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云,道生萬物皆有情。
花花草草有沒有情?
曼珠沙華的情,最是悽美絕倫……
飛禽走獸有沒有愛?
鴛鴦鴻雁的愛,可謂忠貞不渝……
佛陀更是捨棄了一己的七情六慾,經由參禪證道,修而化爲普渡衆生的大慈悲之情……
而人之所以區別於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則是因爲人的感情更爲豐富,更爲複雜……
譬如黃炎跟賈詡的師生情……
賈詡尊稱黃炎一聲先生,內心底卻將他看做子侄輩,真心希望自己的這位少年先生,仕途上可以走得更高,更遠,自己也便可以活得更安全……
而黃炎雖然習慣於喚他一聲文和,卻是打心眼兒裡視他爲親近長者……
黃炎對古人的態度,可是絕對的敬重有加。
古代沒有心理學,推理學,更沒有系統的軍事理論學,可是像賈詡這等多謀善謀之人,他們卻是無師自通,自學成才,能不令人心生敬意?
身邊有着這樣一位睿智善謀之人,自己當然可以活得更爲安逸……
更何況,二人曾一起扛過槍,也曾一起嫖過娼……
當然了,那一次僅僅是去樂坊閒坐了一回,只能算是嫖~娼未遂……
可彼此之間的感情卻是與日俱增,愈見真摯而深厚……
聖人還說了,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貴一賤,交情乃見。
師徒二人生來死往過,也患難與共過,雙方自然將這份情誼看得無比珍重……
當賈詡得知司空大人想要自家先生,一道同去許都面聖的時候,心中好生擔憂……
原因無他,只因自家這位先生,一沒顯赫的家世,二沒資深的名望……
何爲家世?
何爲名望?
就像在後世,家裡沒個好爹,手裡沒個黨~證,你要犯個事兒什麼的,人家會把你往死裡整的……
黃炎可是天外飛仙,橫空出世而來的,所有的家世背景都扔在了21世紀,又是在短短兩年時間內,便飛黃騰達,平步青雲,卻是底子薄弱得狠哪……
偏偏自家這位先生又總是無視世俗禮法,若是貿然踏入官場,上得朝堂,只怕一個不小心再生出一場禍端來……
心中一時焦慮過甚,導致急火攻心,氣血失和,又是夙夜未眠,小賈同學竟然一病不起……
“……”
當下,得知自己的這位三好學生五道槓,小賈同學臥病在牀,黃炎心中更是又驚又急!
眼下這年頭兒,傷寒、瘧疾、天花、霍亂、鼠疫橫行,又沒個血清抗生素啥的救生保命,萬一被那不開眼的賊老天點了號的話,那可就只能乖乖等死了……
匆匆跟衆人道了一聲歉,推掉了午間的宴請,黃炎又急吩咐與小二,速去藥坊將魯老先生請來,親自爲賈詡切脈問診……
見着黃炎爲賈詡的病情,如此揪心牽掛,衆人自然萬般感慨,也便好言安慰了他一番,先行告辭離去……
送走客人後,黃炎急急趕去對面賈府……
也顧不得賈詡府上僕役通傳稟報,黃炎徑直闖去主家後宅,卻是迎頭遇到了一臉憂色的賈母。
“老身見過先生……”見着黃炎面色急切,又是腳步匆匆,賈母微微一怔後,忙先行見禮。
“老夫人多禮了,黃炎萬不敢當……”趕緊躬身還禮後,黃炎直奔主題,“文和身體如何了?可是病得厲害?”
對黃炎的關切牽掛之情,賈母自然備生感激,笑着回道:“小兒只是偶然風寒,應無大礙,有勞先生掛懷了……”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饒是鐵打的漢子也經不起病痛的折騰,”黃炎心中卻是焦慮不減,語氣急急道,“哪怕只是一場風寒,可也大意不得!我已經另請了魯老先生來,親自爲文和再行診脈一番……”
“先生體恤之心,老身謝過了……”家母感激過後,便相邀示請,將黃炎請入賈詡的臥房說話。
待見着賈詡正昏睡不醒的時候,黃炎心中更是又生驚訝!
面色蠟黃又發暗,額上又滾燙至極!
或許是因爲畏寒畏冷,身上竟然蓋了厚厚的兩層棉被!
這會兒都暖春初夏了,屋子裡卻是門窗緊閉,四下密不透風,估計沒病也得悶出病來了……
先不管他究竟病情如何了,可這保持良好的通風換氣,那是必須的啊……
於是便不顧賈府衆人疑惑不解的目光,黃炎自作主張一回,將屋內的門窗各個適度打開一條縫隙,以保證小賈同學不至於再捂出一身痱子來……
黃炎這邊正自顧忙着呢,賈母卻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疑慮,開口解釋道:“小兒只是夜間受涼,偶然風寒,體表發熱卻又畏寒畏冷……醫者也曾問診過了,並留下了藥方,又叮囑過只需煎湯服過,多發發汗,靜養一兩天就會好起來的……”
黃炎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但願只是一場傷風感冒吧……
正說話間,小二拖着魯老先生,一路小跑而來,自家那位岳父大人卻是一路恨聲不斷。
“你這小兔崽子!剛纔一路騎馬而來,老夫骨頭都要顛散了!這會兒又拽着老夫跑了個上氣不接下氣,待會兒如何給患者把脈問診?”
等他二人先後跨進房來的時候,見着自家岳父大人的狼狽態,黃炎不禁暗暗好笑。
冠帶凌亂,衣袍不整,氣喘吁吁的同時,懷裡卻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藥箱子……
小二估計是把馬讓給了魯老先生,自己則開着11路大巴,一路飛奔而來的,這會兒更是累到齁齁大喘……
黃炎趕緊笑迎上前,並對岳父大人好生安慰一番,總算等着老先生喘~息勻和了,氣兒也消了,這才坐去榻前,專心爲賈詡切脈問診……
“證候惡寒發熱,偶見咳嗽,舌苔薄白,脈浮緊,應是外邪入體,風寒束表……”屋內衆人緊張不安的目光,齊齊鎖定在老中醫的身上,魯老先生卻是雙目微合,心外無我,嘴裡一邊唸叨着診脈結果,“另又血絡不暢,肺失宣降,當爲急火攻心,邪鬱於肺所致……”
老大夫神神叨叨又嘮嘮叨叨着,直將黃炎說叨得一腦門子的黑毛線……
真心不懂啊……
若非對方是自家的岳父大人,黃炎當真耐不住性子,上前將他拎着衣領丟去一邊兒!
啥囉囉嗦嗦的,不就是個傷風感冒嘛!
大青葉板藍根灌下兩大盆,看他好不好?
至於病者昏睡不起,八成是裝死呢吧?
賈詡感冒老不好,多半是裝的,打一頓就好了……
“……”
黃炎還在驢脣不對馬嘴地胡思亂想着,魯老先生那裡已經準備提筆開方了。
“只是外感風寒所致,早晚一副葛根湯,連服兩天,當無大礙……”老大夫一邊輕聲叮囑與賈母,一邊列下兩道藥方來,“令郎又是氣血失和,虛火熱盛,老朽再開下一副祛火凝神的方子……“
耳邊聽着老中醫的絮叨,黃炎心中卻是又生無語……
前後張羅了大半天,費了好大力氣,就一副葛根湯完事了……
“我說,岳父……大大啊……”打斷了對方的囉嗦,黃炎苦着臉說道,“您這葛根湯只是治標不治本,治表不治裡……您就再沒個可用的,表裡兼治的良方了麼?”
一句話,說得岳父大人老臉狠狠一沉!
先不說老夫可是你正兒八經的岳父大人,即便身爲一普通醫者,你小子也得給與足夠的敬重吧?
對醫者的指手畫腳,對藥方的存疑質疑,那可是醫家大忌……
見着魯老先生面露不悅,賈母忙笑着圓場道:“先生關切之心,老身謝過了……只是前一位醫者,也是這般下藥叮囑過的……”
啥玩意兒?
你們都已經請過醫者了,那還急三火四地把老夫馱來作甚?
老夫這一身老骨頭差點兒都要顛散在路上了……
憤恨之下,魯老先生剛要衝着自家賢婿大發雷霆,黃炎卻急急笑臉相向:“呵呵,黃炎一時心急,言語間衝突了岳父大人,還請您恕罪見諒……”
“臭小子!”礙於賈母的面子,魯老先生也不好即時發作,只是對那黃炎怒目相視,“你若是對老夫的方藥存疑不滿的話,你那裡可有上好的方子?”
“呃……”黃炎被老大夫的斥責詰問,問了個措手不及,急眨巴眨巴了眼睛,磕磕巴巴道,“可用的方子,實在太多了,黃炎一時……想不起許多……”
一聽這話,老中醫心頭的怒意更盛一分!
你丫的倒是癩蛤蟆打嚏噴,當真好大的口氣啊!
眼見着自家岳父大人眼中的怒火,直欲噴薄而出,更要將自己燒了個皮焦肉糊,外焦裡嫩,黃炎忙訕訕着笑道:“呵呵,介個……可用的方子嘛,倒是有一個……”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老大夫怒火中燒之餘,竟然口出不雅!
黃炎嘴角抽了抽,心道,說就說撒,屁是用來吞吞吐吐的麼?
“……”
“有一副專治外感風寒的方劑,名爲藿香正氣散……用來理氣和中,可以兼治表裡的,其效用比葛根湯要好上許多……”
“方子呢?”聽得又有良方現世,魯老先生急聲追問道。
“呃……”黃炎翻了翻白眼兒,做狀深思熟慮中,“藿香正氣散嘛,自然是以藿香爲主的……”
老大夫卻是等不及他這裝神弄鬼了,當下即抄起手邊的藥匣子,怒聲斥道:“臭小子!你還想不想你門下這位學生好起來了?老夫身下的侄女剛嫁入你府上,你這就開始跟老夫蹬鼻子上臉了!”
眼瞅着岳父大人手中的藥匣子高高舉起,黃炎擔心毀了自己的這張英俊面部,忙退身避讓,卻是一個不小心,一個腚錘子坐在了正昏睡在牀的賈詡身上!
“嗷嗚……”
一聲悠悠長長的慘呼哀嚎打身後傳來,貌似病重昏迷中的小賈同學,這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