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龐統還有鄧瀚兩個人的勸說,劉備自是沒有當即給接納了下來,至於他眼中的諸葛亮和荀彧,這個時候的神『色』間,卻又沒有反對的意思存在。劉備對於這一點,倒是有些奇怪,比較而言,諸葛亮先不用說,畢竟他和鄧瀚,龐統兩個人是師兄弟,在這樣的荊州方面的大事情上,向來都會保持一致的。
不過看着荀彧也是如此,此時的劉備纔是有些詫異。
對於荀彧,劉備自是在這段時間的接觸中,以及綜合了這些年對於許都那邊情報的綜合,讓劉備明白,這位當世賢達的心思,這位荀令君,平生的所作所爲也是另一種保有大漢存續的手段罷了。
爲了這個已經是風雨飄搖中的漢室江山,他卻是不惜自己的『性』命,在原本他可以跟着曹『操』一道建立新王朝,並能夠成爲這個新朝的開國元勳的機會下,他選擇的是向曹『操』說不可。
他不要自己的高官顯爵,他不眷戀自己的榮華富貴,所求着,只是希望曹『操』能夠當一個大漢的守衛者,卻不是一個掘墓人。
可惜這樣的希望還是太過理想化了,終究爲了曹氏的大業,爲了能夠稱爲魏王,繼而建立屬於曹氏的國中之國,荀彧不得不被犧牲了。
故而對於這樣的荀彧,劉備自是敬重。
當鄧瀚將他在許都城中要做出這種救助荀彧的打算,通過情報部門傳到劉備的耳中的時候,劉備當時還沒有怎麼看在心上的,當然這不是劉備的疏忽,畢竟對於荀彧在許都城中的那種影響,以及荀彧對於曹『操』在心中的那種背道而馳,當世之人卻是沒有幾個人能夠看的那麼透徹的,對於這一點卻是鄧瀚的長處,雖然現在的這個世界,鄧瀚的小翅膀扇動的影響是越來越大,可是在這方面,還是沒有讓曹『操』和荀彧這曾經的黃金搭檔,變換了他們的心境。
而今活生生的荀彧到了劉備的眼前,他自是能夠在與之相處的過程中,感受到這位品行高潔,智慧如海的絕代賢士的風采以及他內心中對於大漢的那份深沉的忠貞。
和劉備不同,劉備雖然他自是漢室宗親,劉氏子孫,可是對於大漢的忠義,對於大漢的維護和興復,更多的時候,劉備只是一種道義,一種大義上的義不容辭,畢竟他是劉氏子孫,天生的就有着這麼一種責任在,當然現實中有許多的劉氏宗人,對於這樣的責任是忽視了的,或者說是已經忘卻了,而劉備這個曾經淪落到了織蓆販履的草根之人,並沒有忘記他身上的血脈之源,而且即便是淪落至廝,還不忘他那個孩提之時指着村口大桑樹許下的那個戲語。
而荀彧本人,對於大漢,他卻是天生的覺得他對於這個風雨飄搖的大漢,有着漢室興亡,鐵肩擔道義的本分,這不是因爲他受到了大漢多少的恩義,也不是因爲他爲了實現什麼雄心大志,只是他的內心對於大漢這個皇朝的誠摯之情。他沒有劉備那種天生的責任,更多的只是他心中的一份熱切,一份期許,繼而這種期許慢慢的轉化成了他的一種信仰,而今從曹『操』的許都脫離了之後,雖然說荀彧這一躺荊州之行,算的上是重生之旅,可是他的內心倒是沒有太多的改變,對於這個王朝,對於這個『亂』世中蹣跚前行的帝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心懷眷戀的。
當然現在的情勢,卻是天子愣是將本該屬於他的責任,就那麼堂而皇之的放過,對於這樣的天子本該受到像荀彧這樣的人的指責,畢竟天子這麼做,使得這些人能夠寄望的目標和信念,頃刻間倒塌,可是如今荀彧的經歷,卻是能夠讓他對於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更多了些其他的體會,或許天子也是覺得一切的過往太過辛苦,而對於將來,已經經歷了太多失望的天子已經沒有勇氣去迎接可能的變數了。故而,他走了,消失在茫茫的三千紅塵之外,躲在雲中不知處,去過他那種不在俗世中紛擾的逍遙。
可是他可以走,這天下,這煌煌大漢朝,還是要繼續的。以如今天下的局面來看,原本大漢的一統之勢,卻是在桓帝,靈帝之時,便已經是有了四分五裂的徵兆,現在留存下來的這將大漢的天下版圖分割成四份的,四方勢力,曹『操』一方自然是有了要代漢自立的意思,江東的孫權,雖然對於許都的朝廷,曾經也是服從的,還有袁尚也是,不過他們兩方卻是都自知他們的實力還不足以讓他實現更大的野心,故而也不得不如此,可是袁氏一脈,在袁紹在世的時候,就有了另立新帝的意圖,這樣的人物,想來對於大漢也是沒有多少忠誠的,而江東的孫權,雖說其父孫堅,在十路諸侯討伐董卓的時候,確實是大漢的忠貞之人,可惜的是這位江東的猛虎,並沒有將這份心意善始善終的保持下去,居然在洛陽的時候,隱匿了傳國玉璽,這種事情自然是昭顯了這位江東的猛虎並沒有什麼真正的爲漢室盡忠的意思,他們更可能的是藉着那一次的討伐讓江東在天下人面前將養人望。
數來數去,也就剩下了荊州的劉備,以如今天下的各方勢力而言,荊州的劉備已經統合了雍州,涼州,益州,荊州,交州,卻是從南至北在和其他勢力對立的過程中,居然都佔據了天下將近半數的土地,且爲首的劉備又是漢室宗親,還有着當今天子皇叔的稱謂,而今曹『操』都能稱王自建,而劉備不僅有着這麼雄厚的實力,還有着天子的承認,以及將傳國玉璽都給了荊州方面,從這些情況看來,或許在天子的心中,未必沒有將天下混一的希望交給了荊州劉備的意思,當然那樣而下,卻也是將天下的大權也是一併交託於荊州了。
自然之前的天子卻是沒有什麼權力,畢竟在許都的時候,他不過一直是個傀儡罷了,不僅僅對於朝政上沒有什麼影響力,對於皇宮之內的事情,也是有心無力居多的,而今對於這種與他已經無意的這份擔子,作爲他本人,將這份擔子轉給他人的自由卻是還有的。
故而眼下曹『操』已經稱王,已經深知了天子無恙,並沒有荊州方面作祟在內,荀彧自然沒有太多的反感,畢竟要想繼續在名義上和曹『操』能夠相抗衡,讓劉備稱王之事,卻也是分數應當的。
“皇叔,他們幾位所說的卻也是正理,曹孟德之心如今自是已經極爲明瞭了,而天子之寄託,卻都要靠皇叔來實現了,爲了這大漢的傳承,爲了天下的百姓,皇叔,還請勉爲其難吧!”
荀彧最終卻是這般對着劉備說道。荀彧雖說是已經投托了劉備的麾下,不過劉備卻也沒有將荀彧當做和諸葛亮一般的對待,對於荀彧,劉備更多的時候,還是有些尊師的意味在內,他和諸葛亮,龐統兩人可以爲友,可以和鄧瀚也爲忘年交,當然有時候也會將鄧瀚當做自己的子侄輩,不過幾個人倒也相處的沒有絲毫的隔閡,畢竟劉備本人並沒有什麼架子,平易近人,和以待衆卻是他的爲人之道。
不過儘管連荀彧也開口向劉備發出勸慰之詞,劉備卻也沒有當即答應,當然這其中或許也有些劉備矯情的原因在內,可是更多的原因,或許還是劉備自己並沒有想到他終究有一天也會想曹『操』一樣,成爲這樣的一個勢力的首腦。
畢竟要是劉備也稱王的話,在天子如今不在的情況下,劉備自是清楚,一旦他成爲王位,那麼他接下來要走的路,卻是和曹『操』相差不大的,那便是隨着勢力的繼續擴張,再一次成就了漢光武帝一樣的中興之業。雖然劉備曾經在樓桑村的稚子童語讓人驚奇,可是事到臨頭的時候,卻也會讓人心生別樣的情懷的。
劉備身爲劉氏子孫,又有了天子隱跡之前的交託,不管如何說,卻都讓劉備接下來的舉動有着相當大的名正言順,可是那個位子,卻是天下唯一的,如今的劉備雖說不會妄自菲薄,然而讓他在這般情形下,接納了諸葛亮,龐統,荀彧還有鄧瀚等人的提議,雖然劉備並不是不想如此,可是於他而言,走到了這一步,對於建安天子的那份感情,卻又是該如何去排解呢!
對於建安天子,雖然如今已經是仙蹤飄渺,可是沒有這位當年於他的承認,更多的時候,他對於漢室宗親的稱謂,也多是自稱,畢竟他們這一脈淪落市井已經多年,於皇室的血脈更是單薄,而有了天子的那一聲皇叔之稱,雖然沒有當即讓劉備有了什麼勢力,可是天之貴胄這樣的光環倒是給他加上了,這樣一來,在天下間他劉備的名號終究不在那麼顯得可以忽視。
畢竟在屢經戰敗之後的劉備,卻也能夠清醒的認識到,以往他所每有提及自家身份的時候,於那些士子間傳言的時候,總是引來這些人的不屑之意,卻是因爲他沒有得到天家的確認。而那個時候的劉備所能招攬的人才也多是赳赳武夫居多,可是要爭天下,這卻是需要武兼資的,單一的武力稱雄,卻也不過是另一個呂布的結果。
故而在那之後的劉備纔有了荊州一行,更兼有了如今這樣的實力。
雖然說那方代表了天子權勢的傳國玉璽,此時就放在劉備大將軍府中,而那個方盒,也是劉備時時得見的,對於這塊玉璽,當然這不是劉備的首次得見,當年攻伐袁術,將袁術這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傢伙『逼』得亡命於逃跑路上,那時的劉備卻也是見過它的。
而今再次見到了這塊玉璽,想着這方傳國玉璽在那之後的遭遇,自是讓劉波感慨萬千,可是再一想到,這方玉璽,從今往後,卻是屬於他劉備了,更然此時的劉備心中又有些雄心勃發。
當然此時的劉備自是不會說出,什麼王侯將相本無種的言辭來,畢竟他還是皇叔,對於他來說,天子不在,且也沒有子嗣遺下,在當今的天下間,他劉備也該當仁不讓的成爲那個當年如光武帝一樣的角『色』的。自然現在的劉備卻是要比當年的光武帝要幸福的多,畢竟那個時候的大漢,除了光武帝這樣的劉氏子孫,還有一個更始帝在長安在位,與之爭雄之後,卻是優勝劣汰,纔有了後漢的光武中興。
而今的劉備卻是不需要有這些同室『操』戈的顧慮,畢竟而今天下間的劉氏子孫,爲天下間所知的也就是劉備和劉璋,當然還有劉琦和劉琮這對兄弟,可是這三人如今可都是他劉備的麾下之人,卻是不會有什麼想法存在的,至少眼下這三個人都是聰明之人。
劉備自是推拒了一衆謀臣的建言。不管他此時內心中有什麼想法,可是他卻還是選擇了在這個時候推拒了看着很是美好的建議。
而建議劉備如此做的龐統和鄧瀚,這兩個直接發起人,卻也沒有什麼灰心的表情,畢竟此時只是他們這些知道想試情報的人這麼做,而要想讓劉備稱王的話,僅僅是他們這幾個人的努力,卻是不夠的,自然是要將如今劉備麾下的這廣大地區的人都給鼓動起來,纔算得上是上下一心,倒了那個時候,自然順應民心,上感天意的劉備,也不得不‘勉爲其難’的接受衆人的推舉,從而能夠繼續領着大傢伙一起去爭取更多的成就。
其實按說,此時建議劉備稱王的幾個人,荀彧自是已經有過那種位極人臣的經歷,畢竟當年在許都的時候,每次曹『操』出征在外的時候,許都城中的大小事,荀彧卻是一手掌控的,如今的荀彧雖說已經投托了荊州劉備,可是更多的時候,這位賢達自然不會去奢望能夠獲得什麼官位上的獎賞,至於錢財,想來以荊州的富庶,定然也是不會餓着這位老先生的。
而諸葛亮和龐統兩個人,對於權勢,卻也不是很熱切的,畢竟諸葛亮此時的年紀不過三十許,他期望的更多的是能夠幫着劉備成就興復漢室這樣的大業,當然龐統也有着這樣的心思,除了這點之外,龐統更多的是想向大傢伙證明一下,他的才智卻也是不輸於諸葛亮的。
至於說鄧瀚,他的權勢之心自然也是不那麼熱切,他更期待的還是能夠自在的生活,老婆孩子熱炕頭,也足矣,當然現下的鄧瀚自是還會繼續在權勢上面的把持,一是爲了能夠幫到劉備,二是能夠自保。
此時的四個人見到劉備第一次推拒了他們的建議,在離了大將軍府之後,卻是都各行其是的去招呼一些人,自然是希望能夠讓更多的人也參與到推立劉備爲王的行動中來。
諸葛亮自是去招呼此時襄陽城中的行政人員,龐統則是去說服以張飛爲首的諸多軍中將領們,至於鄧瀚則是要通過手中的中司馬府去通知遠在涼州,雍州,益州,交州,以及荊州南部等地的官員們來共襄盛舉。
至於荀彧,卻還是來到襄陽的時間尚短,而且之前在大將軍府上,他已經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了,如今倒也是樂的逍遙些的。
如今荀彧在荊州自是家人團聚了,當然像荀惲,這位荀府的大公子,如今也已經成年了,並且在許都的時候,也是有些能力和表現的,在劉備見過了荀府中的幾位公子後,卻也是對於他們,在問過了荀彧之後,一一的做了安置。
荀惲自是先跟着劉備辦事,暫且給安了個大將軍府從事的職務,至於荀俁,荀詵,這兩個人,雖然說已經成年,並且在潁川的時候,也已經行了冠禮,本來也有意給以兩個人一定的職務去任事,不過此時這兩個人卻是對於荊州的諸多景物以及政事都很有些興趣,卻是想在荊州治下的這些地方好好的去探究一番,畢竟之前兩個人在潁川書院中得的東西和如今他們所見的荊州實物總是有些不同的,對於他們的這番心思,劉備卻也是欣喜的,畢竟這麼一來,荀彧一家人自是有意融入荊州,對於這樣的態度,劉備自然是鼓勵的。至於荀彧的另外兩個小公子,在徵得了荀彧的同意之後,卻是將他們送到了上庸的水鏡先生和龐德公那裡。雖然說兩個老人的年事已高,而且在先前也曾出現過的境況,不過在上庸還有這華佗和張機兩位神醫的存在,經過他們的調養,如今的兩位老先生,卻都還很是健旺的。
荀彧對於劉備給予他幾個兒子的安排倒也滿意,至於他自己如今的狀態,他也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畢竟劉備或許心感荀彧的心意,具體的官位執事卻是沒有給荀彧安排,畢竟荀彧方從許都走出,也是才從許都這麼些年的陰鬱中逃離出來,再是心思開闊的人,對於政事上的那些計較,總會有些反感的,故而對於荀彧,劉備自是當他爲身邊的師友,而不是手下來相待。
對於劉備的善解,荀彧也是很有些感觸,不過此時的他更多的卻是在慢慢的體會着襄陽城中的不同,在許都城中幽閉了這麼些年,荀彧對於許都城中的景物雖然難免有些陌生,不過許都城中的許多事情還都是當初他安排下來的,故而到了襄陽城這裡,荀彧卻是難免和他當初的許都城中做着比較。
這裡的一切卻都是那麼的新鮮,從道路兩邊的下水道,已經那處處可見的路中的分割線,還有那每過一段路,便在道路旁邊的明眼處建好的廁所,一切的安排都是那麼的人『性』化的,從這裡就可以看出,荊州的這些施政之人是多麼的細心,雖然這麼做並不一定能夠將荊州方面的戰力得到提高多少,可是這麼做,首先卻是讓襄陽城比別的地方顯得更爲乾淨。
有道是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能夠如今將自己的城池治理的這麼好的人物,自然不是一般人。
並且對於城池這樣的死物都是這麼的嚴謹,可以想見荊州這些年中,對於他們的部隊自然會有着不下於此的嚴格調教的。
這般看來,之前的那些個戰事,荊州方面能夠縱橫不敗,自是憑着他們的真材實料的。雖然這些年中荀彧早就不理軍政事,可是在許都那樣的環境下,總是免不了被人提及的。
以往的時候,曹軍中的人物在言談到荊州劉備手下的戰力時,更多的是說到關羽,張飛,以及趙雲等等,這些已經通過事實證明了他們本身武勇的猛將,而今在荊州方面涌起了魏延,甘寧,陸遜,黃忠,這些人物,當然還有新加入的馬超,馬岱,龐德等人,不過除了這些之外,在更多的時候,還被提及的便是如今荊州麾下兵馬的戰力。
似乎每次在和荊州兵交手過後,總是會覺的他們的戰力又會發生一個大的變化。
從夏侯惇在新野和趙雲交手,到曹『操』領大軍南下竟陽和江東共伐荊州於水上交鋒,再到夏侯淵和曹彰兩人偷襲荊州腹地,繼而的雍州大戰,荊州的兵士,將領,以及後援的支配,卻是都在不停的進步中。
荀彧當然沒有什麼切身的體會,可是見微知著,卻是他們這些智謀之士的立身之本。看着此時襄陽城中的人流如織,車水馬龍,卻都是井然有序不見混『亂』,即便是那些看上去身份不低的高官們,也是對於這些平日裡的小事遵守嚴謹,卻是不難看出這座襄陽城正在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姿態向着此時天下所有人彰顯着自己的存在,並且在這樣的存在中,卻是有着一種不可阻擋的昂揚向上的勁頭。
由此及彼,看着襄陽城這裡的情形,荀彧卻是不難想象荊州整個勢力的狀況,比之許都,這裡卻是要更加的有活力。
“其興也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