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眸的那一瞬間, 我看到原上弦正輕輕抱着我,眼裡全是愛意。心似凝固一般,眼淚紛紛爬滿面頰。
昨夜的夢境真實得緊緊刻在我的心頭, 雲豈那傷心欲絕的臉, 那滴血的眸子在我腦海裡不自覺的與世界重合。陰晴那深情的注目, 那患得患失的神態竟與末裡如出一轍。原來折騰這許久, 竟是我前世造的孽。
前世的我非但傷害兩個愛我入骨的男人, 甚至還糟蹋他們的情感,到最後受傷的還不是我自己!滿月啊滿月,爲何你要如此糾結邢月的封印!
直至萬年我才終於明白, 冤冤相報何時了。若時前世放下仇恨,今日的一切便不會發生!也許我正與陰晴在前世看着自己的孩子奔跑於雲騰之際, 翱翔于山巒之巔!
可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前世一切早在萬年以前便就已經註定, 我不是神, 無法改變自己的前世,但也不想再被前世束縛!既如此便讓往事如煙隨風而散吧!
看着原上弦這麼情深意切的眸子, 我忽然知道現在內心最想的事情,便是與眼前這個男人歸隱山林,安渡一生。
內心滑過一許失落,我知道,即便這麼簡單的願望, 我終究還是不能輕而易舉的獲得。且不說原上弦要爲他母親報仇, 想起萋萋姑姑所言, 風國太子不得生育, 昭仁皇帝早有心除去原上弦父子, 我不知原上弦是否有野心,但我知道既使原上弦全身而退, 只怕也過了不風國昭仁帝那一關!
只是目前雖局勢很多,卻仍有一個情感上的問題困擾着我,不由問道,“原上弦,當日我逃走後,爲何你馬上娶了陽教教主之女珞水?”
原上弦不曾想到我會問這個,忽然伸手颳了下我的鼻子,笑笑道,“吃醋了?其實你走之後我一直有派人尋你,可是你……娶珞水正是因爲他是陽教之女,陽教在風國有着可動搖的影響力,他的根基很深,勢力很大。不瞞你說,昭仁帝已多次有除我之心,娶她無非是想有個靠山!”
原來如此,竟是爲了自保迫不得已而爲之,害我一直錯怪他到今日,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回憶起初嫁與他之時那些好笑的片斷,忽然有些懷念,不由又問道,“你,當時爲何一定要讓我爲你生兒子?”
原上弦低眸思量,終是說出其中實情,“此事涉及皇脈,初月你要體諒我!若非太子患有惡疾,昭仁帝也不會打主意到我身上!”
“太子患有不育之症,這與你令我生子有何干系?”我詫異。
“你知道了……?昭仁帝曾下密旨,令你我生下一子過繼給太子,權當是琉寶與太子之子,那太子就有繼承之人了!”原上弦表情甚爲嚴謹,眼神充滿了不屑。
“竟是這樣,怪不得你當時一心想……可既然這樣,那昭仁帝豈不是更容不得你!”我驚訝,雖然知道他忤逆帝意必當死罪,可他本就是一國小王爺,若是將來太子傳王位給他兒子,那昭仁豈不更有殺他之心!
現在想起來,芷欲這招實在太絕,無論走哪部,這王爺定是與皇帝做不了朋友了!
“沒錯,所以當時我娶琉璃的目的在於換取莫府裡的冥經!”
“冥經!可有何用?”我心裡有些發虛,冥經早已被練完之後用內力給化爲灰燼了。
“冥經乃陰教鎮教之物!若能練會其內所有武學,天下便是再也沒有人能將其打敗了!爲救自保……還有復仇,我便同意昭仁皇帝的提議,娶了琉璃!”原上弦的臉色有些難堪。
竟是這樣,說到底,原上弦心裡的仇恨仍舊佔了上風!不由詫異,“你的仇人,是誰?”
原上弦淡淡開口,“整個陰教!”
“陰教?”我詫異。
“孃親在嫁與父親之時本是陰教之人。孃親在執行任務之際受傷被我父親所救,從此情投意合,結成蓮理。十六年前陰教開始衰敗,陰教教主心狠手辣,他本就中意孃親不曾想到孃親會棄教嫁給父親,他難以接受便派出許多暗士刺殺孃親,幸虧父親培育大量暗士。此事一過便是六年,陰教教主患病之際,曾放言既不能得之便就毀之,孃親不想傷害我和父親,但就隻身一人出去面對,最後與陰教教主葬身火海!”原上弦的聲音有些顫抖,亦有些恨意。
“陰教!沒想到雲丫頭竟是死於陰教!那,曾協助彌修剷除陰教之人可是弦兒?”身後不由想起白瞳驚訝的聲音!
我恍然想起曾於花國碰上彌修之際,他說的仇,他口中的志同道合之人,原來竟是原上弦!雖聽聞雲族的敗落與陰陽兩教的入世有些許關聯,卻不知彌修爲何只與陰教爲敵?不由詫異道,“爲何只與陰教爲敵?”
白瞳長嘆一聲,“初月姑娘有所不知,我族方敗落之時,是陰教先知我族並非常人,是他們先來擾我族,害我族之人忐忑不安。陰教之人實在歹毒,不止如此,還將此消息告訴陽教,之後陽教便也開始效仿起來!所以,歸其根源,陰教並先除之!”
天!陰教之人着實惡毒,難怪雲族之人對其恨之入骨!我不禁哀嘆,只因其族仇讓彌修情落天崖,至此再無歸路。現在回想起來此之時彌修說的放下仇恨,到底讓他的內心受多大的煎熬!
雲族之人,一生只得一愛!彌修,我怕是要再一次對不起你了!
正獨自悵然之時,遠處走來幾抹墨綠色人影。待他們發現此處的我們之後,忽然加快步子急速朝我們跑來。
“白長老,花國內亂!末家造反了!”打頭那眉清目秀之人驚訝的回報這一動亂之舉。
我擡眸望去卻見彌修正悲傷的看着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不由不敢再去看他。
白瞳只淡淡說了句,“恩!”便不再理會了。
“白長老,末家早前便就籠絡朝廷重臣,這次輕而易舉包抄皇宮,逼琮幀帝立了退位詔書,正式授位於末公子!”該男子不死心,繼續磨之。
“恩!”
“據聞多虧於早年站在陰教一邊的‘四面鬼’所助!”
“什麼?四面鬼?”白瞳沒能控管好自己,驚訝道,“末家乃商人,怎麼和四面鬼扯上關係了?”
“據聞,末家乃嶽翎之後,嶽翎本是花國王爺,也是皇室血脈!”該男子爲得知這一八卦消息,表情甚爲自豪。
“混帳,看來末家與陰教勾結了!”白瞳憤怒道,“雖傳聞一直說四面鬼爲調平陰陽兩教,兩不相幫!可陰教自教主滅亡之後一直處於弱勢!而四面鬼這些年來也只協助陰教!此事甚爲蹊蹺,如今想來倒也通順了。若末家與陰教勾結,暗中飼養四面鬼,再將傳聞普公於世,便就讓四面鬼光明正大的站在了陰教那邊!”
“若真是那樣,便就不好對付陰教了!”彌修嘆言。
我在一旁聽得甚爲驚訝!末裡這速度也真夠快的!居然就這麼簡單的做上了花國的皇位!他孃親可真是什麼都替他做全了,只等着他安然坐穩皇位。可是他與風國的鬥爭纔要開始啊!何況現在又有人說他勾結陰教,怕是以後的日子會有大麻煩!
果然我這一想法剛出,那廂白瞳又憤然道,“既如此,我等便就先除去末裡這號人物吧!”
“不行!”我斷然抗議。但見衆人紛紛朝我看來,我看了眼原上弦,不由繼續補充,“我與末裡交好,我相信他會做個好皇帝!再者,若是此刻對付末裡,勢必會令風國蠢蠢欲動,兩國很有可能引起交戰,如此,世界怕是不太平了!”
“可是,我們的復仇計劃……”眉清目秀的男子開口。
“此事我會去找末裡問清楚,希望你們相信我!”話才說完,只覺原上弦的手微微一滯,似乎隱忍着怒意。我回頭朝他笑笑,輕聲道,“放心,我不會紅杏出牆的!”
衆人臉色有些尷尬,我不以爲然,如今我已不是原先那個擁有兩個靈魂之人,如今我可以自由的想做我要做的事!突然間備感輕鬆,心情也有些愜意。
“我跟你一同前往!”原上弦不死心,執意想留在我身邊。我不由恕盯他一眼,嚴肅道,“風國之事還未安然退身,如今你還是先行迴風國吧,何況,你父親一個人頂在那也相當艱難!”
“可是你的病……”
我的病!我竟然忘記自己還是帶病之身,如今我到哪裡便都離不開活解藥啊!
就在我微愣之間,世界忽然拿着野果擠進人羣。衆人見其長相,不由大驚,紛紛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
自昨日我知曉他是雲豈轉世時,面對他時忽然有些難受。我是對不起他,所以以後我會補償他,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照顧他。
“原上弦,相信我!”我淡淡的很清晰的說出口。是的,我只能這樣,其實我根本就沒把握!可是,我不想原上弦再爲我深陷泥藻了。若是以前我欠了兩個男人,那我今世便去補償他們。
原上弦緊緊捏緊拳頭,指尖微微發白,卻依舊鎮定的說道,“那我先去風國,等處理好那邊的事情,我便來花國找你!”
“那復仇之事……弦兒以爲如何?”白瞳白眸幽然,語氣似爲探詢實爲約束。
“此事還需再議!我與末裡生意往來多時,也不見得他使過卑鄙之計!”末時回頭信任的看向我,“此事,我信初月!”
白瞳見狀搖搖頭惋惜的背過身,帶着衆人離去。
此時此處只留我與原上弦兩人。
說實在的,自得知真相之後,我內心一直有個小小的疑問,不由輕輕開口問道,“原上弦,你有沒想過廢昭仁,自立爲帝?”
原上弦見我眼神充滿期待,忽然愣了下,只道,“但凡你不喜歡的我便不去碰!但凡你想要的我努力爭取!”
原上弦……突然我感覺好幸福,這個男人,一路從冰冷變成至今的溫柔,從包容到對我毫無保留的付出……我猛的抱緊他,頗不自信的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原上弦輕輕撫摸我的背脊,溫和道,“自然是真的!”
“初月,等所有事情結束後,我們便去隱居你看可好?”正當我兀自感動之際,原上弦又體貼的說道。我自是十分開心,便也急急點頭。
“原上弦,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就要十分心的對待眼前之人。對於未裡之事,我必須坦誠相告。
原上弦稍稍推開我,以方便能和我對視,輕柔道,“娘子不妨直說!”
聽她喚我娘子,想起昨夜的雲翻雨覆,面上猛然一陣通紅。我避開他的視線道,“末裡不單是嶽翎之後,他還是昭仁皇帝的小兒子!”
“他沒死!”原上弦驚異。
“對!死的那個並不是皇子!原上弦,末裡的體內流有兩國之血,若是……”我垂眸嚅嚅着開口,卻不想原上弦伸手擡起我的下巴。
對迫對視間,我有些尷尬。原上弦表情淡淡的,他說,“你是說他要統一兩國?”
“使兩國統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我驚訝於他的敏感。
“戰爭必定會帶來血災。初月,你想我怎麼做?”原上弦眉頭微皺,臉色有些爲難。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原上弦是風國人,可我如今卻和他商談滅風國之事,他心裡定是很爲難。身爲皇族人,我又怎麼可能開得了口讓他幫末裡呢。
暗自鄙視自己一番。我輕輕開口,內疚道,“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不參與便好!”
原上弦並未說話,只輕輕擁着我,感受他心底的溫暖,心裡突然感覺到自己很骯髒!
原上弦,原諒我,不管陰晴也好,末裡也好,這份情必是要還的!
而對於你,我想用一生來好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