃過虧的人,不會落井下石!到時候,只怕他蒯家也沒有什麼好下場!而一但讓劉協打進來,他蒯家兩兄弟都出自劉表手下,尤其蒯越更是一朝重臣,只怕那劉協到時候也容不下自己,所以,不管是劉表勝,還是劉協勝,他蒯良都沒有任何益出,但是,正如向朗所說,若是自己真能夠引兵開門,那麼這件事就不同了,作爲有功之臣,劉協決然不會對自己下手,而作爲一個君主,爲了昭示自己的賞罰之心,更會褒獎自己,由此可見向朗提起的這件事,絕對是一個出口!更何況他劉表對自己也沒有什麼恩惠,甚至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麼,即使自己反了,也絕對不是忘恩負義,不是不忠之人!
蒯良想到此,微微舒了口氣,彷彿爲自己找到一個絕好的藉口,他終於點了點頭,轉而對向朗道:“你在等我!我去去就回!”
向朗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不過這份笑容中並沒有任何喜悅,相反,卻充滿了苦澀,雖然他一直勸慰着蒯良迎劉協進城,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向朗和蒯良都並非是不忠的小人,只是時代註定了他們的命運,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如果他們選擇捨生成仁,那麼他們就得放棄他們親人的生命,這一點,無論是誰都難以選擇,撇開那些歷史上不顧親眷,成就自己大業的人們,其實還是有許多人是選擇保護自己的親人的,就比如三國時代的徐庶,若非老母被制,他又何必離開自己心目中的明君,投靠曹操?而反過來說,像關羽那樣的義士,若是有個年邁的老母,或者家人,在面對曹操的籠絡時?他又是否還能如此堅挺地站在劉備的身後?這一切似乎又值得思量了!
此時的襄陽城外,蔡瑁與甘寧的大軍正頂着城頭的矢石,瘋狂地前進,數十名士兵將一顆巨大的橫木攔腰抱起,然後統一步伐,喊着號子齊齊推進,只聽“咚”的一聲,巨木直接撞擊在碩大的城門上,只見那緊密的門縫微微抖動一下,似乎撐得大了些,然而,就在他剛剛要重新合起的時候,另一側的一顆巨木同時砸來,又將那條細縫撞了開去,如此,反覆不斷,襄陽城門抖動的愈發厲害,似乎隨時可能會因爲經受不住這猛烈而又密集的撞擊而坍塌下去!
蔡瑁站在城門底下,揮動着令旗一遍又一遍地給士兵打起,加油,似乎他的每一聲喊,都能激發出士兵們更多的力量!
此時的甘寧卻沒有和蔡瑁站在一起,在士兵的掩護下,他正一點點的後退,手中的兵器換成了強弓,箭囊中的羽箭在他身後微微顫抖,雖然戰鬥如此激烈,但是,甘寧卻沒有忘記他的使命!“在城破的那一混亂時刻,你要想辦法,暗中取了蔡瑁的性命!”這是他出徵之前,劉協交代給他的任務,而此刻,襄陽城眼看就要破開,他必須早做準備,尋一個隱蔽之處下手,而爲了增加成功的機率,他更是挑選了五十名箭法精準的士兵跟隨自己一同襲擊蔡瑁!
城內,蒯良領着八百名刀斧手驀然出現在向朗的眼前,向朗微微一呆,他也只是知道蒯越曾分給蒯良一小隊兵馬,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支人馬竟足足有八百之衆!蒯良見向朗面露驚色,微微嘆道:“異度似乎早已料到咱們會有此一劫,所以,纔會分給我八百兵馬!”
向朗點了點頭,他卻不知道,當初蒯越也就是爲了防止襄陽城破,蒯家遭難,所以纔派給蒯良他的八百親衛營,也是他的心腹軍團,爲的就是保護他的家人迅速離開,躲避戰火,可蒯越卻又如何知道,他的哥哥居然打算利用這支軍隊迎劉協進城呢?
向朗看了一眼城門下聚集地士兵們,他們除了用身體頂住大門之外,更多的人都從城頭搬來滾石,想壘出座小山來阻住大門,防止被敵軍突入,然而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此刻在他們的身後,一雙死亡地眼睛正深沉地打量着他們,只聽向朗道:“宜早不宜遲,動手吧!”
蒯良點了點頭,他望向一個瘦高的漢子,淡然道:“那一切就拜託將軍了!”
那人拱手領命,他是這支軍隊的領導者,也是蒯越培養出來的心腹,在蒯越將他交給蒯良的時候,他的使命就是聽從蒯良的調遣,所以在蒯良闡述了他的想法之後,他便毫不猶豫的一口應下,此時,這個漢子,忽然轉過身,指着那襄陽城門,對着衆士兵道:“我們的目標,拿下城門!”說罷,他毫不猶豫,一挑手中的鉤鐮槍,當先而去!
屠殺,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在所有的劉表軍都忙着守住城門的時候,誰又會料到,在他們自認爲安全的城內,會有一支軍隊從他們的身後衝殺出來,而且,還跟他們穿着一模一樣的盔甲!
從第一聲慘號開始,所有的士兵都一下子懵住,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蒯良的八百部衆便已經衝進本就散亂的軍隊當中,然後就是一頓狠命的廝殺,極度的恐懼立刻在士兵中瀰漫開來,因爲盔甲的相同,沒有人知道自己身側站着的這個人是敵人?又或者是自己的戰友,爲了保住性命,他們只能揮舞着手中的兵器一頓亂砍,在噴濺的鮮血下,橫飛的腦漿中,也不知道倒在自己刀下的是誰?興許,什麼人都有!但這又能如何?他們只能繼續拼命的舞着兵器,瘋狂在這一刻展開!
“他們的胸前有一條白色的布條!”
終於,有人分清了敵人和戰友,他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從這個時候,戰鬥才漸漸由混亂變得規律,在得知敵人的特徵之後,這些士兵才重新集結在一起,將刀口一致對外,似乎一場真正的戰鬥纔剛剛開始,不過,這一切來得太晚,環顧一下四周,劉表的守城部隊已經只剩下百十餘人,在剛剛的屠殺之中,他們一下子損失了近四百人,這其中又有多少人死於自己的戰友之手呢?而此時的襄陽城門邊,數十個盔甲上掛着白布條的士兵已經將手輕輕按在那橫着的木栓上,只等蒯良一聲命下,這便要引劉協大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