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當陽長阪坡一直至江陵附近,是綿延百里的丘陵,人稱“百里長阪”。
此地距離江陵仍有兩百餘里的距離,按照預定的計劃,本該在十天前就已經在江陵城裡曬太陽了,可是到現在,龐大的隊伍走了還不到一半的距離。
方紹前後審視了一下這支南下逃難的隊伍,比前幾天又擴大了一倍有餘。在離開襄陽的這近二十天的時間內,荊州士民趕來追隨劉備才如雲,到現在爲止,差不多已有十萬之衆。
又有數百人從方紹身邊走過,其中夾雜着幾十名士兵,他們有的幫助老幼揹着行李,有的則乾脆把武器放在同行的驢車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剛離開襄陽時,隊伍的編制較爲嚴整,但二十天過去之後,大部分的士兵便散落在了百姓之中,跟隨着人流一同前行,這般下去,如果曹軍追來,倉促之間如何能組織起來進行有效的抵抗呢。
“看情形很不妙啊,我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纔是,逃過這一劫以後就是一片晴天了。”方紹已經作好了準備,“不過,這風險也不能白冒,必須得有點收穫。”
方紹轉動着腦瓜子,漸漸有了想法,便勒轉馬頭,望後面的錙重部隊而去。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劉備等人已最先爬上了長阪坡,幾人在一棵大樹乘涼。此刻山風陣陣,好生的涼爽,劉備舉目向北望去,只見蔓延數裡的百姓隊伍正緩緩的向坡前移動,不禁搖頭嘆道:“看來今天又沒走多遠。”
劉備這時的口氣中,不經間已有了幾分不爽,比前幾日那般大義凜然已有些不同,似乎是有了點悔意。
這時,身邊的糜竺抹着汗道:“主公,這樣下去不行呀。如今咱們的從衆雖多,但多是手無寸兵的白丁,如果曹軍人馬追到,我們根本無法抵抗。不如拋開百姓,加快行軍速度,早日佔據江陵。”
周圍如諸葛亮、張飛等人,雖沒有說話,但那份表情表明他們都贊同糜竺的提議。
這時,劉備的表情忽又莊肅起來,道:“成大事者當以人爲本,如今百姓歸我,我怎能忍心棄他們而去。”
劉備的話令糜竺頗感爲羞,紅着臉,啞口無言的退在一邊。
那邊搖着扇子的諸葛亮暗自慶幸:“幸虧我沒這麼勸主公,要不然當衆出醜的就我了。”
在場的氣氛一時間有點清冷。
劉備也知是自己的話讓氣氛有點冷場,但是輕咳了幾聲,道:“元直,雲長的水軍現在到哪裡了?”
徐庶忙道:“昨晚收到關將軍派人送來的消息,水軍很快將抵達漢津渡。因爲沿途收編了不少不願投降曹操的荊州水軍,目下水軍兵力已達萬餘,所以關將軍準備在漢津渡稍作整編。”
劉備點頭表示滿意,道:“傳令給雲長,叫他儘可能多的收降荊州水軍,遇到不降者,儘量避免交戰。他手裡的這支水軍,現在是咱們唯一的家底,絕不能輕易有損耗。”
看看後面的百姓陸續跟上,劉備等起身欲繼續趕路。
就在劉備轉身的一剎那,眼角感覺似乎瞟到了什麼異常,多年來形成的戰爭敏感促使他再度轉過身來,舉目望北細望,視力所及的盡頭,隱約似有片片烏雲捲來。
那烏雲來勢極快,轉眼間便更加的清晰,不,那根本不是什麼烏雲,更像是飛沙起石的煙塵。
陡然間,劉備的臉色刷的一變,嘴裡三個字脫口而出:“虎豹騎!”
當劉備看到了那由北方而來的煙塵時,處在後方,與錙重部隊在一起的方紹同樣也注意到了。
而且,他比劉備更早的發現了其中的異常,而當他不顧形象,索性站在馬背上張望時,不禁也是臉色大變。
塵煙之中,一股黑流正疾速奔來,轉眼間的功夫已清楚的映入了方紹的眼簾,沒錯,那正是聞名天下的虎豹騎,曹操軍隊中最精銳的鐵騎部隊。
“曹軍!曹軍來啦!”
人羣中不知是誰最先驚叫一聲,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當人們被這叫聲所吸引,齊刷刷的望北看去時,成千上萬的百姓,霎時間就陷入了無盡的惶恐之中。
然後,潰逃開始。
男女老幼們,如驚弓之鳥一般,漫無方向的亂竄。在他們眼中,身後的曹軍鐵騎,如同從地獄之門衝出來的索命使者,這世上沒有什麼比他們更令人恐懼的。
百姓在逃竄,負責運送錙重的部隊也隨之潰散,這些士兵本就是老弱之輩,且數量有限,面對聞名天下的虎豹騎,不潰散才叫奇了怪了。
一時間,軍民混雜,四下狂奔。
方紹在這個時候卻並不慌張,他知道,曹操輕騎狂追三百餘里,爲的不是屠殺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找樂子,而是爲了將劉備殲滅於此。
果不其然,曹軍前鋒逼近之時,忽然間方向一轉,繞過堵塞在大道上的十餘萬百姓,徑直迂迴向最前邊的劉備主力。
只是,區區百姓能懂得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的腦海裡只有一個“逃”字,也不關心曹軍往哪個方向去了,只顧一味的矇頭亂竄。
人流片刻已是四分五裂,方紹緊抓着繮繩,生恐被哪個嚇瘋了的傢伙拖下馬來,要知道在這個時候,胯下這匹馬可算得上是救命的稻草呢。
不過,方紹並沒有策馬狂奔,他凝目四望,在混亂的人羣中尋找着他所要的“回報”。很快,他發現了那兩輛載着甘夫人和糜夫人的馬車,隨行的親兵早不知跑哪裡去了,而駕車的車伕興許早亂了陣角,也不顧方向,只顧駕着車子亂跑。
於是方紹便策馬追了上去,追不到一里地,兩輛車便走散,一輛繼續望南,另一輛則偏向東去,方紹猶豫了一下,一咬牙跟着向東的那輛車而去。
駛離了大道之後,四野草石叢生,再加上到處是亂竄的人羣,那車伕只顧狂抽馬鞭,卻未注意到隱藏在草叢中的一塊大石,車輪碰止,立時便翻倒於地。
那可憐的車伕當場被壓死,而倒地的車身,卻仍被那兩匹受驚的馬兒拖着走。方紹吃了一驚,急策馬而上,拔出腰間佩劍,用關平教他的使劍之法,連着劈空了幾次,最後好容易才次繮繩砍斷。
馬車因慣性之因,在草上又滑行了數米遠才停下。
方紹急跳下馬衝了上去,扒開那破爛的車窗,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婦正蜷縮在那裡呻吟,而她懷中環護着的那個嬰兒,尚在哇哇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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