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
沈書嫺在江氏屋裡休息一晚,次日安嶽帶着鄭氏,佑哥,安貞,鄭太太帶着蘭草,沈大姑奶奶帶着硯哥兒也來了。江氏擺上兩桌酒席,沈書嫺也把送衆人的禮物收拾好拿出來,給沈家的部分自然要等沈書君回來之後再開封,送其他親友的部分倒是可以先拿出來。
沈書嫺已經另立宗祠,親戚關係雖然不在,卻是疏遠了許多。宗祠另立那天,沈家的宗親們全部圍上來大哭大鬧,沈書君哪裡會理會,請了縣太爺和里長過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一方面是因爲不想照顧沈家族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沈書君一直無嗣,他可不想過繼沈大爺的孩子。
“那麼大的船以前見都沒見過,還是妹妹最有福氣的,迎親時那樣的排場,全淮陽城議論了好幾個月。這回妹妹回趟孃家,又是那樣的排場,幾十個箱籠,看的羨慕死人了。”沈大姑奶奶加大馬力拍着沈書嫺的馬屁,另立宗祠之後,她與沈書君一家的關係就淡多了,想要得到沈書君的照顧,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拉關係,幸好江氏還不錯,不會把她掃地出門。
沈書嫺聽得只是笑笑,安貞卻是接話道:“表妹肯定是最有福氣的,大表哥那樣疼她,自然都是最好的。我要是有表妹一半的福氣就好了,唉。”
沈書嫺聽得多少愣了一下,實在沒想到安貞嘴裡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果然如江氏所說,一物剋一物。以前在孃家時安嶽脾氣太好,對她根本就無可奈何,結果現在撞上大鐵板,鄭克根本就不鳥她,她卻死貼着鄭克。
被收拾了這麼久,也知道了天多高,地多厚,脾氣也知道收斂,糊塗話也不會說了。弄不好安嶽還要感激鄭克,無形中替他管教了妹妹,這麼想來兩人成了親也不錯。鄭家人全是厚道人,小媳婦樣的安貞也不會受到欺負。
鄭太太聽到安貞如此說,臉上多少有點彆拗,她心裡實不想同意這門親事。但要說安貞待鄭家不好,那就太昧良心,尤其是鄭氏嫁給安嶽之後,安貞對鄭氏那個好,鄭氏自己都覺得看不下去,跟鄭太太說過些事。
鄭克一直都是看不上安貞,問題是他誰也沒看上,以前倒看上沈書嫺,可惜沈書嫺已經成親了。再看看安貞,鄭太太心裡也多少有點妥協,再這麼鬧下去兩家臉上都過不去,還是鄭家派媒人去提親吧。
安嶽坐了一會就要去鋪子,他過來本來就是送鄭氏他們過來。安嶽告辭走了,鄭氏就直接問江氏:“姐姐,佑哥兒戶籍的事怎麼樣了?”當初縣太爺判案之時,她只是得到了佑哥兒的撫養權,佑哥兒仍然姓顧,戶籍卻仍然在顧家。
鄭氏總覺得不放心,顧大爺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會念什麼父子之情。更何況現在顧家後宅裡雞飛狗跳,前頭生意也不順當。梅氏的兒子也夭折了,誰知道顧大爺會又打佑哥的主意。總要入了安家的戶籍,算是安嶽的兒子才能放心。
江氏笑着道:“妹妹就放心吧,大爺走之前已經跟顧家的族長說好,等大爺回來,這事就成了。”就是顧大爺不同意改戶籍也沒用,顧家又不是他最大。顧大爺強行扶正梅氏本來就惹得顧家宗族不滿,再許以重金,沒有辦不成的事。當然也是因爲現在沈書君混得好,顧家不敢得罪。
鄭氏聽得放下心來,道:“這我就放心了。”顧家好歹她不想知道,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不要連累到自己兒子。佑哥兒也是這個意思,雖然不能不認親爹,但顧大爺這樣的親爹,弄不好會毀他一生。
一行人正在花園裡聽彈唱吃酒,婆子卻是走過來跟旁邊侍候的冬至嘀咕了幾句,同樣是妾室,冬至的身份比林姨娘要低。這種時候林姨娘還可以跟着江氏同坐,冬至必須是旁邊侍候。
冬至聽得幾分皺眉,卻只得走到江氏跟着小聲道:“江大太太來了,奶奶要不要見?”送走江月姐之後,江氏跟江大太太關係就墮入冰點,幾乎斷了來往。
江氏臉上有幾分不耐煩,倒是旁邊鄭太太聽到了,便對江氏小聲道:“她總是你伯母,不說其他的,只看在她把兒子過繼給你母親名下,總不好趕她出門去。”
江氏再不想見江大太太,鄭太太的話卻是再理,不看僧面看佛面,便對婆子道:“請江大太太進來吧。”
婆子連忙去了,本來還算熱鬧的氣氛,隨着江氏心情的變差多少有點冷場。
江大太太來的很快,笑容多少有點勉強,她豈能不知道江氏不太待見她。其他的事情也就罷了,這回是因爲江月姐的事。沈書嫺回家,江氏肯定要請親友在家裡坐坐,襯着人多她纔好說江月姐的事。
“大太太今天怎麼得閒過來了。”江氏說着,沈書嫺回家的事她並沒有給江家大房送信,不過沈書嫺那麼大的排場回家,江大太太會知道也不奇怪。
江大太太賠着笑臉,看向沈書嫺道:“聽說沈姑奶奶回來了,便過來看看。”
沈書嫺起身道:“勞大太太掛念。”
江大太太入席坐下,看着沈書嫺眼淚直接掉了下來,道:“姑奶奶果然命好,風光出嫁,現在回來也如此大的排場。只可憐我那侄女,實在是命苦的很。”
沈書嫺聽得愣了一下,侄女?難道是江月姐,不由得道:“大太太說的可是月姐?”
江大太太抹着眼淚道:“要不是她,當年大姑奶奶保的媒……”
“我什麼時候給月姐保過媒。”江氏臉色拉了下來,直接打斷江大太太的話,江大太太爲了扣下江月姐的嫁妝,慫着江月姐要嫁,江月姐那個傻子就嫁了出去。
江大太太看江氏沉下臉來,趕緊改口道:“是我糊塗,沒有勸住月姐,與姑奶奶無關的,全都是我老婆子的錯。本以爲月姐進京能過好日子,誰想到她……”說着江大太太又哭了起來。
江氏聽得卻是比較放心,江大太太會跑到她這裡哭,那就表示江月姐還活着。要是已經死了,江大太太只怕要放鞭炮了,便道:“大太太先別急着哭,月姐從京城回來了嗎?”要是江月姐寫信求救,江大太太估計看都不看一眼。
“回來了,昨天下午到的,。”江大太太說着,臉上神情多少有點扭曲,她本以爲江月姐從此不回頭,大房也就理所當然的霸佔江月姐的那份嫁妝。誰能想到江月姐竟然回來了,現在口口聲聲問她要嫁妝,在大房門口又是吵又是鬧,街坊鄰居都看着,她想做點手腳都不容易。
江氏截口問着,又道:“月姐被洪大人趕出來了?”
江大太太不屑地道:“可不是被趕出來了,孩子都不承認,當時帶過去的那些陪嫁,一文錢都沒回來。洪大人還說這是看在沈家的分上,不然小命都不會給她留下。”洪大人就不該看沈家的面子,直接把江月姐弄死,啥事都省了。
江氏聽得無語又無奈,當初送江月姐走的時候,她也沒想過江月姐還能活着回來。現在活着回來了,她心裡多少鬆了口氣,同時有又隱隱有點擔心。她是跟胡氏有仇,但她也沒想過親手送江月姐去死,但江月姐要是活着……想想前頭的衛簡,有時候執念太深會讓人瘋狂。
江大太太又道:“現在月姐在我家裡,姑奶奶看要如何辦纔好?”最好江氏可憐江月姐把江月姐帶走,或者狠心一點把江月姐弄死,這樣大房就能白落江月姐一份嫁妝,又不承擔責任。
“縣太爺斷官司時月姐是有一份嫁妝的,上京時並沒有帶走,她現在既然回來了,那就給她尋門親事嫁出去。女兒家早晚都得出嫁,沒有一輩子在孃家的道理。”江氏說着,她知道江大太太打的主意,但她的心既沒有善良到這種程度,也沒有狠毒到這種程度。
江大太太臉色難看起來,江氏也不再留情面,直接道:“二房的產業已經全歸了大房,月姐那份嫁妝也就幾百銀子,算不得什麼大數目。你也是有兒有女的,因爲這點銀子就要去害自家侄女,你也不怕損陰德。”
江大太太臉孔頓時漲成紫色,江氏是她晚輩,這麼多人在場,結果被這樣說,她真有鑽地洞的心。張張嘴想反駁,江氏卻是又繼續道:“我把話說在這裡,我是與胡氏有仇,但我從來沒想過要月姐的命。縣太爺判下來的官司,你要是敢扣江月姐的嫁妝,就別怪我給妹妹出頭。”
“這……姑奶奶……這話是從何說起。”江大太太好不容易纔吐出一句話,她過來的目的是想把江月姐打發掉的,誰想到江氏突然要給江氏出頭了。
“大太太是聰明人,知道我想是什麼意思。你給月姐尋好人家,也跟我說一聲,我給月姐添妝。”江氏最後說着。
江大太太灰溜溜的走了,但誰也沒心情再喝酒聽唱,衆人也相繼散去。江氏送鄭太太出門時,鄭太太也跟着嘆氣道:“虧得有你,不然月姨非得死在江大太太手上不可,那江大太太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就像江氏所說江大太太的,有兒有女的也不怕報應。
江氏沒吭聲,她沒有那麼良善,她只是不會親手弄死江月姐,要是江大太太偷偷把江月姐弄死了,她肯定不會去報仇。但江大太太偏偏過來問她這個問題,讓她怎麼回答?告訴江大太太說,你去弄死她吧,她還說不出這樣的話——
花了兩天時間,沈書嫺出嫁前所住的院落收拾出來,箱籠也全部收拾好。給春分,吳婆子假期回家給家人團聚,沈書嫺又另外問江氏要了兩個丫頭侍候,日常無事就跟江氏說說家常話,吃什麼穿什麼完全不用操心。
想想要海口的忙碌,再看看現在的清閒,沈書嫺忍不住感嘆道:“還是未出閣時好,什麼都不用自己操心,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江氏聽得笑了起來,道:“那是年齡小,上頭有長輩們看護着,等長大些了,自然要忙自己的那攤事。”誰能照顧誰一輩子,就是家中父母疼愛,父母總會老會,總有動不了的時候。她早明白了,人這一輩子,靠誰都沒用,最後總是得靠自己。
“嫂子說的是,能靠誰呢。”沈書嫺微微嘆了口氣,一般女人要是父親,老公靠不住,總能靠兒子,偏偏江氏連兒子都沒有。
“你成親時間也不短了,肚子怎麼沒動靜?”江氏看着沈書嫺的肚子問,雖然是新婚,沈書嫺年齡小,但衛連舟的年齡在那裡擺着,沈書嫺是得抓緊點。
沈書嫺嘆氣道:“前頭是衛簡壓着,晚上根本就睡不着覺,後來他出海幾個月,纔回來他又上京城,我回了孃家。”懷包子這種事情,也需要努力的,頭上頂着天雷時是壓力太大,後來人都不在,她一個人如何懷的上。
“也是。”江氏微微嘆氣,有幾分沮喪的道:“我也不是容不下人,以前的吳姨娘,現在的林姨娘,張姨娘,怎麼都懷不上。”她都快三十了,自己懷孕產子已經不抱什麼希望,現在只希望姨娘們能生。哪怕是沈書君現在領來一個大肚子女人都行,不管是親生的,還是庶子,她需要一個兒子,眼前事不說,就是身後祭祀也得有人才行。
“哥哥常外出經商,就是在家也常外出喝酒應酬。我還記得吳姨娘曾經很哀怨的說過,整整一年時間哥哥只進她房裡十三回,這樣的次數怎麼能懷上。”沈書嫺欲言又止的說着,雖然她已經是婦人,但這些話也是很不好說的。
想讓女人肚皮爭氣,男人就得播種,還得看着日子辛勤耕雲。像沈書君這樣,外頭基友無數,一年裡有半年不在家,還常出去喝花酒,進後宅的次數本來就少。偏偏沈書君又是個花心的,姨娘有,通房有,今天睡這個明天那睡個,弄不好時間都錯過不去了。
以前江氏就懷上過孩子,沈書君也許生育能力不是很強,但肯定有。讓沈書嫺說,與其再擡姨娘,弄新人進門還不如就對着一個來。也暫時別出門了,花酒什麼的也不喝了,就跟一個人搞,或者兩個月這裡,兩個月那裡,中間不換人,夜夜辛苦,總覺得這樣懷孕的機率大一點。雖然這麼搞法是把沈書君當種馬了,但一切爲了兒子,估計他也願意。
江氏聽得呆了呆,好一會才道:“沒聽人這麼說過,這樣……真的行嗎?”
沈書嫺便道:“我是在海口聽人說的,那家人也是好些年沒孩子,後來……用了這麼一個法子,就有孩子了。”
“唉,不管什麼辦法總要試一試。”江氏說着,等沈書君回來就跟他說說,過繼總是最後打算。
沈書嫺看江氏的神情,便勸道:“嫂子還年輕,多少人四十歲還能生孩子,你還不到三十歲,何必這麼早灰心。”
“也是,何必這麼早灰心。”江氏笑着說,她的人生從來沒有順過,要是凡事認命她也活不成現在這樣。
“大奶奶和姑奶奶都在屋裡呢。”冬至打簾進來,笑着道:“剛纔鄭家的婆子來報,說鄭家已經派媒婆向安家提親,兩家要開始商議婚事了。”
江氏和沈書嫺並不意外,鄭克的年齡不小了,鄭太太一直想抱孫子。安貞以前那啥了點,現在改了許多,鄭氏又帶着孩子嫁給了安嶽,整體算下來,這門親事也算不錯。江氏想想便道:“報喜的婆子打賞了嗎?”
冬至笑着道:“封了帕子,還有五錢銀子。”
“嗯,你做事總是能讓我放心。”江氏笑着說,冬至雖然不像張財家的那樣從小跟她一起長大,但跟着她這些年也是事事妥貼,留在身邊她多少也能輕鬆一點。
安鄭兩家再次結親,鄭氏作爲安貞的嫂子打點親事,鄭氏雖然脾氣軟弱,但操辦這些事完全沒問題。江氏想着沈書君這兩天就要回來,便沒過去,現在開始提親,到正式出嫁怎麼也得大半年,等到正式定親時再過去道喜也不遲。
江氏倒是有點奇怪,沈書君怎麼還沒回來,他向來極寵愛沈書嫺,難得她回趟孃家應該會加大馬力飛奔過來纔是。打發小廝過去都七、八天,按理說也該回來了。
“大奶奶,姑奶奶,傅相公又上門來了……”婆子急匆匆的進來回報着,臉上卻是止不住的得意。
沈書嫺聽得愣了一下,驚訝的問:“傅相公,哪個傅相公?”
江氏笑了起來,道:“是傅守信,你嫁到海口去了不知道。前些時候這位傅大爺被上司參了一本被貶官回鄉,參他貪污,家產全部沒收,連功名都革了,回來的時候好不落魄。”
“噢,是他啊……”沈書嫺恍然大悟,就是開篇那個未婚夫,時間隔的太久,再者也不是她本人看上的,後來事情多了也就把他忘了。
江氏又問婆子:“他說有什麼事嗎?”
傅守信剛回到淮陽就求到沈家門上,還說念在當日曾結過親的分上借些銀子使用。話語倒是誠懇,但聽着卻是十分不順耳。沈書嫺早就嫁給衛連舟了,還說什麼曾經結過親的分上,雖然定親的法律效率等同成親,但這話卻是聽着十分不順耳。
正好沈書君在家裡,聽到這話便直接叫上小廝把他一頓好打。以前傅相信是兩榜進士,不好直接動手打,現在都是自身了,還找到沈家門上來,先抽一頓再說。
婆子道:“傅相公說,聽說姑奶奶回來了,想見姑奶奶。”
江氏頓時拉下臉來,冷哼着道:“看來是上回打的不夠狠,還敢上門來亂說話。他想見姑奶奶?那是他能隨便見的,叫小廝把他趕出去。”
“趕歸趕,記得拿一個銅錢給他。”沈書嫺插嘴說着,又道:“說是我念在往日相識的分上賞他的,他也就值這個錢。以後再趕上門來,直接報官府拿他。”
“是。”婆子接到命令敢緊去了。
江氏聽得直笑,道:“姑奶奶倒是會促狹了,拿一個銅錢打趣他。”
“傅守信知道我回孃家了,便登門上來,不過是想我念着當日的情份上給他些銀錢。”沈書嫺笑着說,估摸着傅信守還想着以前的“她”是如何鍾情於他的。傅守信的功名就是沈家供出來的,後來跑官也是沈家花的錢銀子。
功名有了,官位有了就要納原來的青梅竹馬爲妾,一副看不起商戶的模樣讓她大度。現在功名沒了,官位也沒了,又想起來沈家的好,求上門來。
“傅守信已經是自身,誰還怕他。”江氏笑着說,革職也許還有起復的可能,自身也就徹底完了。
沈書嫺突然想了起來,道:“那位劉姨娘呢?”傅守信的青梅竹馬,就因爲她兩家退的親。
江氏笑着道:“據說被傅守信的正妻發賣了,那樣的惹禍精怎麼會留她。”
“傅守信成親了?那他媳婦去哪呢?”沈書嫺繼續問,傅守信能娶到老婆並不奇怪,兩榜進士又是官老爺,條件好的找不着,差點的肯定能找着。但傅守信被貶官回鄉了,按理說她媳婦也該回來。
江氏道:“聽林姨娘說是一個鄉紳的女兒,後來傅守信被革除功名,女方就他和離,拉着嫁妝回孃家了。”這種太小道的消息林姨娘知道的最清楚,她事多也顧不上打聽這些。
“不是一家人不進門一家門,傅家發跡之後看不上沈家,現在傅家完蛋了,老婆就直接跑了。”沈書嫺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