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曰的,這太平盛世,哪來的那麼多災難?你也不分青紅皁白就跟着摻和。”
“你說得輕巧,沒有災難梁木匠一家是咋的了?其實之前早就有神靈告訴王仙姑了,說是村裡有災難降臨,這不就應驗了嘛。”
黃順昌虎起臉,呵斥道:“杏花你咋這麼死腦筋呢?梁木匠那不就是個意外嘛,下雨天在野外亂逛蕩,旁邊就是一溜電線,那還不容易引下雷電來嗎?”
“你那解釋誰信啊!滿坡的電線多了去了,別的地方咋就沒劈死人呢?”
“你就別跟着裝神弄鬼了,我都已經從上頭找來技術人員看了,就是電線引來的落地雷,把人給擊穿了,根本用不着懷疑啥。”
“可……可你說王仙姑爲了啥才編那些瞎話?”
“爲了啥?爲了錢,爲了斂財!”黃順昌乾脆地說。
“我覺得王仙姑不是那種人,她騙一個人兩個人行,能豁出去騙全村人嗎?萬一被人家識破了,她還有法在這個村上住嗎?”
黃順昌生氣地說:“說你傻吧,一點都不假,但凡這些事情,都是老孃們出面去辦,一個個早就被鬼迷了心竅,誰去懷疑?誰還敢懷疑呢?”
杏花嘟嘟噥噥地說:“我就覺得王仙姑不是那種人,她可幫着村裡的人幹了很多好事,再說了,她整天價行善積德還來不及呢,咋會壞了良心去騙人?”
“杏花,你……你丫的簡直是執迷不悟!”黃順昌吼了一聲,接着說,“就算是她王仙姑是爲了幫助村裡人,那也不允許你跟着摻和,讓她一個人折騰去,一人做事一人當,一旦出了事,也免得沾染到你身上。”
“可我也沒摻和啥呀?”
黃順昌苦笑着說:“你看看你,都抓你現行了,還死不認賬,你宣傳都幫着做到家了,還不算是幫忙?”
“我那不就只是說說嘛。”
“只是說說?可別人會咋看你?咋說你?好幾個人都跑來反映了,也就是你,要是換了別人,不報告給鎮上派出所纔怪呢。”
杏花白一眼黃順昌,說:“至於嘛,不就是那麼點小事呀。再說了人家王仙姑本來就沒啥惡意,更沒傷天害理做歹事,就算是警察來了,又能咋樣?”
黃順昌說:“你說得倒是輕巧,這事如果上綱上線理論起來,那可不是你說得那麼簡單,加上個非法聚集、妖言惑衆、欺詐斂財的罪名一點都不過分。抓了王仙姑,你也逃不掉,因爲你的行爲已經構成同案犯了。”
杏花心虛起來,嘰咕道:“有那麼嚴重嗎?”
“有,絕對有,甚至比我說的更嚴重!”黃順昌冷着臉說。
“就算真是那麼回事,那你有本事去治治王仙姑呀,朝着我沒臉沒皮的吼算個啥本事!”
黃順昌撇了撇嘴,說:“你這個熊娘們兒,真的不知道孬好,你也不想一想,你現在處在啥時期。”
“啥時期?”
“死腦筋!不正是提拔重用的考察時期嘛,這時候如果有好事者,打一個電話,或者寫一封舉報信,就說你杏花帶頭搞迷信活動,看你不落了空纔怪呢!前功盡棄不說了,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杏花這才被敲着了實處,蔫了下來,懨懨地說:“我也是被梁木匠的事兒嚇懵了,光想着爲一村老少好了,也就沒往別處多想,這才……才……”
“行了,別再跟着摻和就行了。”
“那王仙姑那邊呢?”
黃順昌想了想,說:
“就由着她去吧,這個時候我出面去制止,滿村的老孃們兒還不都拿我當敵人了。到時候真的誰家出點啥孬事兒,不怪罪到我頭上纔怪呢!”
“這個倒也是。”
黃順昌接着囑咐道:“你記着,以後少跟王仙姑黏在一起,我看她膽子越來越大,都收不住腳了,總有一天會栽跟頭,不信等着瞧!”
杏花若有所思地說:“誰知道呢,她的事我也說不清,有時候覺得還真是很靈驗,可也是爪子長了些,太貪錢。”
“可不是,話又說回來了,但凡給她錢的,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與咱也扯不上邊,愛咋着咋着吧。”黃順昌說到這兒,話鋒一轉,問杏花:“這兩天你見棗妮了嗎?”
杏花搖搖頭,隨問道:“咋啦?”
黃順昌往外望一眼,說:“我覺得她這一陣子有些反常,形跡可疑,並且有也私下裡跟我反應過了。”
“她還有啥可疑的?你聽說啥了?”
“搞不好,她也在裝神弄鬼。”
杏花嘴角扯出一絲笑來,搖頭晃腦地說:“不可能……不可能,她人實誠得很,心思直得連個彎都不會打,咋會弄那個呢?”
黃順昌趁着臉,嘆一口氣,說:“人不可貌相,一開始別人說,我還沒在意,後來說的人多了,我就注意觀察,才知道是真的。”
杏花好奇地問:“她也像王仙姑那樣神神道道的?”
“那倒不是。”黃順昌抽一口煙,問杏花,“有件事,你沒覺得很蹊蹺嗎?”
“啥事?”
“就是村裡那麼多人家安裝防盜窗的事兒。”
“那不是很正常嘛,多數男人不在家,按上那種鐵籠子,娘們一個人在家不就安生了嘛,還有啥好懷疑的?”
黃順昌微微點點頭,說:“理是那麼個理,可爲啥偏偏來人按防盜窗時,夜裡頭就又出怪事了呢?”
“你是說,夜裡頭鬧鬼影的事兒?”
“是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嗎?”
“對呀,我是看到了,棗妮就跟我睡在一起呢。”
黃順昌站起來,邊來來回回踱着步邊說:“有人跟我說,那幾個裝防盜窗的有時候就住在棗妮家,並且天天到村東的小飯館吃飯,還常常喝得爛醉,呼天號地,不成體統。”
杏花解釋說:“那也沒啥奇怪的,聽棗妮說起過,那些人中,有一個是方慶餘的同學,一起喝個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就算是喝高了,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兒,沒啥好懷疑的。”
“還有個事兒也不算正常,爲啥每次喝酒都是那些外來的人付賬,人家遠來爲客,棗妮男人不會那麼厚臉皮吧?”
“你的意思是方慶餘幫了他們的忙,人家答謝他,才天天請他喝酒?”
黃順昌點點頭,說:“我覺得真有這個可能。”
“一定是你疑神疑鬼了,人家住在他們家裡頭,情面人過不去,就請他去喝酒,這一點都不奇怪。”
黃順昌走到門口,院裡院外望了望,然後轉過身來,對着杏花神秘兮兮地說:“杏花,你覺得有沒有這個可能,他們爲了發展業務,故意夜裡裝神弄鬼跳進人家院子裡,故意在人家窗前晃盪,等把人嚇破了膽,自然而然就爭着搶着的裝防盜窗了。”
杏花呆着臉琢磨了一番,然後點着頭說:“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可咱沒有依據,話不好亂說,再說了,裝了防盜窗也不是壞事,沒啥大不了的。”
“雖說沒啥
大不了的,但這種行爲可是違法的,真要是被逮着了,那可是要被判刑的,如果棗妮一家也參入了,那可就成同案犯了。”
“棗妮那麼本分的一個人,不會做出那種事的。”杏花肯定地說。
“那可難說,不是跟你說了嘛,人不可貌相。這樣吧,你瞅個時間,去一趟她家,探一探虛實,看看有沒有可疑之處。如果真發現有啥蛛絲馬跡,咱該報案就報案。”
“那好吧,我這就去看一看,正好也尋思着去聯繫一下,把我們家防盜窗給按上呢。”
“反正你跟棗妮的關係鐵得很,去了就多待會兒,裡裡外外的好好觀察觀察,興許就能發現些啥。”
“你以爲人家傻呀,就算真的是那麼回事兒,也會做得嚴嚴實實,不可能輕易讓人抓到尾巴的。”
“村裡裝得可不老少了,這一回他們可發大財了。”
杏花不再說話,朝着外面走去。
黃順昌又在後面警告道:“可別再去當王仙姑的幫兇了,萬一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啊!”
“哦,知道了。”杏花答應着,走出了院子。前腳剛剛踏出了村委大門,就看到大柱子風風火火朝着這邊跑來。
杏花打眼一看,頓時傻眼了——此時的大柱子已經不再時彼時的大柱子,他雙手捂在頭上,滿臉是血,連眼睛在哪兒都看不到了。
走近了,杏花驚呼道:“大柱子,你這是咋的了?”
“被人用磚頭拍的。”大柱子說這話時,竟然都沒看到他的嘴巴在哪兒。
“誰把你打成了這樣?”
“還能是誰,大灰驢唄。”
“你說吳洪濤他打你了?”
大柱子點點頭。
“他爲啥要打你?還下手這麼狠。”
“還能爲啥,還不就是那事兒。”
杏花這才知道,一定是兩個人爲了樑鳳霞爭風吃醋了,就動手打起來了。就問他:“是誰先動的手?”
“我正在幫着燒紙錢呢,根本就不知道是咋回事兒,他就把一塊磚頭拍了過來,嚴嚴實實砸在了我的頭頂上。”
杏花走過去,細細看了看,見血已經不再流了,兩腮上的血跡也已經有了乾涸的跡象,繃着的心絃才慢慢鬆弛下來。
她望着血痕中的一抹眼白,問道:“那你沒問問他爲啥打你嗎?”
“問了,他說沒拿住,掉我頭上了。”
杏花咬着牙根罵一句:“麻痹滴,大灰驢這個鱉羔子,心狠着呢,成心害人還不認賬!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樑鳳霞就走到我跟前,淌着眼淚,遞給我一個手帕,暗暗使了一下眼色,意思是讓我走。”
“那手帕呢?”
“在兜裡呢,沒捨得按在傷口上。”
杏花一臉疾色,問他:“那你不趕緊去包紮傷口,跑這裡幹嘛來了?”
大柱子嘟嘟噥噥地說:“我本來想去找醫生包紮的,越想心裡越彆扭,就來這裡了。”
“你來這裡有啥用?”
“我想找他爹,告他一狀,讓吳支書知道他養了啥逼樣的兒子。”大柱子氣呼呼地說。
“哎喲,你看看,咋就把人打成這樣呢,趕緊進屋吧,別呆在那兒,你也不怕再傷了風。”說着拽着他的衣襟,返回了黃順昌的辦公室。
黃順昌見狀,懵頭懵腦地站起來,問杏花:“這……這是誰呀?”
“還誰呢,大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