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湘瞳一行人回宮並未引起什麼轟動。幻境之事本就是三國之間的秘密協議,即便是有心人知道皇子公主們離開了王宮數日,卻也是暗中被下了禁口令。倒是祁珊爲此頗有些不平。她很想向周圍的臣女炫耀自己幻境一行的收穫,未曾料到剛起了這個念頭便被父王的一盆冷水給澆滅。
回到香海宮的紫湘瞳受到了楉姜和隱嵐的熱烈歡迎。這讓一貫身處於冷清氣氛裡的她十分不習慣。看着兩人忙前忙後的,紫湘瞳坐在花廳品着濃濃的茶,覺得相當愜意。還未收拾好,當天晚上便被父王召到了主殿。
帶着隱嵐來到主殿,這才發現,原來其它皇子皇女早已到齊。心思一動,猜測到許是要問幻境之事。雖然確實隱瞞了些實情,可紫湘瞳的心中卻是沒有太多忐忑。畢竟有些事情,也是隻有她一人知曉而已。
再次見到父王,熟悉的威壓卻讓紫湘瞳感到親切。回想到數日之前那噩夢般的種種,忽地有種劫後餘生的僥倖。
四人見禮後由烈橙俊將幻境當中發生的事情一一稟報。紫湘瞳和其他二位姐姐一樣低眉不語,只是她明顯感到,在哥哥說道是她救了大家之時,父王向她投來了探究的目光。紫湘瞳心中一緊。雖然早已料到哥哥會事無鉅細地上稟,她必定會引來佚天的注意。然而這些是她無法阻止的。
果然,佚天在鼓勵了衆人之後,又強調了不得聲張幻境捕獲的靈獸之事。最後將紫湘瞳獨自留下。
眼巴巴地看着衆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紫湘瞳心中也在打鼓。
垂首半晌卻未聽到動靜,紫湘瞳忍不住擡頭朝着上方看了一眼。這一眼卻是使得四目相對,驚得她身子一顫,慌忙地移開。
注意到小女兒閃躲的目光,佚天的眸光一閃,終於出聲道:“是你救了他們?”
早已打好腹稿,紫湘瞳微微頷首道:“途中偶遇麒麟一族的王子,有了交情。多虧麒麟一族的幫忙,這才能順利救出皇兄和皇姐。”言辭間故意略去自己是如何周旋的,將麒麟一族擡出來,一則確是事實,二來……轉移父王的注意力。
“麒麟一族?”佚天挑了挑眉頭道:“可是你方纔帶回宮的那個男童?”整個雪域都是佚天的,更不用說這王宮了。紫湘瞳估計自己剛踏進宮門,就已經有人向父王稟報自己身邊帶着小炎了。
紫湘瞳點點頭:“父王也應該知道,麒麟一族乃是神獸……”說到這兒卻是不敢再說下去。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想必作爲一國之主,父王應當是知曉些關於神獸的辛秘。果然便見佚天若有所思地點頭。
“說下去。”
紫湘瞳鬆了口氣,看來這人類世界還是有關於神獸的記載的。理了理思緒,繼續道:“這世間一直都極少有‘神獸’一說,原來都隱居在幻境。不知爲何,麒麟一族對人類都深惡痛絕。就連女兒初遇麒麟族長也險些被害。所幸之前幫助過小炎,也便是出於這
個原因,他才肯幫我救出皇兄和皇姐。”
佚天聽完一語不發,面色如常。紫湘瞳也不知是否真的忽悠過去了。只好暗自祈禱。然而冷不防的一句話卻嚇了她一大跳。
“身爲普通女子,卻獨有你在幻境裡安然無恙,也算是幸運。”
眼皮一跳,紫湘瞳的頭埋得更低了,就連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誰讓我無法修煉呢!”
無法修煉不會法術,所以總是拖累大家的存在,所以總是被人忽視的存在。所以……就連墨魘都不屑對付她。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佚天的心一疼。他明白女兒的心事,卻有着自己的苦衷。見紫湘瞳正要將頭擡起來,生怕她再提修煉法術的要求,也沒了深究下去的心思,趕緊道:“這幾日辛苦瞳兒了,想必受到不少驚嚇,快回寢宮好好休息罷。”
紫湘瞳一臉愁容地退下。
“公主。”守在殿外的隱嵐見到紫湘瞳連忙迎上來,將手裡的宮燈往前舉了舉。
再次見到夜晚的雪,紫湘瞳的心境與之前截然不同。感受到體內自動運轉的巫力,暖意滲透四肢。就連心也是暖的。心中計算着自己如今的實力,小炎雖然只是個未成年的,可畢竟是擁有高貴血脈的神獸麒麟;至於天痕,雖然還是個不能口吐人言、化人形的。但傳承之神秘之強悍更不用提。至於她……如今也已是中級巫師一枚了。想着想着,不覺前景一片美好。
藉着昏黃的燈光,隱嵐看到自家主子臉上莫名其妙露出的笑容,心想主子莫不是在幻境給嚇出了什麼毛病吧?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主子……”
她很想提醒公主,不能再這麼傻愣愣站在這兒了。回過神來的紫湘瞳嘴角笑意不減,還遞給了隱嵐一個大大的微笑。
“隱嵐,走,我們回宮。”
相對於紫湘瞳變得輕鬆的心情,此時雪域王宮主殿之內卻是一陣沉重。
“你怎麼看?”佚天的目光一直投在關閉着的殿門上。彷彿透過那沉重的銀色大門,他能夠看到女兒的笑靨。
坐於下首的中年男子斂眉,把玩着手裡的一隻紙偶,輕聲道:“臣也開始懷疑了。”
聽見他的回答,佚天身子一震,卻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臉上漸漸浮現出痛苦之色。
“她爲何……如此不聽話……”
佚天的聲音沉悶又有着輕微的顫抖。他似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堅持了這麼多年,努力了這麼多年,還是沒能阻止命運的運轉。
中年男子輕嘆一聲,身上銀白色的袍子偶爾劃過幾道黯淡的流光:“這種結果早該預料到的。三公主從小頂着‘廢物’的名號,臣又爲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而使她博覽書籍,再加上之後強制禁止她修煉,這樣的環境難免會對她的性格產生一定影響。”說着,手中的紙鳶卻是越捏越緊。“對於三公主的聰慧,臣是絲毫不敢輕視的。細算下來,陛下平日裡對她關心
也着實不多。”
佚天雙目一凝,卻是對於中年男子這種毫不客氣的語氣也不在意。只是愣了許久,嘆了一口氣:“也確實。本王有五個子女,卻是都要操心。平日裡忙於政務……反倒是對瞳兒疏忽了。”再怎麼身處高位,他也只是個凡人而已。烈橙俊作爲大皇子本來就是要當未來國君培養的,祁珊與泠瓏又自幼喪母,對於她們他的心中始終都有愧疚。而紫湘瞳,剛出生便使得她流落在外,又命運如此可憐。再加上朝不保夕的籬落……想想都頭疼。對於子女,他自然都疼愛,只是……精力這般一分攤,反而誤了紫湘瞳。
越想越頭疼,佚天忍不住搖搖頭。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更何況他這一國之主。
“巫師,你看,這還有補救的方法嗎?”充滿希望地看着中年男子。他現在的確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只能寄希望於這個雪域第一巫師了。
白玉般透明的手指靈巧地翻弄着紙鳶,雪默低頭不語。明知道佚天在等待自己的答覆,可他仍舊顯得沉默。大殿中一片沉寂,甚至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雪默不知道在想什麼,佚天也不催他,卻敏銳地感覺到雪默身上愈發沉重的氣息。
“若她真的是修煉了法術,臣暫時也沒有什麼好的方法。”
佚天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雖然早就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結果,可偏偏心中還有些僥倖,偏偏還懷着一絲希望。他怎麼就忘了,像紫湘瞳這樣的女子,一旦開始修煉,便無法阻止她成長的腳步。
“只是……令臣疑惑的是……”雪默頓了頓,語氣也變得嚴肅了不少:“臣在三公主幼時便在她體內偷偷下了禁制。只是不知爲何被解開。三公主從未接觸過旁人,又是誰教授她修煉之法?”
佚天呼吸一滯:“你是說……”
“問題一定出在三年前。”雪默沉聲道。
“你是說,瞳兒失蹤的那三年?”
雪默重重點點頭:“從出生到現在,除了那三年之外,未曾見過她與旁人有什麼接觸。很有可能,六年前三公主被劫走便是一個陰謀。”眸中的陰影加大:“臣曾派人查過,那隊傳美者當時不過才崛起一兩年,若要照當時的說法,三公主被傳美者關了三年,卻是難以說通的。”
佚天面沉如水。雖然知道傳美者並未對紫湘瞳造成多大的傷害,可身爲父親,尤其是一國之主,每當想起自己的女兒曾經被當做物品那般對待過,即便時隔三年,心中還像是燃燒着一團火。
“本王當年就覺得事有蹊蹺,多年來也從未放棄過明察暗訪。只是……都沒有什麼頭緒。”他不是沒懷疑過,只是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結果,讓他有點煩躁。
“王似乎忘了。”雪默停下了活動的手指,“當初劫走三公主的,是炎陵的人。”
說到這兒,雪默的臉上也不見了笑意:“很有可能,炎陵早就知道三公主就是命運選中的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