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學生聽完,對於王動更是鄙夷,在漢代,有兩類人是最底下的職業,屠戶和廚子,都是這一類,儒生因爲孔子的“君子遠庖廚”,更是對廚子帶有偏見。
孫策終於找到接腔的空檔,他出言說道:“王動可是我們縣裡有名的大廚,他的明月樓也算是名滿天下了吧?怎麼你們還不知道嗎?”
“原來竟然是明月樓的老闆,怪不得這麼大口氣。”
“咱們老師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他能做出什麼讓老師也接受的菜?”
衆學生議論紛紛。
“就是,我們就等着看他出醜吧,都郵有什麼了不起。”那個被訓斥的學生偷偷在一旁幫腔道。
因爲君子遠庖廚,所以郭泰從不讓自己的學生進入廚房,這種雜事都是委託給了明月樓處理,明月樓可以說是跟郭府聯繫很緊密的一家酒樓了。
所以說起明月樓,郭泰也點了點頭,表示了對這家酒樓的認可。
“無妨,廚房就借你吧!”郭泰的管家走出來說道。
剛纔對王棟出言不遜的那一位書生也趁機說道:“王大人,我們的食材都是精挑細選的,您可會用這些食材呢?”
“都有哪些食材呢?”王動裝作沒聽出來他話裡的刺,問道。
“那可就豐盛了,遼東的魚翅和海蔘,西涼的牛肉,高原的犛牛,川蜀的蘑菇,江南的河蟹,魯地的鮑魚和墨魚,應有盡有。”
“不知您要用這些珍品,做一道什麼樣的菜呢?”
王動自信地笑着說道:“不如就嚐嚐我做的佛跳牆。”
郭泰本來已經在一旁閉目養神,聽到這道菜的名字,笑了出來,說道:“佛無慾無求,怎麼會跳牆呢?”
“這就是這道菜的神奇之處了,佛祖這樣無慾無求的人,吃了都會跳牆,那如果是平常人吃了,會怎麼樣呢?”王動回答道。
“我很期待呢。”郭泰的興致被調動了起來,他本來對於王動的手藝不是很在意。
他喜歡清靜,平日裡的飯菜也以清淡爲主,儒生的府中,通常也會有孔府菜的廚師。
雖然孔子說“君子遠庖廚”,可是孔家的後人早就發展出了獨有的孔府菜系,也算是宮廷菜和官府菜之外的又一大菜系。
郭泰起先只是想見一見這個傳聞中詩文很獨特的後輩,沒想到對方還能給自己意外之喜。
王動很快到了廚房,他掏出自己心愛的廚具,包括一個大罈子,一些調料,這些都是他準備好要做飯的用具,還有之前他早就已經調配好了的醬料。
佛跳牆因爲要煮很久,所以罈子也要經過特殊製作,保證密封性和耐熱性。
佛跳牆是福建名菜,又名福壽全,是清道光年間由福州老闆鄭春發研製出來的,最開始這道菜上不了檯面,只是乞丐之間煮食的東西。
當然,這道菜發展到宮廷之後,經過改進,添加了很多名貴的食材,後來甚至成爲了宮廷的御膳,王動跟着自己的國宴老師,也是學到了這道菜的精髓。
正好郭府的廚房裡有很多相匹配的食材,王動立刻就想到了這道菜。
佛跳牆把幾十種原料煨於一壇,需要有強烈的火候控制能力,同時還要有精妙的配方,才能把幾十種食材的味道混爲一體,同時又不失每一種味道的特點。
王動在酒店學院的時候,主研的就是中國幾個大的菜系,佛跳牆可以說是他拿手的一道菜了,也正是因爲這道菜的原料繁多,他纔沒有在酒樓推廣出來,成爲了他壓箱底的一道菜。
他將雙手洗淨,食材分門別類的放好,最開始是鮑魚和海蔘,經過特殊的入味處理之後,混雜在了一起。
鮑魚不能先加入,這裡沒有紹興的老酒,他就以塞外的燒刀子代替,魚翅是最新鮮的食材,需要經過特殊的去腥處理。同時需要蒸煮,和絞肉混雜之後,提取出汁。
另外的魚則切成小塊,放入沸水鍋中加蔥段,烈酒薑片等去腥,鮑菇則要用旺火蒸爛之後加入骨湯汁中熬製取汁。
他又取鵪鶉蛋,鴿蛋或者雞蛋混雜,煮熟之後去殼。
雞肉鴨肉豬蹄牛肉洗乾淨之後,切成塊狀,加入清水中焯掉血水。去除肉的腥味之後加入烈酒入味。
冬筍也要放入鍋中,油炸,魚糕,魚肚炸至可折斷爲止。
桂皮,蔥薑糖等混合均勻後加入之前準備好的所有食材。
這時候就要上他準備好的大罈子了,這本來是釀酒用的酒罈,他經過密封處理之後,可以用來作爲煮制的器皿。
王動做完這些之後,合上了大罈子的蓋子,笑着說道:“大功告成。”
在烈火的蒸煮之下,罈子發出了咕嚕咕嚕的響聲,但此時應該是沒有香味傳出來的,酒罈的密封性保證了香味不會溢散。
等到煨熟,香味會漸漸飄散出來,王動捏了捏耳朵,用毛巾將蓋子打開,一股濃郁的香味噴薄而出,飄蕩在郭府四周。
王動將蓋子重新蓋上,香味又被完全隔絕了,但是已經聞到了香味的衆人不禁回味起來,他們紛紛側目望向王動,想要一飽口福。
“這就是佛跳牆嗎?”郭泰問道。
“正是,佛跳牆融百種原料的香味與營養於一爐,既不失其原本的味道,又有融合的新滋味,您請慢用。”王動將罈子放到了郭泰眼前。
他猛地揭開了蓋子,一時之間酒香混雜着肉香、魚香以及其它食材的香氣逸散出來,讓郭泰爲之瞠目結舌。
“好一個佛跳牆!佛祖聞到想必也要跳腳,正是應該如此啊。”衆多學子紛紛出言道。
他們完全忘記了早前嘲笑王動的場面,一時之間如同牆頭草一般,只是誇讚王動高超的手藝。
郭泰也是精神一振,他迅速地接過了學生給他盛好的湯底和美味的肉汁。
此時的湯成琥珀狀,正是熬製良久之後纔有的顏色。
肉的鮮美,魚的粉嫩,以及其他食材的味道全部融入了湯中。
郭泰提起勺子,將肉與湯汁舀起一併放入口中。
濃烈的香氣混雜着鮮美的口感,讓他的味蕾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幾乎要情不自禁的舞蹈起來。
周圍的學生看到老師如此形狀,已經明白了這道菜的美味。
自古學府就有尊師重道的禮儀,老師沒有發話,他們一般是不能上桌用餐的。
郭泰良久才平復了自己激動的情緒,讚許的看了一眼王動,說道:“這真是我生平嘗過的最美味的一道菜了,王大人真是技藝超羣,雖只是廚藝一道,依然令人佩服。”
王動笑道:“多謝郭先生擡愛,何不請大家一同品嚐?”
他早就看出來周圍的學生都躍躍欲試了,此時出言也是讓他們對自己有個好印象。
“你們都來嚐嚐吧。”國泰見狀說道。
本來王動準備了滿滿一大鍋,但是奈何郭泰身邊可是有超過三千的弟子,雖然不是全部都在這兒,但是也架不住整個郭府都被驚動了。
所以滿滿的一大鍋佛跳牆,最後留下來的只剩下了骨頭渣子,連湯都沒有再留下一滴來, 可見這道菜的受歡迎程度。
都說酒足飯飽會讓人心情愉悅,這句話果然不假。
郭泰一邊坐下,一邊也招呼着王動說道:“你之前的提議我想了一下。”
“那您可同意我的建議嗎?”王動適時地問道。
“王大人,我是沒有出山的打算的,但是我的門生很多,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讓他們支持你。”郭泰吃了王動的佛跳牆,雖然沒有完全答應王動的請求,但總算是鬆了一點口。
王動點了點頭,他也知道以郭泰的心性,想要說服他幾乎是不可能的,承諾讓學生給自己幫助,已經給了自己面子。
王動也不貪心,來日方長,今天給郭泰留下一個好印象,已經足夠了,以他的手藝,當然可以慢慢攻略郭泰。
他裝作遺憾地說道:“如此那就有勞郭先生了,學生們秉承了您的學問之道,一定會給東漢帶來中興之象。”
“但願如此吧。”郭泰嘆了口氣說道,他對於如今的朝廷已經是沒有了任何的信心,十常侍專權,打壓朝中的忠良,他也不是一兩天聽到了。
出於對皇帝的權威的仰視,也有對國家的忠心,讓郭泰沒有站出來提出反對的意見,但是讓他再侍奉這個昏庸不堪的君主,他確實是不願意了。
王動又和郭泰聊了很多東漢發生的大事,今年確實是不太平的一年,再過幾年,就是著名的“黃巾之亂”到來了。
雖然郭泰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但是見微知著,他對於大漢未來幾年的光景也並不看好。
王動憑藉自己先知的能力,與郭泰算是討論得有來有回,不處下風,讓郭泰心裡對他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嗯,是個有見識的後輩。”郭泰心裡暗想。
等到天色漸晚,幾人分別的時刻也到來了。
“王大人,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請回去吧。我的課程還沒結束,學生們都需要繼續上課了。”郭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