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美人局
沈書嫺對於大珠的朝的律法瞭解並不多,但誘拐良家少女肯定是犯罪。封建社會雖然沒人權,人從出生那一刻就分爲三六九等了,但良家兩個字足夠讓女子在太平盛世保全自己。哪怕是皇子王爺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女子,誘拐也是同樣。
就像上回謝衡想要納她,那也是言語上許諾,比如擡側妃之類的,還是當着她的家長沈書君的面說。要是當時沈書嫺和沈書君同意了,並且立下文書,這就是一次正常的嫁娶。相反的要是謝衡只把沈書嫺叫過去說,然後沈書嫺同意了,沈書嫺的家長不知道,也沒有文書,以後鬧上公堂就是沈書嫺說我是願意跟謝衡,這仍然屬於誘拐。
“三奶奶不去看看?”婆子看沈書嫺一臉淡定的繼續坐着,不由得多說了一句,出了這麼大的事,沈書嫺既不關心也不驚訝,這反應太出人意料外。
“我一個婦道人家過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別去添亂了。”沈書嫺說着,頓了一下卻是問婆子:“媽媽還聽說了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衛大爺會被治什麼罪?”
抄家滅門肯定不會,不過在尚公主的節骨眼上,衛策的大哥出了問題,要是繼續議下去,衛策的人品就會受到懷疑。還有就是國公府的爵位,要是皇上看國公府不太順眼,或者早就不想養這幫閒人,因此削爵都不意外。
“是國公府打發人信消息過來,說衛大爺被御史參了,衛大老爺就派人往王府送信。王爺不在家裡,王妃見的他們。”婆子說着,是鄭王府讓她給沈書嫺送個消息,好歹都是姓衛的,又住在王府總不好全然不知,至於沈書嫺得知之後會做什麼,就沒人會管了。
又道:“至於治什麼罪,這個說不好,往重的說因爲這個丟官丟爵的都有,九爺就倒黴了,都說他要尚主了,這麼一鬧騰,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唉,九爺真是可憐……”沈書嫺也跟着感嘆一句,前些天衛連舟忙裡忙外,還跟裴霜商議的有來有去估計也是因爲這事。想想又問:“王爺去哪了?”謝衡此時不在,還真是巧。
婆子笑着搖搖頭,她是鄭王妃的人,他們夫妻向來各過各的,王爺去哪她真不知道。
“勞煩媽媽跑一趟。”沈書嫺笑着說,隨即起身拿了錠銀子塞到婆子手裡,又道:“我婦道人家就不去添亂,媽媽要是再聽到什麼消息,只管告與我。”
“奴才曉的了。”婆子高興的說着,現在國公府的事鬧這麼大,消息多得很,要是送回消息就有一錠銀子,她樂意跑這個腿。
沈書嫺心情大好,中午吃飯時還多喝了一碗湯,下午婆子又來了。這回把事情的全部過程都帶來了,江湖傳聞全過程大概是這樣的,十來天前,衛大爺出門訪友,回來的路上卻遇上一個美麗少女被人追打,少女美貌,衛大爺出手相助,把惡人擊退。
美女感謝英雄,道出自己悽慘身世,追着打他那個人是她的同父異母的大哥。大哥是前頭嫡妻所出,美女是填房所出,後來父親早逝。其兄惡極先是奸了她的母親,然後又尋來柺子把她母親拐說,對外卻說她母親是跟人私奔。
母親被拐子拐走後,兄嫂就對她每天折罵不休,隨着年歲漸長,兄長見她長相不錯,便打算把她賣出勾欄裡換筆大錢。她今天就是要偷跑出去,卻被兄長抓走,因此追着打她。要不是衛大爺這個英雄相救,她現在只怕已經被賣到勾欄裡。
她無親無故,又有惡兄在側,現被衛大爺所救。但是衛大爺就由走了,只怕她最後還要落入惡兄之手。她不求名分,什麼都不求,只願意侍候在衛大爺身旁爲奴爲婢,報答其救命之恩,也給自己找個安身之處。
衛大爺看到少女容貌時就酥了一半,聽到少女如此說便一絲懷疑沒有,當天就命小廝尋了房子把少女安置了,兩人春風一夜到天亮。好了沒幾天,少女的惡兄卻是找來了,說衛大爺誘拐少女。衛大爺當即喚來小廝,把惡兄好一頓打給少女出氣。
沒想到的幾天後惡兄就把衛大爺告了,民告官是有規矩的,告的民要先挨五十板子,官員才能接狀紙。惡兄捱了這五十板子,京城府尹便接了狀紙,開始調查此案。神展就此開始,少女突然改詞,她自幼父母雙亡,多虧兄嫂把她撫養成人,對她愛護有佳。
本來十分美好的生活卻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被毀掉了,她跟兄嫂到親戚家裡做客,其兄多喝了幾杯,回來的有些晚了。路遇人面獸心的衛大爺,衛大爺見她生的美貌,便令身邊的小廝一擁而上,把她兄嫂打了一頓,把她直接搶了過去關到私宅中,日日奸/淫。
其兄養好傷之後,四處尋她下落,尋到私宅處卻是被衛大爺一頓好打。衛大爺加倍的虐待與她,她與兄長實在是忍無可忍,才冒着被打死的風險也要告上一告。據說少女在公堂上直接解了衣服,滿身的青紫,處處都是被施虐的痕跡。
案子要如何判雖然還不知道,但事情已經在京城傳開,很多人私下都說這明顯是美人局。但就是美人局,衛大爺蠢到能被騙入局,這本身就是他的錯。現在兄妹兩個那樣把衛大爺告了,就等把衛大爺的衣服當街扒光,就是沒事,以後衛大爺也沒臉見人了。
尤其是少女在公堂上解衣,親身證明衛大爺多麼的暴虐淫邪。其實這種事情關上乾的也不少,但被人拿出來說那就丟人丟大了。這就好比,士大夫們嘴上說,存天理滅人慾,要求這樣那樣,其實關上房門,還不是啥事都幹。但關上門幹歸幹,要是有人到大街上去喊,昨天晚上我XO誰用了什麼姿勢,馬上就會被圍觀當成神經病。
“以前京中出過這種事情嗎,都是怎麼辦的?”沈書嫺聽完,便裝的一臉擔心地問婆子。
婆子便道:“這個……就不太好說了,有判誣告的,也有判男方有錯的。”美人局從來都是屢試不爽的經典坑人方案,也因爲用的人太多,結果也往往相差十萬八千里,關鍵就是看上頭是什麼意思。
沈書嫺一臉擔心道:“衛大爺是大老爺的嫡長子,不會影響到爵位吧。”
婆子想了想道:“衛大爺雖然是嫡長子,但並不是世子……”最關鍵的是國公府似乎不礙皇上的眼,因爲這麼一件小事削爵應該還不至於。當然這話不是她一個侍候人婆子想出來的,是鄭王妃說起的。
沈書嫺便嘆氣道:“不過出了這麼一件事,只怕這世子之位……”衛大伯本來就是猶豫這世子之位,現在出了這麼一件事,他就是腦殘了也不會再請旨立衛大爺爲世子。
婆子低頭不敢說話。
“勞煩媽媽幫我打聽。”沈書嫺說着,這回銀子早就準備好,直接塞到婆子手裡。
婆子接了銀子高興的走了。
沈書嫺繼續悠閒,閒坐到晚上,衛連舟終於回來了。沈書嫺也不說其他,到丫頭侍候兩個要睡下,沒有旁人在了,沈書嫺便笑着道:“我聽婆子說,衛大爺被人告了,說他誘拐良家少女?”
“你很奇怪他會犯這種事?”衛連舟反問。
沈書嫺立即搖搖頭,說衛大爺殺人她不信,但衛大爺被人設計她一定會信。就衛大爺那智商,想着馬上就要有個公主弟媳,正得意着呢。突然又道:“我只是覺得挺奇怪的,我們過來就他就出事了,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跟他八字不合。”
衛連舟聽到這話笑了起來,看着沈書嫺臉上的笑容,伸手摟住她道:“你個小人精,竟然看出來了,你知道這事是我做的?”
沈書嫺攤手道:“你天天跟裴先生說話,我實在想不出你們的交情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倒是你……我們是夫妻,一起生活的時間雖然並不長,但你身上哪裡我沒摸過,怎麼會猜不出來。”
衛連舟從來不是聽天由命的主,他的追求是自己創造命運。衛策尚主,衛大爺繼承爵位的事跟他是沒啥關係,但誰讓他跟衛策的關係更好呢,而且讓衛大爺襲爵,衛家纔是真完了。
“衛大爺不能做家主。”衛連舟臉色有幾分凝重,衛大伯的做法保住了一時,卻是從裡頭毀了衛家。尚主是皇上和公主的意思,以衛家一直以來的名聲,嫡公主肯下嫁,肯定是看上衛策本人了。
要是能借此事把婚禮攪和了自然是最好的,但要是皇帝想把女兒嫁過去,公主也想嫁,這門親事就沒法攔。但尚主跟歸尚主,跟襲爵並不衝突。
沈書嫺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想到衛大爺和衛大奶奶的嘴臉,衛大爺是比較會投胎,他投成老大了按理說該他襲爵,要是衛大爺襲了爵,衛策另外分家出去,估計衛連舟也不會出手,偏偏衛大伯是如此的不公。
“你不覺得我……”衛連舟沒說下去,設這麼一個局收拾衛大爺,他都沒跟謝衡說,因爲謝衡肯定會反對。家庭關係多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收拾衛大爺很容易,但肯定會連累到國公府和衛策本人。
有句話的好,叫做投鼠忌器,謝衡雖然看不上衛大爺,也覺得衛策此回很委屈。但看到衛策的分上,看在兩家交情的分上,他不會做什麼。
裴霜混了半輩子江湖,很支持衛連舟的行爲,衛策是他的弟子,他也不想自己的弟子吃這個大虧。更何況要是不現在把衛大爺拉下馬,衛大爺襲了爵之後,不管誰想收拾國公府都太容易了,到時候出事了衛策要是不幫忙,那就是不念兄弟之情,肯定會被指責。
與其等到衛大爺以後出事,那不如現在就讓衛大爺出事,衛大伯不想廢了他,那就幫他一把。衛大伯嫡子就兩個,大的出了這樣的事,爵位要是沒有被削掉,肯定是衛策的。駙馬爺可能跑不掉了,那駙馬爺兼國公爺,好歹能討回來一點。
沈書嫺卻是道:“我覺得九爺很好,衛大爺很討厭,衛大老爺這回的做法實在很欠妥當。到於你的所作所爲……我覺是很好啊,到少給衛九爺出了口氣,也解決了衛家的內部隱患。”
“要是衛家因此丟了爵位,大伯會恨我到死。”衛連舟說着,對衛家來說爵位是大事,至少衛大伯是這麼認爲的。
“爵位很不得了嗎?要是九爺有本事中狀元成了宰相,豈不是比國公爺還要厲害。反正都已經第五代,馬上就沒有了,花那個心思不如想着子孫中是否有出息的,能考上功名,讓家族長長遠遠的發展纔好。”沈書嫺說着,又補充道:“反正我就是個商戶女,沒什麼大見識。”
衛連舟聽得笑了起來,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狂妄,道:“我自己就是商戶,商戶就一定比人低賤嗎?你現在的見識我很滿意。”說着還在沈書嫺左邊臉上輕輕捏了一下。
沈書嫺拍開他的手,搶救自己的臉頰,笑着道:“挺疼的。”
衛連舟卻是不聽,又在她右邊臉上輕輕捏了一下,沈書嫺伸手又去拍他爪子,然後直接撲上他道:“欺負我上癮了是吧,捏臉很好玩是吧。”
“那我躺下,你在上面欺負我……”
原本只是沈書嫺一個人不出門,後來衛連舟也不出門了。至於謝衡,出外打了兩天獵回來,把他們夫妻叫過去吃了一頓,把下人退下之後狠把衛連舟罵了一頓。衛連舟這手玩的夠毒的,衛大爺夫妻要是知道了,估計下半輩子會以爲扎小人爲生,詛咒死衛連舟。
衛連舟任由沈謝衡罵,也不反駁,卻是一副我死不悔改的模樣。看的謝衡更無語,他進宮探過口頭,對衛大爺的處罰還沒決定,但衛家的爵位的問題,主要是宜宣公主和太后都很滿意衛策。要是衛家的爵位削了,衛策就不夠身份尚公主了。
“尚公主的事怕是要等等了。”謝衡說着,就是宜宣公主再滿意衛策,現在他親大哥剛出了這樣的事,皇家也不好指婚,反正宜宣公主年齡也不大,等上一年半載,風波過去了,再指婚也不遲。
衛連舟突然道:“小九年齡也小了,老是這麼混着玩也不行。我大伯顧不上他,不如你問問他想做點什麼,尋個合適的職務。”仕家子弟可以捐官,雖然跟科舉考出來的有些不同,好歹都是官位。
謝衡道:“早幾月我就跟他說過此事,他卻說再想想。”先前到進宮,太后話裡就有這個意思,自身的駙馬爺不好看,就是駙馬不能參政,但在當駙馬之前是可能有官職的。
衛連舟笑着道:“前幾日我與小九說起來海盜的事,他有一腔報國之心,你何不成全他。”
謝衡眉頭皺了起來,瞪一眼衛連舟。這算盤打的真好,要是把衛策任命爲打海盜的將領,他妥妥聽衛連舟的。
“其實就是你不說,我估着小九也會跟你說,京城才鬧了這麼一出,公主想嫁過來,也會想着他有所作爲,這樣嫁過來能風光。以大珠的國力去打一股浪人海盜,贏是必然,放在眼前的軍功,公主嫁過來時多麼風光。”衛連舟說着。
謝衡道:“大珠的武官沒地位。”文官纔是王道。
“說句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狀元公會娶公主嗎?”衛連舟反問,又道:“以小九的年齡,現在把他扔到文官堆裡廝殺,你覺得他有出頭的機會?還是你認爲,小九該去奮起讀書去考科舉,就爲了公主下嫁時能風光些?”
謝衡不說話了。
在鄭親王住的時候也不短了,衛連舟和沈書嫺收拾行李也打算回去,衛氏知道消息又帶着孩子們過來了,這些天她沒少帶着兒子們過來,主要是跟衛連舟和沈書嫺說說家長話。此時要走了,姐弟就沒相聚幾日,如何不傷感。
衛大爺的官司算是完了,府尹知道皇家的意思,馬上就要跟衛家結親了,就是沒結,國公府衛家何等人家,一個小女子告了過來,如何能當真,便把少女與其兄長在堂上呵斥一番,讓他們回家去了。
少女與其兄從公堂出來,東西都沒收拾,家也不要了,連夜出了京城,現在已經不知道到了何處。府尹沒有判衛大爺有罪,說兩兄妹誣告卻又沒有重罰,更何況此時早就在京城傳開,這麼個結果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本來大伯也請封的摺子都寫好了,這回只怕遞不上去了。”衛氏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說着,事剛出來的時候她也嚇了大跳,只怕因此重罰了衛家,要是削去爵位那事情就大條了。後來爵位沒事,衛氏就放下心來,至於誰當世子,其實跟她關係並不大,讓她說衛策當世子就挺不錯。
“那衛大爺現在怎麼樣了?”沈書嫺忙問,官家不罰,難道衛大老爺也不管,這就放縱過頭了吧。
“聽說是禁足了,連衛大奶奶的管家權也被大太太收回去。”衛氏說着,犯錯的是衛大爺,衛大奶奶仍然是被連坐,這就是女子的命,好壞都是跟男人拴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