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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我還沒用力房門就從裡面自動打開了,一股冷氣從裡面飄了出來,深秋的晚上本來就有些涼意,這讓我不自主的縮起了脖子,房間裡黑糊糊的,只能看見傢俱的輪廓,母親大牀上的紅色牀幔被風一吹輕飄飄的晃動着,整個房間裡好像佈滿了霧霾,看不清楚什麼東西,我朝母親的牀走去,漸漸看清楚了,牀上的繡花棉下有個身形,母親一定又是把頭埋在被子裡睡覺了,背對着我,只留出一撮溜光閃亮的黑髮。
我走過去叫她:“媽媽...媽媽...媽媽”,一連三聲,她都沒有應答,我用手搖晃着,她還是不反應。
我覺得牀邊很冷很冷,好像是冬天的早晨一下,突然收音機裡隱隱的響起了奇怪的樂曲,好像是在我小的時候聽過的,一個女子的聲音,細的彷彿就要斷掉的絲線,又是那麼悠長。
我接開了母親的被子,爬上去看母親,眼前的母親差點讓我昏厥,但我還是強忍住了,淚水不知道怎麼就嘩嘩下來了,母親的雙眼怒睜着,翻着白眼珠,眼圈發黑,臉色白的像初冬打的霜,嘴脣卻是那麼紅潤,眼角,嘴角的血跡已經幹了,我抓住了她的手,冰冷如冰....她是死了...
收音機裡突然想起了一個女人奇怪的說話聲:“善愛.....”,是在叫我,.....
房門被一腳踹大敞開,父親高大的身影闖進來,徑直朝我走來,狠狠的甩給我一耳光,大聲斥責:“誰讓你跑這來的,還不快去奶奶那裡”,說着脫着我出去拉上房門上鎖了,出去的時候我再仔細聆聽,收音機裡已經沒有了任何聲響。
我回到了奶奶的房間裡,柳兒姐跟在身後,奶奶訓斥了一頓柳兒姐姐,吩咐她:“看着善愛,別再讓她到處亂跑”,柳兒姐應着,奶奶自個兒忙碌着在櫃子裡拿出許多黃紙,還有一大把香與蠟燭,邁着步子急匆匆的出去了。
“柳兒姐,奶奶這是去哪了?”我好奇的問道。
“奶奶去後院了”
“去後院做什麼了?”我問她。
柳兒姐卻不回答我了,片刻問我:“你做完作業了嗎?”
“完了”我興沖沖應道,作業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由於家教嚴厲,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識字學習了,小學的課程對我來說不值一提,我的童年時光都是在奶奶身邊度過的,父親有時候出遠門做買賣,母親就一個人操持着這樣的大家庭,沒有多少時間陪我,有時候只會在晚上坐在院子裡的月光下教我讀書識字,母親是山那邊寨子裡有名的才女,學識很淵博。
不一會聽見外面院子裡的人聲音吵雜喧囂起來,哪來這麼多人呢,好奇心驅使我和柳兒姐不約而同的走到房門前,掀看簾子看了起來,院子裡的大燈籠照的亮通通的,父親,管家和奶奶正在和一羣穿着灰色道袍的人說着什麼,這羣人經常在村子裡見到,是鄰山頭那寨子裡的道士,誰家要是動土建房,埋葬死人都會請他們過來看風水,誦經超度的。
他們一定是父親請回來爲母親唸經超度的,可是我卻不能再見到母親了,幼年時候與母親的相處不多,現在心裡也沒有多少難過,也不知道見道母親死後的樣子時爲什麼會情不自禁的流淚。柳兒姐看了會放下簾子回頭給我說:“善愛..你知道不?你出生的時候這些人也來過”
我來了興趣問柳兒姐:“是嗎?我不知道,他們來做什麼了?”
柳兒姐拉我坐下,靠近燭臺說:“你出生的那年我九歲,我從小就要飯到你們家的,那天走到你們家門口時,人很多,院子裡這羣道士正誦經着。說是給你衝煞,你剛一生下來,全村子的s豬狗牲口都一起亂叫呢”
“這是怎麼回事?”我滿腹狐疑急切問她。
柳兒姐頓頓說:“他們說你陰氣重”
“不明白”我搖搖頭。
柳兒姐緊張的說:“不明白就算了,可千萬別去問奶奶啊,說是我告訴你的”
“恩”我應道。
“柳兒姐,你能告訴我奶奶爲什麼一直不讓我出媽媽身邊呢?”我試探着問她
一聽到我的話她就哆嗦着顫抖起來:“善愛...,你不要問了...,你還小..不要知道那麼多”。
”柳兒姐,你怎麼了?“我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猛然坐直了身子,眼神才輕鬆下來,“沒事”,她望了一眼窗外被照耀着通亮的院子。
“道士們呢?”
“他們去後院了”
“他們去後院做什麼了?”
“我看見常工下午帶人拿鐵鍬去後院挖坑了”柳兒姐說完意識說漏嘴了,趕緊雙手捂住嘴大氣都不出了。
媽媽是要被埋在後院了嗎?我猜想着,突然後院夜空裡火光沖天,一下子把奶奶的房間裡都照耀的通亮,橘紅色的燭火被一股強勁陰冷的夜風颳的東搖西晃,差點熄滅,柳兒姐趕緊用雙手圍攏住燭火,纔沒有被吹滅。
後院裡通天的火光還在,響起了女人悽慘的叫聲,很淒涼,這種聲音我小的時候在村口的田野裡聽到過,沒有一個人影,但聲音卻異常清晰的在灌入耳朵。
我沒有害怕,柳兒姐卻嚇的蜷縮着把我緊緊依偎住,花容失色,眉頭緊皺,眸子裡充滿恐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