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捨得是吧?可我覺得人家王仙姑說得也在理,天下哪有那樣的好事兒,你佔了人家的便宜,吃了人家的嫩肉,還要人自己去花錢療傷啊?這於情於理都講不過去吧?”
黃順昌吐一口煙霧,說道:“老子吃了一輩子的肉,還從來沒給那個女人一分錢。不是在意那點錢,是破了我老黃的規矩。”
“那你就守着你的規矩吧,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你自己拿捏吧。”
看杏花沒了耐心,黃順昌稍加思索,便撥通了村保管員朱羣兵的電話,讓他抓緊帶四千塊錢來村委一趟。
對方問帶啥錢?
黃順昌瞥一眼杏花,壓低聲音說:“就是收的那水錢。”
杏花一聽這話,心裡就有點兒不舒服,自己去不擇手段要來的水,幫老少爺們澆了地,他黃順昌卻就此斂了財,當作小金庫,真他媽是一個詭計多端的老狐狸!
不到半個小時,老實巴交的朱羣兵就掛着滿臉汗水跑進了屋,把用報紙包裹的一沓錢遞到了黃順昌面前。
然後站在一邊,低眉順眼地望着黃順昌。
黃順昌看他一眼,說:“這錢吧,是讓杏花帶着去縣水利局的,去幫着村裡疏通一下關係,咱可不能白白放了人家的水啊,你說對不對?更何況是又惹出了一些亂子,還出了人命。”
朱羣兵連連點着頭,說:“好說……好說,我直接出賬就行了。”
“那你去吧,把賬做牢靠了,別出漏子。”
朱羣兵答應着,說:“出不了漏子,反正這錢上面又不知道。”
黃順昌白他一眼,說:“傻子一個,就你話多!好了,沒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
朱羣兵臉通紅一陣,告辭走人了。
不等走出門口,黃順昌又喊住了他,囑咐道:“哎,記着點,嘴上一定放個把門的!不該說的不要亂說,包括你老婆,知道了嗎?”
“知道……知道了……”朱羣兵滿口答應着,擡腳出了門。
黃順昌把包裹着嚴嚴實實的錢拿在手上掂了掂,然後遞到了杏花面前,說:“點點看,夠不夠。”
杏花接到手裡,說道:“用不着點了,我這就給王仙姑送過去。”
“那你去吧,最好今天就去做了。”黃順昌擺了擺手,接着小聲嘟囔着,“操,老子一個月的菸酒錢就這麼打水漂了。”
杏花把錢夾在腋下,不冷不熱地回他一句:“你還覺得心痛啊?就算你買嫩肉吃了,一點都不虧!”
“操,連你這個臊娘們兒也知道沾我便宜了。”
杏花本想只帶走三千的,想到這錢本來就有自己的血汗在裡面,不拿白不拿。再說了,她壓根兒就沒聽確切王仙姑的意思,只聽說四千這個數字,卻沒弄明白是不是真有自己的一千在裡面,萬一她嫌少,不幹了,那自己可就更沒臺階下了……
想到這些,杏花冷冷地甩下一句:“別說還不是我揣兜裡了,就算是我全花了,也是理所應當,倒是你花着理虧,更不用說是拿着耍女人了!”
黃順昌在後面罵一句:“騷娘們兒,等你把事情辦妥了,我再收拾你不遲!”
杏花冷笑着,默唸道:“日你佬!還不一定
誰收拾誰呢?不信等着瞧!”
院門大敞着,杏花一到門口,就看到王仙姑正彎腰挺臀,一副老女人撒尿的架勢。
杏花走進去,喊一聲老姑。
王仙姑被嚇得一哆嗦,扭過頭來,問:“錢拿到了?”
杏花這纔看到她並不是在撒尿,而是用蒜臼子搗着啥,就晃了晃手中包錢的紙包,笑眯眯地說:“拿到了,這不。”
王仙姑這才站直起身來,手裡捧着那個黑乎乎的搗蒜臼子,像捧着很值錢寶貝一樣,嘴裡嘰嘰咕咕說着:“狗曰的,反正村裡的錢都讓他花了,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
說完進了屋,找出一個茶盅,用一個小木勺,一勺一勺地從臼子裡往外挖着一些粉末狀的東西。
“老姑,那是啥?”
“好東西,等會兒就派上用場了。”王仙姑說着,回頭看一眼手裡的紙包,問一句,“全給了?”
“嗯,就按您說的那數要的,四千。”
“黃順昌那個死熊玩意兒沒耍賴?”
“有你的話在,他敢嗎?”
“諒他也沒那個膽兒,狗草的!他又不傻,不會爲了那幾個錢把條老命搭上吧。”王仙姑把話說得冷冰冰。
等王仙姑把蒜臼子裡的東西挖乾淨,再用紅紙包了起來,杏花才把包錢的紙包遞了過去,嘴上說着:“老姑,錢繳給你,你趕緊去找黃家老太婆吧,說服了她,我也好帶着許翠翠去做人流。”
王仙姑癟着一張皺巴巴的嘴笑一笑,說:“那麼點小事,看把你給急的吧。莫慌……莫慌。”說完接過紙包,朝着大門外瞅了幾眼,然後放到了竈臺上,慢悠悠敞開來,從一整沓的百元大鈔中數出了十張,摺疊了幾下,掖進了肥大的褲腰中。
杏花打量着王仙姑怪里怪氣的舉止,大氣不敢出一聲。
王仙姑把剩下的三千元重新包好,重新遞到了杏花手上,說:“這些是你跟那個小媳婦的,你先拿着吧。”
杏花推脫着,說:“老姑,我又沒做啥,就不拿了,還是你留着吧。”
王仙姑嗔怒地望她一眼,說:“你爲黃順昌那個熊人跑前跑後的做得還少啊?拿着是應該的,是必得的,用不着跟他客氣。”
杏花這才接了過來,催促說:“老姑,你抓緊過去吧,我都已經向黃順昌表態了,答應今天一定把事兒辦妥了。”
“這點小屁事兒,手到擒來,沒事,誤不了。”說完直起身,抻了抻衣服,攏了攏頭髮,再伸手抓起了竈臺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那個小紙包,捏在了手上,說一聲,“走,那咱這就去。”
杏花一愣,問:“老姑,我也一起去?”
“一起去,當然一起去了,你不去怎麼行?”王仙姑很堅決地說。
“可她家婆婆不會多想嗎?”
“沒事,有我呢。”
一老一小兩個女人走出了家門,一路有說有笑地嘮着,直接奔了許翠翠婆家去了。
一進家門,那個瘦骨嶙峋的老太婆就磕磕絆絆地迎了上來,那個熱情勁兒,真就像是迎接神仙下凡一樣。
她扯起王仙姑的手,緊緊攥着,說:“仙姑奶奶呀,我可把你盼來了,這幾天我可真是急壞了。”
“你急啥?”王仙姑問她。
“還不是我兒媳婦的事啊,我覺着她有些不對勁兒。”
杏花心裡一凜,擔心是不是她已經聽到了啥風聲,那樣以來事情做起來可就有了難度。
“有啥不對勁了?你說給我聽聽。”
老太太硬拽着她進了屋,禮讓着坐到了土炕上,說:“我一輩子見過那麼多懷孩子的,可從來沒見過她那樣的,一天一天,飯不吃茶不想的,連睡覺都是一驚一乍的,這樣折騰下去,不用說是生孩子了,就連她自己的那條小命怕都難保住。這不,急得沒辦法了,就想着打電話讓兒子回來,誰知道兒媳婦死活不同意,逼急了她就哭,你說該咋辦呢王仙姑?快讓大仙顯顯靈吧,也好幫着給想想法子。”
一聽還沒給她兒子聯繫,杏花總算鬆了口氣,不露聲色地看着王仙姑表演下去。
王仙姑拍着黃老太乾癟的手背說:“老姐姐,兒媳婦她不正常就對了,正常可就不對了。”
“咋個對?咋個不對呢?”黃老太被繞糊塗了。
王仙姑緊拉着黃老太的手,十二分親熱地說:“老姐姐,咱是多少年的老街坊了,處得一直都很好,臉都沒紅過一次,親姊妹一樣,你說是不?”
“那是……那是……誰不說來。”黃老太顯得很激動。
王仙姑繼續語重心長地說:“所以嘛,我才時不時地把你們家的事,當成了我自家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明白……明白……”黃老太頻頻點着頭。
“我今天啊,就是過來告訴你,其實你兒媳婦她就該不正常,那是上仙在提醒她,也是提醒你。”
黃老太一下子愣住了,呆着臉說不出話來。
“老姐姐,你先別擔心,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他們還年輕,孩子晚幾年再要也不遲。”
“王仙姑,你的意思是說……說那孩子保不住了?”黃老太臉色唰一下變黃了。
王仙姑點點頭,說:“老姐姐,你兒媳婦肚子裡那不是個真孩子。”
“不是孩子是啥?”
“那只是一股邪氣。”
黃老太的眼淚嘩地流了出來,順着臉上的溝溝壑壑直往下淌,顫着乾癟的嘴脣說:“妹子,你是說……是說,兒媳婦她懷了鬼胎?”
“可不是嘛。”王仙姑鎮靜自若地說,“老姐姐,你沒忘記吧,二月二那天,是你陪了兒媳婦去祭拜神龍了吧?”
“是啊……是啊,是去了……是去了。”
“唉,也怪我,疏忽這事了,那一天正巧是龍翻身的日子,又碰巧龍發情,就把那龍種濺到你兒媳婦身上了。”
“啊!”黃老太頓時傻在了那兒。
“不過這事吧,也不怪神龍,當然更不能怪你兒媳婦,都是無辜的,興許就是天意的安排出了差頭,才弄成這個樣子。”
“咋就這樣呢……咋就這樣呢……”黃老太神色倉皇,六神無主。
“老姐姐你先彆着急,好在有了神靈昨夜裡託夢給我,這才知曉了底細,這不就急着過來告訴你嘛。”
“不中……不中……這麼大的事兒,一定得打電話叫我兒子回來吧……讓他回來吧……”黃老太直着眼睛嚷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