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府之中,如今可是新添了好幾張吃飯的嘴巴。
下午的時候,黃炎再次蒸餾出一小罈子酒來,又讓韓福上街去買來幾條大鯉魚,晚飯的時候整了個四菜一湯,所有人也都喝了點兒酒。
菜餚味美,酒香醇厚。
衆人皆是面上微醺,心中沉醉。
飯後,香嫂把酒席撤去,韓福又端來茶水,黃炎便拉住想要回房的紅袖跟糜丫頭,陪蔡邕父女及那位文士,一同在客廳小坐片刻。
“女兒,去取琴來。爲父要彈上一曲,以謝黃公子款待之情。”藉着些許醉意,蔡邕笑着吩咐自家女兒道。
小蔡琰忙遵從父親的吩咐,將那把裹在布囊裡的瑤琴取來,小心翼翼地架在客堂裡一處茶几之上。
“呵呵,蔡大家,這便是您那把傳說中的‘焦尾琴’吧?”那副瑤琴一亮相的時候,黃炎一眼便瞧見了琴尾處的那片焦痕,當下即笑着出聲問道。
“咦?黃公子莫非也認得這把琴?”蔡邕深有疑惑道。
“呵呵,黃炎先是聞得蔡大家的盛名,然後才知道這把焦尾琴的存在。”黃炎帶着些許恭維道。
“呵呵,不想蔡某這區區微名,竟然會讓黃公子記掛心上。”蔡邕捋須笑道,不過那話中卻頗有對黃炎之前的無禮之舉,耿耿於懷之意。
“呵呵,蔡大家乃本朝盛名卓著的大文學家,大書法家,大音樂家,大史學家……”黃炎掰着手指頭,神色幾近膜拜着數點起來。
好吧,看在昭姬妹妹的份兒上,就多給你戴幾頂高帽兒吧!
“停停停!黃公子,你這也太過於誇張了吧?”蔡邕頗爲自謙道。
“怎麼會呢!”黃炎瞪大了眼睛,煞是認真道,“這天下學子,人人皆知,蔡大家可是經史子集,無一不通,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啊!都說是,琴棋書畫,伯喈俱佳!這琴棋書畫,君子四藝,若能得一技之長便可爲君子,而蔡大家可是無不精通啊!”
我靠,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就連哥自己就要把晚飯翻上來了……
“你這,這也太言過其實了吧?”蔡邕目瞪口呆着聽完之後,當即苦笑搖頭。
就連那小蔡琰也是面有嗔意——你這壞人!
究竟是在夸人,還是損人呢?
“咳咳,”黃炎清清嗓子,又是一臉欽佩地說道,“蔡大家的書法骨氣洞達,爽爽有神力,且又自成一體,世人稱作‘飛白體’。可真是,妙有絕倫,動合神功啊!”
“不敢當不敢當!黃公子實在過譽了啊!”聖人也是順毛驢,更何況蔡邕了,當下即笑出了一臉褶子,連連擺手謙笑道,“不過是蔡某的幾位好友,擡舉之情罷了!實不敢當啊!”
“哎,謙虛本是美德,而過於謙虛的話,可就是驕傲了哈!”黃炎一臉正色道,“蔡大家的那篇《述行賦》,其中思國憂,哀民疾之意,可稱得上是清流表率啊!”
“哦?莫非黃小哥也略有知曉蔡某這篇隨手辭賦?”得,一時興奮之餘,老蔡同志直接將黃炎升級爲黃小哥了。
“呵呵,豈止是略有耳聞啊!”自己的輩分讓人升了一格,黃炎自然也是欣喜有餘,“黃炎雖不敢稱倒背如流,不過也聊記得其中一二。‘想宓妃之靈光兮,神幽隱以潛翳’……”
“你,你不會是就記得這一句吧?”蔡邕一腦門子黑線。
“呵呵,這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更何況是洛神這般天之驕女了……呵呵,同好之,同好……”黃炎老臉一紅,打着哈哈道,“不過,蔡大家的那首《翠鳥詩》,《初平詩》,還有那一句‘青青河邊草,悠悠……綿綿思遠道’,卻也都是膾炙人口之佳作啊!”
黃炎嘴裡一溜,差點兒把青青河邊草那首小情歌唱了出來!
“這,這些不過是蔡某隨手做出的詩詞小賦,黃小哥卻也熟記在心!當真令蔡某汗顏。”蔡邕一時被黃炎帶進了溝裡,幾乎變作二人相互吹捧起來了。
“呵呵,像這等絕世佳作,黃炎自是熟記於心,當做陶冶情操之用。”話說完,黃炎不自覺地擡頭望了望天,就擔心當即一道驚雷劈下,將自己置於萬劫不復……
哥的情操早在育紅班的時候,就化作滿身心的節操了,如今這節操更是碎成一地,灑向神州的五湖四海了……
“呵呵,黃小哥博聞廣識,當真令老夫佩服至極!”蔡邕捋着鬍鬚,只顧笑不攏嘴。
“哪裡哪裡,”黃炎萬般恭謹着笑道,“蔡大家在音律上的造詣,幾乎可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蔡大家的《蔡氏五弄》,更是天籟之音,世間哪得幾回聞啊!”
“呵呵,黃小哥實在是擡舉過甚了!”一說到琴藝音律,蔡邕更是面有得意,鬍子捋得更頻了,“這瑤琴之音,也只有伯牙子期嘗得其中之意了!想不到,今日幸遇黃小哥,也算是老夫忘年知音了!”
“呵呵,哪裡哪裡,高山流水覓知音,陽春白雪惜紅顏嘛!”黃炎信口胡謅道。
“這,這陽春白雪跟紅顏有何關係?”蔡邕又是一臉苦笑。
“呵呵,知音難覓,紅顏易老,豈不更值得珍惜?”黃炎笑着起身來到那焦尾琴前,搓手訕笑道,“這個,昭姬妹妹書香門第,耳濡目染,想必也是琴藝大家了吧?不知……”
“等等!”黃炎話未說完,便被老蔡急急打住了,“你是如何得知小女閨字的?”
“啊?這個,是白天,在後宅……”黃炎故意話說一半,然後偷眼看向小蔡琰,貌似二人深有殲情似的……
老蔡果然一眼瞪向自家女兒,小蔡琰驚慌着低了頭去,心中惱恨那壞人的惡作劇,卻是不敢出聲辯駁。
“回蔡大家,是奴家的錯,”好在紅袖落落大方地,笑着着替小蔡琰解了圍,“是奴家白日裡與昭姬妹妹在房中說話的時候,被我家公子聽了去的。並非妹妹的過錯,還請蔡大家寬宥。”
這波小插曲也就這樣結束了,蔡邕卻是一臉的薄怒。
不過,隨着便被黃炎的另一番吹捧給吹了個雲消霧散。
“想不到,蔡大家既是琴藝大家,更是斫琴名家啊!”
“哦?難不成黃公子也知曉斫琴之道?”老蔡一時生氣,黃小哥又被打回黃公子了。
“呵呵,這琴板的底、面,厚薄不同,所發出的音色自然也就不同。面底俱厚,木泛俱實(木,指按音,泛即泛音。彈奏之法),韻短聲焦。面底皆薄,木泛俱虛,其聲疾出,聲韻飄蕩……”黃炎倒是說得頭頭是道,更讓蔡大家瞠目結舌!
“妙,妙,妙啊!”老蔡拍掌讚道,“想不到黃小哥竟然當真通曉斫琴之道!實在是老夫眼拙,眼拙了!”
“呵呵,哪裡哪裡,在蔡大家面前談論這些,黃炎當真是班門弄斧了。”黃炎面上更顯謙遜道。
這廝一番謙謙君子,翩翩才子的驚人表現,倒真把蔡大家忽悠了個天也轉來地也轉。
就連那極具大家閨秀,氣質高貴冷豔的小蔡琰,也跟着眼冒星星,芳心顫顫不已……
“既然黃公子也是精通琴藝音律之俊才,那就請黃公子當場彈奏一曲,也讓老夫有所領教,如何?”也不知是老蔡看出了黃炎這廝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還是確實想要有所期待,反正是當即一臉期待地看向黃炎。
而蔡大小姐更是美眸之中星光燦爛,緊張地絞弄着兩隻小手,心中愛慕之意盡露於色。
小蔡琰緊張,紅袖心中更是緊張萬分——自家公子可真是能耐啊,出去打個仗也能順路撿個重量級小美女回來……
糜家那小丫丫更不必說,差點兒就蹦蹦跳跳着上來給黃炎送花獻吻,以資鼓勵了……
“呵呵,這個,黃炎這等彈奏水準,在蔡大家面前,實在是拿不出手啊!”黃炎眨巴着眼睛,訕笑道。
“黃公子莫非不屑與蔡某切磋一二?”老蔡面色一冷,不悅道。
“呵呵,豈敢豈敢,”黃炎忙陪着笑臉,說道,“那,黃炎就獻醜一番,胡亂撥弄幾下了。”
“哼!琴藝乃文雅之道,豈能胡亂來的?”蔡邕臉上寒意更甚。
好吧,老頭,這可是你逼我的哈!
一會兒扯斷了琴絃,拍爛了琴板可不能賴我……
黃炎靜下心來,在那瑤琴面前擺下一塊蒲團坐席,盤膝坐了上去。
琴的寬頭朝右,窄頭向左,細弦靠身,大弦靠外,琴軫(寬頭)懸空架在茶几上,像模像樣地擺放端正。
然後再調了音高,試了音準,這才深吸一口氣,凝神,閉眼……
想想我該彈點兒啥?
想想我會彈點兒啥……
這一番舉動,卻讓蔡邕頻頻點頭,暗贊不已。
也讓小蔡琰心下稍安,就怕黃炎一個自大自吹,原形畢露,惹惱了自家父親,也毀了偶像在自己心中的光輝形象……
而紅袖跟糜貞則是一臉的驚訝——想不到自家公子當真會彈琴鼓瑟,精通音律!
那中年那文士卻是始終不言不語,只是面帶微笑,默默地關注着黃炎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衆人心中正各有所思,耳邊卻是琴聲悠揚,樂音嫋嫋,恍若天籟之音,縈繞在漫天星空之中……
小看哥了不是?
哥比不過‘三衢才女’的浙派女琴家——徐曉英,還比不過蘇州吳門琴社的葉名佩麼?
好吧,哥好男不跟女鬥,咱還是努力向龔一,李祥霆看齊吧……
奉上黃小哥的拿手之作——《梁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