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戶人家
出了正月十五,衛連舟就開始準備回海口事宜,其實以沈書君的意思,最少留他們三口到出了正月。不爲大人考慮,也爲小孩子考慮,從海口到淮陽的路程不短,海上又不比陸地,什麼都不周全,天氣又冷,萬一凍到了不是玩的。
沒想到衛連舟回答的更瀟灑,現在開始準備,估摸着一月半能走都算是運氣好。因爲有衛濤,不敢在路上多花時間,衛連舟想的是把海祥號調過來,醫生,奶媽全部都要配好的,船上用品更是一件不能少,全部準備好,然後等海祥號過來,應該到二月了,那時候天氣回暖,正合適回去。
沈家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靜,江氏預產期在三月半,肚子卻是越來越大,沈書君連鋪都少去,只守着江氏待產。倒是謝延豐很有心思,知道江氏懷有可能是雙胞胎,特意從京城找來最老道的接生婆,三月以前肯定能到淮陽。
沈書君自然又是一番千恩百謝,至於謝衡,派人上京時雖然例行賀禮雖然送了,但信都沒給他寫,主要是謝衡得知江氏有孕之後就沒消息了。沈書君從來不會主動巴着人家,你不寫信來,我也不會寫信去。天下美人這麼多,誰知道謝衡現在迷誰去了。
正月底匯豐船行的船來了,裴霜也跟着一起來了,海口的事情已完,衛策再不想回京也只得回去。衛策是上頭催着不敢亂跑,裴霜就自由多了,先坐海祥號到青陽,衛策從青陽直接上京,裴霜卻是轉了個彎跟船來了淮陽。
先是恭喜衛連舟喜得貴子,又恭喜江氏有孕,裴霜當然不是空手來的,禮輕情義重,這種簡單的人情世故,裴霜明白得很。
“幾次聽小九身邊的官員商議,想要招安元五峰。”裴霜閒話着,其實也不是衛策的主意人,是衛策身邊的官員的意思。說元五峰這樣的人才要是能爲大珠所用,大珠海軍定然能無敵云云,總之話說的再好聽不過。
衛連舟搖搖頭,只是道:“小九不是已經回京了嗎,駙馬是不能參政的,下面的人要做什麼隨他們去,又不關小九的事。”元五峰又不是傻子,自己佔島爲王多舒服,招安?以元五峰的背景,真被招安等待他的就是滿門招斬。
裴霜點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只是衛策身邊的官員一直在鼓搗。太平盛世裡,武官想立功不容易,有次機會肯定要狠狠抓住。衛策也不說這事行,也不說不行,反正就是一直拖着,然後拖到他回京。
“元五峰也是一代梟雄,又不在大珠境內犯事,手何必伸這麼長。”衛連舟說着,隨即又道:“不過招安……我真懷疑他們有本事上島嗎?”
不想被招安,也不想翻臉,最好的方案就是在他們出了大珠境界之後,未上島之前先把他們全部幹掉,海上不安全,隨時會有大風暴,海上不安全,海盜都分了好幾股,海上死人再平常不過。查無可查,事情也就完了。
“隨他們去吧。”裴霜無所謂的說着,衛策已經回京,其他人想怎麼辦,管這些做什麼。
衛家三口只是行李就收拾了三天,衛濤的兩個奶媽有一個跟着去,找的時候就說得清楚,一定要能跟着走的。小孩子的奶媽不能隨便換,不然小孩子不肯吃奶也是麻煩。這回跟着衛家船過來的還有兩個大夫,兩個奶媽,再加上沈書嫺過來時帶來的人,真是一個大部隊。
挑了個黃道吉日上船,先坐貨船到青陽,然後在青陽坐海祥號回海口。把中間轉路的時間算上也就七、八天就能到海口。衛連舟早就往海口寫了信,海口的衛宅交給了文大奶奶打理,沈書君到家之後怎麼也不會是一片荒涼的宅院。
裴霜也搭船一起走了,他本來就是順路過來看看,沈家一切安好他自然也要走了。先坐貨船到青陽,裴霜就此別過,一路上京去,衛家三口卻是換上海祥號去海口。沈書嫺抱着衛濤,衛連舟扶着沈書嫺,沈書嫺看看懷裡的兒子,一雙眼睛正咕嚕嚕的轉着,一點都不帶認生的。不由得道:“果然是你的兒子,到了船上一點不怕。”
衛連舟也看了一眼,有幾分自豪的道:“那是當然。”
雖然天氣有點冷,一路上倒是順風順水,大船到海口之時,歡迎大隊也就緊跟着來了,文大奶奶領着家中衆人,還有相熟幾家的女眷都來了。沈書嫺抱着孩子從船上下來,女眷們立即圍了上去,文大奶奶卻是笑着道:“港口風大,要看孩子過幾天再去衛府,大奶奶也是一路辛苦。”
衛連舟也在旁邊道:“先回家吧。”雖然船上並不累,但整頓要好些天。
衆女眷又了一通恭喜的話,這才散去。
文大奶奶備好了迎接的車駕,奶媽,大夫,丫頭婆子還有小廝,更有箱籠無數,沈書嫺此時顧不上這些,只是抱着兒子和衛連舟一起上了車,後面全交文大奶奶打理。進了衛家,果然是井井有條,連衛濤的屋子都收拾出來了,就在沈書嫺院落的東廂房裡,連小孩子的衣服都準備好了幾箱。
文大奶奶幫着理家這麼久,此時也跟着一起回來。只讓沈書嫺去休息,她來安置丫頭婆子們,沈書嫺也說不上累,只是擔心兒子,特意叫大夫看了看,說啥事都沒有,沈書嫺這才放心。
衛濤的滿月酒是在淮陽擺的,以沈書嫺的意思到週歲時在海口擺一場就算完了。計劃的很美好,卻是架不住賀禮一波又一波的來,這是衛家的嫡長子,哪個敢怠慢,最後沈書嫺無法,只得另外擺酒,也不說滿月,也不說週歲,只說喜得貴子。
文大奶奶幫着操辦的,都沒按席面算,只按天數算的。女眷們是固定的,男客們實在太多了,乾脆擺了五天流水席,也不管認識不認識的,想過來吃就吃,就是衛連舟也不能認清自己船行的每個夥計。
忙忙碌碌十天來,衛連舟有嫡生子的事在海口是無人不知了,沈書嫺休息兩天也覺得自己又活回來。只是她向來閒不住,天天養兒子之餘,又想到以前的盤算,把船行和衛家合併在一處的事,晚間跟衛連舟說起來。
衛連舟想了想,搖頭道:“不好。”
“啊?”沈書嫺愣了一下,主要是衛連舟拒絕得太徹底,衛連舟對她雖不能說有求必應,但拒絕得太痛快,這還是頭一次。
“我想衛家和船行是分開的。”衛連舟說着。
大珠的商人地位並不算太低,但像海運,販鹽這種生意,得上頭有人。衛連舟的姐夫要不是定遠侯世子,他姐姐衛氏要不是在侯府立住腳了,這生意他肯定做不下去。但就是這樣,衛連舟每年都要花大銀子去打點疏通關係。
同時海運又不比販鹽,鹽商基本上躺着就能掙到錢。而海商的江山則需要真刀真槍的打出來,這些年不是沒人跟他搶生意搶地盤,他還能立足那是因爲他有本這個事。就比如跑外海,他不當這個老大了,再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之前,匯豐船行將不會有大船出海。
十來艘大船,一兩千人馬出海,指揮官的一個錯誤決定可能會讓這一千多人全部喪命。當初就連年五都以爲,他退下來之後會讓寧寒飛接位,結果他把寧寒飛塞到軍營裡了。現在匯豐是無外海可出,衛連舟又藉機把手下的小BOSS們全部捐了小官,以免得他們造反。
不用別人說,衛連舟都知道船行會慢慢走下坡路,即使他一直致力於打造海口這個城市。但沒有外海這個鉅額收入在,扶桑內亂,扶桑幾條單線幾乎斷了,盈利會馬上暴減。
跟謝衡恢復了交情,衛策成了國公府世子又尚了公主,定遠侯府情況很好。這樣的背景他繼續當這個船行老闆肯定沒問題,就是盈利暴減了,也沒人能代替他,估摸着以後傳給兒子也沒問題。但衛連舟並不這麼認爲父子相承就是最好的,當然衛濤要是有這個本事他會很高興把船行給他。
要是衛濤不行,他不介意找外姓人繼任。他掙下的金銀財寶全部都是兒子的,除了家裡這些,還有島上藏着的,那全部都是自己兒子,但船行不是,能者居之。
“還是你考慮的周全,確實要分開。”沈書嫺說着,自家兒子有本事就算了,要是沒本事,只怕也是坐不住。海上的世界更多的是需要能力和本事,沒有這個本事坐到這個位子,帶來的只有不幸。
衛連舟笑着又道:“你要是嫌宅子小,再挑合適的換就是了。”
“與其這樣那還不如在別處置房產呢。”沈書嫺說着,又道:“青陽也是港口城市,論繁華程度比海口還要強。”
衛連舟無所謂的笑笑,道:“你想買就買吧。”他這輩子都是要在海口的,要是沈書嫺想偶爾到別處去,陪她去走走也沒什麼。
海口的春天來得早,沈書嫺嫌院裡的花草比較多,襯着春天派來花匠重新栽種。衛連舟照常忙碌着,就是不用出外海了,並不表示衛連舟要退休了,衛連舟這種不算工作狂,但屬於事業心太強,指望着他現在就退休回家抱孩子不太現實。
沈書嫺則清閒了許多,未走之前她已經訂好家規,現在照規矩來就好了。每日裡逗逗兒子,跟來往親友女眷說說話,日子也過的逍遙,眼前唯一一件就是春分年齡不小了,該找個婆家,按春分說的,她是跟着陪嫁來的,出嫁之後也要繼續跟着沈書嫺。
沈書嫺也覺得這樣好,然後讓春分自己慢慢挑選,女兒家一輩子的事,總要挑個可心的。到時候她好好的給筆陪嫁,也不枉春分千里迢迢跟她過來的情份。
“大爺回來了……”小丫頭傳話進來。
沈書嫺只往門口看一眼,然後把小衛濤抱了起來,指着進門的衛連舟的道:“那是爹爹……”
小衛濤咧嘴一笑,連個門牙都沒有。
衛連舟大步走過來,直接把小衛濤抱了起來,個頭長大了好些,不是剛出生那會了,他這個爹也敢抱了。又笑着對沈書嫺道:“大哥來信了,嫂子生了,兩個小子,母子平安。”估摸着沈書君能樂瘋了。
“太好了!!”沈書嫺差點跳起來,雖然江氏大着肚子時產婆也這麼說的,但那只是憑多年經驗判斷。現在母子平安的生下來,她一直懸着的心放下了。又道:“賀禮我早準備上了,但總覺得少了些。”以江氏和沈書君待她之情,她送再多都是少的。
“打開庫房好好挑。”衛連舟笑着說。他雖然也不知道送什麼好,但家裡的東西可以任由沈書嫺挑選。
沈書嫺挑挑選選忙了好幾天,最終收拾了五個大箱籠,派慶在過去。衛連舟和沈書嫺一起打發慶喜上路,沈書嫺又叮囑了許多話,不外乎是問好之類的。慶喜也都一一應下,衛連舟笑着道:“你信上都寫了,讓他去吧。”
“我都高興糊塗了。”沈書嫺說着,揮手對慶喜道:“去吧。”
慶喜這才退下走。
“哥哥最大的心事了了。”沈書嫺有幾分感嘆的說着,生兒子,必須得有兒子,江氏也跟着難爲了多少年。
衛連舟聽得只是笑,卻是道:“我特意請了一個秀才過來幫忙立家譜,我想過了,兒子這輩就從水旁也不錯。”衛濤這個名字很好,當時是當小名起的,叫順了之後覺得挺好。
沈書嫺對於輩份之類的都不太懂,只是笑着道:“全都聽你的。”
“我還在想另一件事。”衛連舟突然說着。
“什麼事?”沈書嫺問着。
衛連舟看向沈書嫺,道:“家中人口少,孩子就只有濤兒一樣,實在太寂寞,我們應該努力給他添些弟妹纔好。”
“你個小壞蛋,大白天都在想什麼呢……”沈書嫺低頭含笑,臉上也露出幾絲紅暈來。
衛連舟卻是站起身來,直接把沈書嫺抱起來,道:“給兒子添個弟妹,正經事。”
沈書嫺嘻嘻笑着,卻是伸手指着衛連舟的頭道:“小壞蛋,拿兒子當藉口。”
衛連舟義正言詞的道:“是爲了讓他有個伴。”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