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陳宮離開了皇宮,沿着許昌大街緩緩而行,此時還是上午,街道上人流不減,比之早晨時則更顯熱鬧,酒樓內,街邊小鋪子裡時不時飄出陣陣香氣,各種日雜百貨更是玲琅滿目,四處都透着新年喜氣洋洋的氣氛!
“再有兩天便要過年了!”陳宮暗暗思量,明年他便四十五歲了,匆匆人生已過去了一半,而就在他要踏進新的一年裡的時候,讓他遇到了一個明主,也許就是因爲今天的這次選擇,將會徹底改變他的人生,想到劉協,陳宮頓覺得信心十足,劉協對他說過,必將讓他發揮所長,一展才華,自己奔波半生,不也就是爲的這個目的嘛?想到此,心中亢奮,就連腳下的步伐也輕盈起來,呂布帶給他的不悅和悔恨早已拋出腦後,只見陳宮幸步走進一間酒家,這便要喝上兩杯慶祝一下!可他剛剛邁進酒家,就見大廳最外面的一張方桌邊正坐着一個大漢,陳宮一驚,轉而卻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因該擡腳離開還是當先迎了上去!
這大漢自然便是呂布,劉備三兄弟救下陳宮後他便一個人離開,因爲心中煩悶,他沒回開源酒樓,只在許昌大街上瞎逛,想起劉備,張飛和關羽,呂布心中便不是個滋味,自己縱橫沙場,怕過誰來?可自從虎牢關一戰之後,這三人便在他心中籠下了陰影,自己每每見到這三人都得避讓三分!這讓高傲的呂布心中極度不爽,而在這不爽的背後又透着一種恥辱和畏懼,所以呂布越想越煩,最終只找了一間酒家,借酒澆愁,而陳宮在離開皇宮後,卻也偏偏選中了這間酒家!
陳宮止步不前,他是個性子剛烈之人,剛剛和呂布翻臉,他倒不好意思舔着臉貼過去,可是劉協給他的任務就是重新回到呂布的身邊,催促呂布儘快攻打劉備,同時爲劉協提供呂布軍的一舉一動!所以這一時倒讓他爲難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陳宮只能無奈地感嘆:“其實他和呂布之間還是有緣分的!”
呂布的座位就在大廳的最外邊,緊貼着大門,坐北朝南,正好對着門外,陳宮進來時,恰好被呂布一眼瞧見,本以爲陳宮會到自己這邊坐下,可見他沒有動靜,呂布忙向他招了招手!
陳宮見呂布朝自己招手,深吸了口氣,這才行到呂布的身邊,就在他對面坐下,此時呂布已經喝了足足半個時辰的酒,滿臉通紅,額上還微微冒着熱汗!陳宮知道呂布的酒量,看這樣子還沒有喝醉!只見呂布從桌上抓起只碗放在陳宮面前,又爲陳宮倒滿,沉聲道:“陪我喝酒!”說罷將自己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陳宮卻未動,他不知道自己和呂布之間還能說些什麼,所以只愣愣地看着呂布,呂布見狀,微微不悅道:“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你何必還放在心上?”
陳宮抓起酒杯,輕酌了一口,呂布這人就是這樣,極易衝動也極易平復,他可能剛剛還對你要殺要砍掉地發火,但也可能才過了半天就忘記這之間的矛盾,如果說這是一個對他極爲了解到人,定也不會放在心上,可這樣的性格卻極可能導致部下的不滿,所以纔會有後來的侯成盜馬,部下衆將的背叛,纔會白門樓喪命,陳宮無疑是瞭解呂布的人,可縱使他如何瞭解,也不可能忘記剛剛的情形,若剛剛不是有諸人搭救,自己就已經死在呂布的手下了!
呂布卻不知道陳宮所想,見陳宮不開口,心中無奈,但轉念間他卻又突然想起讓陳宮開口的事,不禁低聲道:“你說的那個計劃什麼時候行動?”
陳宮一愣,他自然明白呂布說的是那個計劃,只是他沒想到呂布倒率先提了出來,自己正愁沒地兒睡覺,這呂布倒送了個枕頭來!陳宮不動聲色道:“溫侯有什麼計劃嗎?”
呂布搖了搖頭,他此時提出這個計劃來,第一是讓陳宮開口說話,因爲他知道只要談到軍略部署和軍事計劃,陳宮必然滔滔不絕,再有,也是因爲今天這件事,讓他突然發現這劉備三兄弟是絕對留不得的,就像一顆芒刺紮在背上,雖說不是很痛,但卻讓人及不舒服,所以他覺得確實有必要滅了劉備,此時見陳宮問自己,呂布笑道:“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就是!”
陳宮點了點頭:“我覺得此事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那劉備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怕這件事要是拖的久了,遲早會被他嗅出點什麼味兒!”
呂布想了想道:“你說得不錯,不過得定個具體時間,我好通知城外張遼和高順,讓他們動手,還有,下邳那邊也好早做準備,奪下小沛!”
陳宮將杯中的酒一口氣喝下,將杯子扣在桌上,一字一頓地道:“大年夜!”
賈詡從城外回來時已是日落時分,他在許昌市集逛了一圈,買了些糕點這纔回到開源酒樓,急急忙忙上了三樓的廂房,卻見張繡和龐平兩個人叫了一桌子的菜正自吃喝,見賈詡回來,張繡呵呵笑道:“先生回來得晚咯!咱們都吃了大半,這下午你都去哪兒了?”
賈詡拱手見過兩人,竟自坐下道:“下午出去逛了半天,買了些糕點!”說完將買的東西放到桌上笑道:“兩位將軍來試試,這可是許昌有名的雲翠糕!”
龐平微笑不語,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雲翠糕,過了半響才道:“我在這許昌住了大半年,要說這雲翠糕,確實是許昌的一絕,師弟,你試試!”說完挑起一塊遞給張繡!
賈詡與龐平相視一笑,其實這許昌哪裡有什麼有名的雲翠糕,這只是一種一般的糕點罷了,不過名倒確實叫雲翠,龐平只是在爲賈詡圓個謊而已,當然,張繡卻不知這裡面的玄機,於是三人再一次進入勸酒的行當,賈詡因爲遲到,首先被罰了三杯!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龐平藉口有事,當先離開,房間裡只剩下張繡和賈詡,賈詡這才放下酒杯,正色道:“將軍,我下午去許昌街頭打探消息去了!”
張繡明白了,賈詡剛剛說是去集市買糕點,只不過是說給龐平聽的,此刻見賈詡面色嚴肅,他已經意識到,賈詡一定是打探到什麼情況了,忙放下酒杯道:“有勞先生了,不知先生打探到什麼情況了?”
賈詡忙站起身,將廂房門關緊了,這纔回身道:“呂布要攻擊劉備!”
張繡一驚,忙問道:“先生從何得來的消息?”
賈詡微微笑道:“將軍也許還不知道吧!昨日呂布進城,皇上安排了,他們的落腳地就在這開源酒樓!”
張繡若有所悟,賈詡一定是在這開源酒樓聽到了呂布軍部署,可這是一場別人之間的戰鬥,自己根本不需介入,但賈詡的神色又分明告訴自己,這是自己的一場契機,於是緩緩道:“先生有何打算,不妨說出來聽聽!”
賈詡不答,卻突然反問道:“將軍的打算又是如何?”
張繡不解,吶吶地看着賈詡,卻聽賈詡又道:“將軍也要早做打算吧!”說完瞟了一眼張繡道:“我知道將軍也看得出來,這龐平龐將軍只不過是來做大漢皇帝的說客!將軍是去是留當得早做打算!”
張繡聞言,深深地嘆了口氣,賈詡說得不錯,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龐平是來做說客的,不過師兄弟之情自然也是要敘,可賈詡現在驟然要問自己是去是留,他還是拿不定主意的,如果是留,似乎又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畢竟自己也還是一方之主,但若不留,他卻也覺得有些可惜,劉協怎麼說也是他的師弟,自己若是留下,單看自己師兄龐平如今的待遇就知道,劉協也定不會虧待自己,而且自己屈居一個宛城,實在沒有發展的空間,還極有可能被劉表吞掉,若是自己真被劉表吞掉,那晚景就不如意了!想到此,一時難以拿定主意!
賈詡自然知道張繡的猶豫,不禁提醒道:“眼下有一個機會,呂布攻打劉備,我軍可趁機襲擊呂布!”說完頓了頓道:“眼下,皇帝忌憚的是呂布,只要呂布敗在我等手上,那麼將軍就是大功臣,若將軍想留下來,那麼以其功勞自然可以得到厚賞,但若將軍想去,那麼在攻打完呂布後,許昌周遭就只剩下我軍一路軍馬,到時候我有辦法讓將軍控制許昌,取曹操而代之,那麼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同時許昌和宛城互爲支援,也可抵擋劉表!”
張繡卻只聽到賈詡的前半段話,在他心底的最深處他還是想依靠其他軍權的,因爲宛城只是一個小城,而周邊俱是像劉表,曹操這樣強大的勢力,所以要想生存下去極爲困難,必須依仗其他勢力才能生存,所以一開始他選擇了劉表,不過他也漸漸發現劉表這個人並不可靠,如今曹操已經撤出許昌,誰也不能保證劉表會不會再搞定孫策之後反過來對付自己,而劉協和自己一樣,勢力並不強大,又有着那麼一種不同尋常的關係,所以兩者聯合是最佳的辦法,只不過因爲劉協身份特殊,自己只可能成爲其下屬而不能平起平坐,想到此,張繡不禁細細思量起來,不過他想的只是思考是不是要投靠劉協而不是攻下許昌,最終,張繡點了點頭:“好吧!就依先生之見,攻打呂布!”說罷有些擔心道:“不過以我們的兵力,能夠勝得了呂布嗎?”
賈詡微微一笑,張繡這個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大志,他對這個人極爲了解,所以他知道張繡是下了投靠劉協的決心,於是徐徐道:“將軍儘管將此事交給我,我定能讓那呂布四萬兵馬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