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
眼前這小子,就是鄧艾不成?
方紹暗吃了一驚,本來是不太相信會有這麼巧之事,但想起他那結結巴巴的說話方式,便不禁信了三分。
歷史上的那個鄧艾,的確就是個結巴子。
不過,方紹依稀記得,歷史有載,建安十三年時,曹操率大軍南攻荊州,劉琮歸降之後,曹操強行將新野一帶的部分當地人北遷,那個時候,鄧艾一家就被強行遷到了汝南,成爲了曹操的屯田民,而作爲新野大族出身的鄧艾,則淪落爲了放牛娃。
當時方紹也知道新野有個叫鄧艾的小孩,很可能將來成長爲一代名將,但當時考慮到鄧艾不過是十多歲的一個孩子,而以當時自己的低微的官職,也不可能讓劉備對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孩子垂青,所以也就沒采取什麼行動。
卻不想到,一晃十年而過,竟會在此地遇見鄧艾。
不過,令方紹生疑的卻是,鄧艾此刻不是應當在汝南做他的屯田民嗎,怎麼會跑到這南陽地界來。
於是,方紹便問道:“原來是鄧士載,不知你籍貫是哪裡,又是如何從軍的?”
“艾其實本是新野人氏,早年曹操南下之時,艾便隨族人被遷往汝南屯田,因是我略識些字,故而前幾年被委任爲了軍佐。此番兩軍交戰,汝南屯田奉命調運糧草,典農都尉知我是新野人氏,對南陽一帶的地形熟悉,便派了我前來押解糧草,卻不想半路爲這位關將軍和關小姐所獲。”
鄧艾知道自己結巴,所以說起話來,故意放慢了速度,不過他的語速雖是慢慢吞吞,但每一個字都沉穩有力,讓那些本想取笑他的人卻又笑不出來。
話音剛落,未等方紹開口,關銀屏便問道:“你這一身武藝,卻是跟誰學的?”
鄧艾答道:“屯田民中,也有一些會武藝的鄉民,艾自幼無事之時,便看他們練武,這些武藝,皆是艾自學而得。”
“原來是自學成材,嗯,難得,真的是很難得。”關銀屏不禁讚道,臉上露出些許讚許的笑容。
或許是這關銀屏也受了他父親的習染,對那些官吏士大夫們,都不怎麼有好感,反是對這種下層人士,有一種出於本性的體恤與親近。
時至此時,方紹確信無疑,眼前這小子就是鄧艾了,想這鄧艾果然與歷史中一樣,在逆境之中,亦能奮發圖強,不斷的完善提升自我,方紹對其不禁又多了幾分欣賞之情。
姜維、鄧艾等皆是後起之秀,其才絲毫不遜於當世風光的名將,方紹自是有心收攬他們爲己用,只是這鄧艾畢竟不比姜維,他到底是剛剛投降的降卒,方紹自然不放心就這般將他帶於身邊栽培,就算將來要重用,那也得先觀察一段時間纔可以。
於是,方紹便道:“你在曹軍中的現任何職?”
“艾官任典農都尉學士,負責看守稻草。”鄧艾迴答的倒也痛快,絲毫不以自己官職卑微而覺羞恥。
曹操所立的屯田制中,典農都尉相當縣令一級的官員,而典農都尉學士,則相當於縣一級中的下級官吏,鄧艾負責看守稻草,看來他這官職應該是下級中的下級了。
方紹想了想,遂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向關將軍給你討一個典農功曹的位子,先歷練歷練你,看看你是否真有真才實學,如果做得好,自會另行升賞提拔。”
因是當初襄樊之戰時,荊州北部人口因戰亂而銳減,荊州軍團乏食,關羽便在與蔣琬商議之後,仿效曹操,利用北部附近的荒地,設了幾個典農都尉,召驀那些流民實行民屯。當然,政策卻比曹操的屯田要寬鬆與多,民與官之間的分成,也是按照七與三的比例而分,遠比曹操那邊的五五,甚至是四六的殘酷政策要好很多。
這典農功曹的官職,僅次於典農都尉,對於鄧艾這個降卒而言,一上來就能官升數級,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待遇。
本來是過着暗無天日,希望渺茫生活的鄧艾,哪想到被俘之後,反而遇上貴人,撥雲見日,前途一下子一片光明,人生就此發生轉折。
此時此刻,他心中自是感慨萬千,忙拱手道:“艾多謝方將軍提拔,請方將軍放心,艾必洗心革面,一心一意爲漢中王效命,絕不辜負方將軍的此番知遇之恩。”
看着眼前這個對自己感恩戴德的年輕人,方紹嘴角不禁流露出幾分小小的得意之色。
…………
在向關羽推薦過鄧艾,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方紹便繼續踏上了東去之路,幾天之後,途經樊口,方紹本來打算拜訪一下魯肅,卻聽聞這位東吳的大都督,如今卻身染重病,現下已去往柴桑休養,方紹便即刻起程,又匆匆的趕去了柴桑。
在當年的周瑜的都督府中,方紹再一次見到了這位病魔纏身的東吳大都督,此刻,魯肅已不見當年的儒雅飄逸,整個人都面黃肌瘦,儼然已是一副時日無多的樣子。
“中正,你來啦,我病體無力,未能遠迎,望你不要見責呀。”魯肅手撐着拐仗,在下人的攙扶下,立在大門外恭候着方紹的到來。
方紹見狀,趕緊跳下車來,幾步走上前去,攜起魯肅的手,關切道:“子敬這話說的,你我之間何等關係,還用得着這般客氣麼,你既有病在身,又何出出來,快,我你進屋中去說話吧。”
二人相攜入堂,分主賓坐下,魯肅有氣無力的吩咐着婢女上茶上點心款待貴客,而他說話之時,更是不時的咳嗽,看來這病情確實很重。
“子敬,前番你前來送親之時,還是精神抖擻,怎麼數年不見,身子骨就變成了這樣?”方紹滿懷關切的問道。
魯肅嘆了一聲,感慨道:“這就是所謂的身死由命呀,自去歲開始,我這身子骨也不知爲什麼就越來越差,時值今日,怕是已經來日無多了。”
粗粗一算,方紹與魯肅自夏口相識,如今也算認識近十年之久了,這期間雖然雙方也曾大動干戈,但總體而言雙方還算是有來有往,在方紹的映象中,魯肅一直算是他在東吳中,相交比較好的一個人。
如今見魯肅病成這樣,方紹心中亦是頗爲可惜,而且他也知道,歷史上的魯肅,本就在建安二十二年左右病逝,這時見得他這副模樣,再掐指一算,怕是魯肅離他的大限之期真的已經不遠了。
魯肅之死,顯然不是方紹想要看到的。
在東吳諸臣當中,魯肅這個人一向是“聯劉抗曹”政策的堅定擁護者,有此人在,儘管孫權對荊州總是心存圖謀,但在魯肅的一力反對下,總體而言孫權對荊州的決心還是有所保留。
然而,如果魯肅去了,那麼,按照方紹的推測,接他位子的必將是近來在東吳崛起極快的呂蒙,此人可是一個頑固的主戰派,若是此人上臺,那麼東吳對荊州的態度,勢必要向不利的方向轉變。
歷史中的“大意失荊州”,即是在魯肅逝世,呂蒙上臺後不久就發生。
很顯然,魯肅在的存與亡,很可能將是東吳外交政策的一個轉折點。
不過,方紹可是有備而來的。
在聽聞了魯肅一番落寞之詞後,方紹哈哈一笑,不以爲然道:“子敬啊,你一向不都是認爲事在人爲嗎,怎的現下卻信起了那什麼天命。”
魯肅又是一嘆,“我原來也是不信天命的,不過我這身體本是好端端的,但無緣無故就病情日重,請了多少名醫都無可奈何,中正你說,這不是天命又是什麼,唉,我是不得不信啊。”
方紹將一杯茶飲盡,嘴角露出些許得意之色,“子敬你也無需灰心喪氣,其實,這一回我來柴桑,還給你帶了一份大禮呢。”
魯肅一怔,勉強笑道:“你我乃故交,你能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還何必帶什麼大禮,卻是顯得見外了。”
方紹道:“前番你親自來送嫁,我還沒謝過你,正所謂禮尚往來,我這份大禮也是應該的,現在大禮就在外堂,子敬要不先看一看再說。”
魯肅忙搖手道:“我魯肅爲官兩袖清風,一不收禮,二不送禮,中正你也是知道的。你的心意我領了,至於這禮嘛,你還是收回去吧。”
方紹神色忽然間變得鄭重起來,正色道:“子敬啊,這份禮我可不光是送給你的,而是送給東吳萬千百姓,還有我們劉孫世代友好之業的,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魯肅這下就糊塗了,茫然道:“中正,你何出此言啊?”
方紹臉色又變得詭秘起來,“待看了我給你帶的是什麼禮的時候,子敬你自然就明白了,來呀,快將那份大禮給魯都督請來。”
魯肅好奇心起,便也沒有阻攔。
過不得片刻,卻見一位鶴髮童顏,翩翩若仙的老者信步入內。
“這位是……”魯肅更加的糊塗了,怎想到方紹給自己帶來的這份大禮,竟然會是一個道風仙骨的老頭。
方紹淡淡一笑,說道:“這就是我給子敬帶來的大禮,此人正是當世神醫,張仲景先生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