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燈前發呆的曹丕突然被打斷——卞夫人推門進了來。
“你這孩子又在想什麼？你父親剛纔遣人來知會, 會帶你和彰兒去徐州。”卞夫人對剛剛站起來對她行李的曹丕吩咐道，還少不了埋怨他一句。
“是，我知道了, 母親。”曹丕面無表情地回覆道, 心中卻不似面上這麼平靜了。
他知道能讓父親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也只有荀襄了, 不過半天工夫而已。
卞夫人自然也知道這點, 所以看起來她的心情並非表面這麼如意。說起荀襄嫁過來做曹操的正室夫人, 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本來她覺得自己運氣不錯，雖是舞伶出身，卻得了當時還是年輕校尉的曹操賞識, 嫁了進來。丁夫人雖是正室可與曹操關係並不好，唯一靠的就是曹昂這個並非親生的兒子。而她呢, 接連生了四個兒子, 連丁夫人都贊她操持有度, 更不用說曹操一直很是滿意她的賢良淑德。
本來丁夫人自願與曹操斷絕關係，她是最有可能被扶正的那個, 現如今荀襄嫁過來，在名頭上就能壓下她好幾頭，更不用說比她更年輕更貌美了。
她已經沒有別的出路了，能靠的就只有這幾個兒子。
可是這個長子曹丕，本就不博曹操注意, 這回又出了忤逆曹操的行徑, 怕是雪上加霜。
好在她不似丁夫人, 只有曹昂這一個指望。好在曹彰和曹植都很得曹操喜愛, 若是荀襄生不出兒子, 還是她的優勢多。
念及至此，卞夫人釋懷許多——儘管這一天她都以同樣的理由說服自己, 倒真希望是自己杞人憂天。
她懷揣着心事出了門，絲毫沒有理會立在原地的曹丕，而曹丕對此早已習以爲常，他回去坐下，想着荀襄的態度和她再曹操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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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酷暑已散，秋風漸涼，正是到了曹操大軍出征之時。荀彧照例留下善理大軍後方，陳羣做他的副手，也很快進入了狀態，隨曹操出征的謀士居然只有郭嘉一人而已。
“看來主公對你的狂言很是信任啊。”陳羣私下逮着空調侃郭嘉，郭嘉還是笑眯眯地迴應：“我會理解爲你是在嫉妒我的，長文。”
不過此事確實引來不少人的議論，衆人都道這個看起來出身不怎麼樣的郭嘉竟比當年的戲志才還得主公的心。
不管怎樣，主公大人就這樣帶着他的人馬踏上了征程。
荀襄掀開車簾——撇去沅竹，她怕是唯一一個坐車的人了，連個可以說話打發時間的人都沒有，曹操帶着他的虎豹騎走在她前面，和他同行的還有一塊嘮嗑的郭嘉，荀襄無奈地嘆了口氣。
“二公子，進來坐會兒吧。”荀襄想，既然曹操不給他解悶兒，她就找他兒子解悶兒。誰讓她掀開車簾只能看見騎在小馬上的曹丕。
曹丕：“……”
最後曹丕還是不情不願地上了車輦——他真的覺得作爲全軍唯一一個坐車的男人真的很丟臉。
一路上，或是荀襄問一句曹丕答一句，或是荀襄“自言自語”曹丕在聽，所以這樣下來荀襄也不覺得解了多少悶兒。
“你爲什麼要幫我？”終於，曹丕先開了口，其實這個問題困惑了他好幾天了。
荀襄覺得以曹丕的年紀，就以這種陰謀論的語氣說話實在不可愛，但她確實答不上來他的問題。
只是單純想幫助這個少年實現他的夢想吧，哪怕只是一步。
所以她第一次故作高深地朝曹丕笑了笑，不答話。這現學現賣的迴應着實噎了曹丕一下。
於是一路沉默到大軍抵達紮營的據點。
收拾好行囊後，荀襄終於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之前一直礙於曹操夫人的身份規範言行，顛簸了一路連伸個懶腰的權利都沒有，身子骨真不舒坦。
“夫人，將軍請您去主帳。”荀襄還沒來得及把牀單貼熱，沅竹便上前稟報，她懊惱的哀嘆一聲，埋怨曹操什麼事這麼着急，待她掀開主帳的帳幕時卻頓時精神了。
她驚叫：“公達大侄子！”
荀攸：“……”怎麼數年不見，荀襄見了他還是這反應？
坐在帳中上賓位置的，可不就是荀攸嗎？只不過如今的他已“出落”成一身儒態的中年大叔。
原來不止是陳羣在這個關鍵時刻來投奔曹操，更關鍵的還有荀攸啊！荀襄近日一連見了兩個故人，簡直覺得不能更驚喜了。
荀攸上路來徐州前，倒是曾與荀彧通過書信，如今曹操的勢力有如虎添翼，雖兵馬不及其他各路諸侯，手下猛將智囊倒都是難見的人才。拿下徐州，吞下呂布，則會是曹操成就霸業的一個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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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大人近日干勁很足，不外乎是因爲多了荀攸這麼一個大助力，誇張到荀襄這個不曉兵法的閒人都認定呂布之敗，指日可待了。
不過一日晚間，她與曹操相擁而眠時，不禁問道：“何時會拿下徐州？”
曹操閉眸沉聲道：“嗯……快了。”
荀襄嘟道：“快了又是什麼時候，若按奉孝所說的百日來算，已近半了……對了，呂布會死嗎？”
曹操繼續惜字如金，道：“嗯……不一定。”
荀襄黑線：“什麼叫不一定，若他落到你手裡，還不是聽你處置。”
曹操終於捨得張開眼，低頭看她：“你希望他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不知爲何，荀襄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你當我不知你以前傾慕呂奉先這廝的事？”曹操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毛，荀襄的表情瞬間就僵了，不過她很快又反應過來，曹操這是吃！醋！的表現！
於是她很開懷地纏上曹操，膩聲道：“哎呀，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我那時還小呢，怪就怪還沒來得及目睹將軍你的風采~”
曹操聞言陰惻惻地笑了，道：“當年呂‘將軍’策馬赤兔的英姿很奪少女心魂吧！”
荀襄不曾想曹操連這個都知道，也不曾想他還這麼咬文嚼字的小心眼，只好說：“那不能比嘛，當年我在洛陽街頭撞上你的時候，可是看了好久都沒回神呢……”
曹操所提的正是當年的洛陽往事，彼時他刺董失敗，喬裝狼狽，倉皇出逃，追趕捉捕他的正是馬上英姿的人中呂布，如此反差他本不放在心上，可這兩幕景象皆被荀襄所見便打擊到了他身爲男人的自尊了。
今天晚上必須乾點什麼，不收拾收拾某個丫頭，她就忘記他的雄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