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
自從沈書嫺跟傅守信訂親之後,傅太太一直是穿金戴銀,住的是沈家給買的一處兩進的宅院,兒子也己經得了功名選了官,但她身上多年的貧苦氣息並沒因此而洗掉。傅家非常窮,自家只有幾畝薄田,也僱不起人,爲了讓傅守信安心念書,只是老兩口更種,家裡更是窮叮噹響。
傅家二老就這樣辛苦撐下來,就是想着兒子能得了功名全家翻身。後來傅守信得沈書嫺垂青,傅太太是很感激並且很喜歡沈書嫺,沈家拿來錢,讓傅家老小過上了好日子,給傅守信去省城以及進京城的盤纏。
娶沈書嫺爲妻那是必須的,別說兩家早訂下婚約,就衝着沈家的大恩,這媳婦也得娶進門。至於劉氏,那也是傅太太眼看着長大的鄰家女兒,要不是劉氏遇上個後孃,兩家也不至於退了親事。劉氏後來的境遇,傅太太也十分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她還是覺得應該娶沈書嫺,人家在你貧困的時候看上你,給你幫忙,人最起碼得知道感恩。
傅守信納了劉氏爲妾的事,傅太太是知道的,不過在她想來,高門大戶裡三房四房都是有的,其中有什麼規矩她就不明白了。
昨天劉氏跟傅守信一起回來,得知劉氏己經懷孕。傅太太頓時大喜過望,對於一個村婦來說,兒子得功名,媳婦馬上生孫子,這是再高興不過的事。劉氏對此卻表示很驚恐很難過,她跟傅太太說,她不該在沈書嫺沒進門之前就讓傅守信納她,更不該在沈書嫺之前懷孕。
傅太太哪裡明白這些,在她眼裡,不管誰生的都是孫子,傅太太一直覺得沈書嫺十分良善,又對傅守信十分鐘情,知道了只會高興,定然不會生氣。劉氏便求了她,希望她做爲長輩出面,先到沈書嫺面前求個情,又說沈家放出話來,就是進了門也要整死她,她死不足惜,但求保住腹住胎兒。
劉氏一直在傅太太跟前跪着哭,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傅太太也不禁被她說動了。這事傅守信不好出面,傅守信也自覺得有幾分對不起沈家,但他現在都是兩榜進士了,娶個商家女本來就有幾分吃虧,他又不是想毀悔不娶,只是想隨自己心意納個妾室而己,他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傅守信和劉氏一起在傅太太跟前說,傅太太是婆婆,她該拿出婆婆的款來。帶着劉氏到沈家去一趟,給沈書嫺說一聲,劉氏己經懷孕了,生下爲就是傅家的孫子,她照樣是正妻,這點不會變。
“劉家媳婦肚子裡己經有了,生下來不管是男還是女,等書嫺進門後,都要認她當嫡母,這點肯定錯不了。”傅太太陪着笑臉說着。
江氏氣的臉色鐵青,以前跟傅太太打交道的時候就知道傅太太不是個能上臺面的,不過屁股決定腦袋,三代貧農指望她有過高的見識也不可能。但沒想到現在身份上來了,馬上就變得昏庸了,或者故意裝昏。別說大戶人家,就是一般小戶人家裡,進門就應娘,這得把人噁心成啥樣。
“姑娘來了……”
丫頭一聲通傳,只見沈書嫺帶着大隊人馬來了,劉氏不自覺得看過去。她十五歲就嫁到外地去了,近年淮陽的事所知甚少,還是回來之後聽傅家鄰居說的,沈書嫺是淮陽城中有名的美女,跟傅守信絕對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現在搭眼一看,劉氏自愧不如,她本就不是國色天香之流,最多也就是個小家碧玉。隨着年齡的增長,青春一天天過去,就是自己風華正貌時也不及沈書嫺,更何況是現在,差距就更大了。雖然現在傅守信對她有情,那是念着以前的好,時間久了,以後沈書嫺進了門,只怕她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短暫的煩愁之後,劉氏當即起身給沈書嫺跪下了,連磕了四個頭,低頭道:“賤妾劉氏見過沈小姐,奴家自知行事差錯,特來向小姐請罪。”
沈書嫺上前給江氏和傅太太見了禮,坐下之後卻是笑着看向劉氏,也不讓她起身,只是道:“請罪?既然是開始時就知道是錯的,那你爲何要做?聽說劉姨娘也是在大戶人家當過妾室的,那就該知道,傅大爺正妻未娶就先納並不合情理,妾室先孕更是大忌。”
劉氏低着頭更不敢起身,聲音顫了起來,帶着哭腔道:“都是奴家的錯,出身寒微,不懂事情輕重,傷了小姐傷面,小姐只管打罵,但請小姐消氣。”
沈書嫺冷笑着道:“要打要罵?剛進門的時候劉姨娘先說了自己己經懷有身孕,我現在真打罵了你,你肚子裡孩子有個好歹來,我豈不是要背上悍婦之名,劉姨娘真是爲了我着想啊。還是你想着,你過來炫耀一番,要是沈家忍下這口氣,以後你也就在傅家站住了;要是真氣的沈家真動手收拾了你,你也有藉口讓傅大爺退婚。”
“這,奴家絕無此念頭,請小姐明白奴家一片真心,奴家只想以後能服侍小姐,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劉氏邊磕頭邊哭泣的說着。
“只是想着以後服侍我??你要是真有此心,就該勸着傅大爺,納妾之禮可以等我進門之後再辦,至於孩子,你也是在大戶人家呆過的,湯藥不知道喝嗎,傅大爺還未娶親,你就先生下孩子來,連傅大爺的名聲都不顧,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嗎?”沈書嫺嘲諷的說着。
只看劉氏又是哭又是跪,這樣那樣表白,還真白蓮花一朵。不過劉氏年齡大了,樣貌也一般,她連白蓮花的美貌都沒有。想那傅守信,也不知道是真念舊情,還是書讀多了,沒沾過女人,隨便一個都把他迷暈了頭。
“奴家……當時也沒想到會有身孕……”劉氏哭泣着說着,磕着頭又道:“我不敢駁小姐的話,只求小姐成全,讓我把這孩子生下來。”
傅太太旁邊看着也有幾動容,對她來說,懷着孕的劉氏比沈書嫺重要的多了。便開口道:“劉家媳婦也跪了好一會,看在她肚裡孩子的份上,小姐就讓她起來吧。”
沈書嫺沒接傅太太的話,她現在滿心想的就是退婚,傅太太都不是她婆婆了,她也沒必要賣這個面子。只是嘲諷看向劉氏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讓你生孩子了?劉姨娘怪不得能把傅大爺哄住,確實是有幾分手段的,想想也是,這都是三嫁了,這回要是抓不住,以後的日子可以要如何過。”
“沈小姐,我絕無此意……”劉氏哭泣着說着。
“那就起個誓,說是真想以後真心實意服侍我,要是有所違背,以後子嗣,兒子爲奴,女兒爲娼。”沈書嫺嘲諷的說着,現代人不當發誓是回事,古代是很當一回事的。
劉氏怔了一下,動動嘴脣卻是不敢說話。
“看吧,既然嘴上說的這麼好,讓你發誓又不肯了。”沈書嫺笑着說着,停了一下又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思,今年二十五了,己經嫁過兩次人,聽說還被賣到了煙花之地,對於你來說,能抓住傅大爺,下半輩子總有個指望了。至於會不會因此影響到傅大爺前途,你是不放在心上的,弄不好你還巴不得傅大爺不要再往上升。”
劉氏被沈書嫺說中心事,神情也變得驚慌起來,道:“奴家如何這麼想,奴家嫁了大爺,自然是想着大爺好,大爺好我才能更好。”
沈書嫺笑了起來,道:“大爺好才能好?鳳冠霞帔跟你有關係嗎?一個三嫁的妾室,己經這個年齡,傅大爺真是功成名就了,你仍然是妾室,那時候家裡人多了,你只怕更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我……”劉氏還要辯白。
沈書嫺搶着道:“就是平常人家裡,見過哪個嫡妻進門要先當孃的。更何況傅大爺現在有了功名,選了官出來,寵妾滅妻本就是大忌,被同僚一本參上去,丟官都是輕的。當然這些道理你可以推說不知道,那我且問你,你讓傅太太帶着你過來,又說懷了身孕,這又算是什麼意思?真是賠禮道歉還是耀武揚威,你自己心裡明白。”
傅太太一直沒插嘴,也插不上嘴,現在看沈書嫺越說越惱,又說是來耀武揚威的,便辯解道:“姑娘誤會了,劉家媳婦真沒這個意思,讓我帶着過來,真是給你道歉的。”
“真要是有心道歉,何必拉上傅太太您一起,自己過來豈不是更顯得誠意。拉着長輩過來,先不說道歉只說己經懷孕,這樣要是道歉,那下次劉姨娘過來捅過一血,也可以說成是是我血多傷身,要給我放放血了。”沈書嫺冷哼着說着。
傅太太被堵了回來,當即訕訕的不敢言語,劉氏見沈書嫺連傅太太都堵了回來,心裡有幾分欣喜也有幾分擔心。沈書嫺如此大的脾氣,要是忍不下這口氣要退婚,對劉氏十分有利。要是退不了婚,以後沈書嫺進門,自己在她手下只怕日子也不好過。
最好的還是退了婚事,傅守信另娶小門小戶的閨女當正妻。至於傅守信前程,能給一個兩榜進士當妾室她己經知足了,傅守信以後真要爬的高了,對她也不見得有好處,如何更牢靠的鞏固住將來在傅家的地位,這纔是她第一所想的。
江氏對於傅太太和劉氏也是打心裡看不上,但沒想到沈書嫺竟然連傅太太的面子都下了,有心想說兩句緩合一下,只聽沈書嫺起身又道:“劉姨娘就是真心來道歉的,這個歉意我也受不起,劉姨娘懷着身孕,身體金貴,我也不敢久留,萬一有個好歹來推到我頭上,那就真受不起了。”
沈書嫺直接下了逐客令,傅太太只得站起身來,又上膽扶着劉氏起來。她本以爲沈書嫺素來好性,又對傅守信鍾情,木己成舟也只能接受,沒想到沈書嫺會說這麼一串話來。這事只怕難辦,她心裡沒主意,只得回家跟傅守信說,讓他看着料理。
江氏起身去送,雖然婚事搞成這樣,到底還沒退婚,傅太太還是親家太太。看沈書嫺氣呼呼的坐着沒動,只得向沈書嫺使眼色,沈書嫺這才站起身來。
沈家一行人去送,送到二門門口,傅家的車是停到大門口的。辭別之後,傅太太跟劉氏只管往外頭走去坐車,江氏帶着沈家一行人掉頭往裡走,沒走兩步,只聽身後傳來“撲騰”一聲,衆人忙回頭看,只見傅太太和劉氏兩個齊齊摔倒在地上。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