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66

他一直對徐璟茹抱以虧欠,所以心裡看得也自然開闊,雖然免不了難過,不過一個男人的胸襟他從未丟失。

蘇華娟眼色一黯,本想着去刺激他,竟沒想到招來一頓添堵。

“所以你和那賭徒女人也有感情咯!”質問的聲音像是高高在上的權貴者,那頤指氣使的感覺讓他聽了反感又惶恐。

“當然。她也是我很重要的親人。”慕楚克不會用愛情去描繪他與孫玉梅之間,但她卻是陪他走過二十二年風雨的女人,雖說對涼歌不是打就是罵,但卻充當了二十二年的母親形象。

到對是他有愧於她。

“哈哈,親人?”蘇華娟得意的嘲笑,淒厲的眼神冰雹一樣打落在他身上,煞是諷刺的問:“難道在你心中就只有徐璟茹和你有愛情可言?”

慕楚克抿了抿脣,不敢多說半字,因爲礙於徐璟茹當下的處境,還有任何一句描述言辭都有可能激怒蘇華娟,所以他只得轉移話題,誇讚道:“你有一個很出色的兒子。”

這句話發自肺腑,根本沒有搪塞的意思,可是這個節骨眼說,蘇華娟多少覺得他言不由衷,故而冷哼:“出色?他的確很出色,不過在挑選老婆這一件事上鬼迷了心竅!”

他當然聽得出那是對他女兒的折辱,他寒着臉,淡淡道:“我的涼歌雖然書讀的不多,但她心地善良,做人極有原則,我想她做莫家的兒媳婦能夠讓你滿意。”

“對自己的女兒如此自信的確不是你的錯,錯就錯在選擇了我的兒子,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劫難!”蘇華娟不依不饒,繼續給慕楚剋制難。

他晦澀的眸子看向蘇華娟,過了許久才喑啞着嗓音,深沉的說:“既然你明白那種想愛不得愛的痛苦,爲什麼還要自己的孩子去嘗受?何況我已經甘願承擔這一切了,你就不能高擡貴手,讓我走得心安一點嗎?”

他一而再的懇求,幾乎是丟掉了所有的尊嚴,死亡都不畏懼的人,又有何懼?

蘇華娟怒潮涌動,怒不可遏的吼道:“沒有人想要你死,是你自尋死路而已!”

他怎麼還不明白,她當初放他一條生路,並不是悲憫心作祟,而是他如何傷害她,她都狠不下心來,如果要了他的命,那隻能讓她在愛恨裡浮沉,而沒有任何親近的理由。

愛他,她就要讓他好好的活着,即便被疼痛噬心。

“華娟,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成全孩子們?”他無可奈何,只好聽命她的安排。

即使再無理的要求,他都會接受,只要自己的女兒從此以後可以過得幸福快樂。

蘇華娟臉色一沉,最怕這樣的放任,因爲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想過做一個劊子手,而他這樣問出口,證明她在他心中是多麼的十惡不赦。

“你那可人的女兒就捨得讓你豁了老命去成全她所謂的幸福?”她冷眼看着他,沒有當年的怦然心動,剩下的只有當初不甘心的愛恨情愁。

“不!她從未這麼想過,她是想我來和你好好談談,化解當年的恩恩怨怨,如果知道我是用自己的命去換取她的幸福,她寧願割捨這份情也不會讓我如此。”他不願自己的女兒受丁點委屈,忙聲替她辯護。

“呵呵,真是令人感動的一對父女啊,可惜啊可惜,我蘇華娟再大度也做不到去成全自己情敵的女兒與自己的兒子在一起!”她哈哈大笑,笑得眼裡生淚,可那淒厲的聲音聽得人瘮心。

慕楚克不語,死死的看着她。

“怎麼,覺得很氣憤?”蘇華娟得意的回視着他那幾乎噴火的眸子,大爲不滿,“你可別忘了,你是有求於我,別弄得一副受了委屈的鬥雞,這樣的話,我蘇華娟會更加氣憤的,指不定還會把怨氣撒在毫無干系的人身上,這樣一來,這一大家子可有得忙活了。”她撥弄着長長的指甲,在自己的身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抓撓着,陪着那悠哉的語氣,整個人顯得氣定神閒中又有些咄咄逼人。

“那好吧,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我有的是時間和你耗着。”他旋即落座在蒲團上,閉目養神的一副輕鬆姿態。

面對對方的以靜制動,蘇華娟一臉的異樣,氣怒之中開水靜下心來,細細的端詳這些分別的念頭歲月在他臉上雕刻的痕跡。

當年他是多麼純朗的少年,一個微笑便能讓人傾倒,更別說一個言語,那溫潤的書生氣比那滿園的山茶花還要讓人心曠神怡,所以才讓她在每個夜晚的時候貪戀那種感覺到失眠到久久不能安睡。

莫宅的大門口,涼歌看了好幾次時間,眼巴巴的看着靜悄悄的宅子,幾次都想邁步進去,但怕自己突然闖入而招的蘇華娟一陣怒氣,所以只好繼續在宅子外等候。

在來回徘徊不定了許久之後,涼歌見林管家出來,忙走上前去,拉着詢問:“林管家,我爸沒事吧?”

她一着急,也不管言語是否得體,奔着主要問題問去。

林管家跟着蹙了眉,往裡瞧了一眼,思忖再三,還是遵照蘇華娟安排的回答:“少夫人,您放心吧,慕先生沒事,您若是

無聊可以在客廳看會兒電視,他們聊完了就會出來。”

雖然原話不是這麼客套,可是林管家想着涼歌一向待人溫和禮貌,對他這麼個管家也如長輩尊重着,所以他無論如何也冷不下臉來。

“那好吧……”她不想讓林管家感到爲難,只好聽話的退到一旁,指着邊上的花圃道:“我去那裡坐坐。”

想到莫錦天,她把手機開機,想發條短信問問,剛一開機電話就來了。

手機上的彈幕上閃動着莫錦天的名字,她猶豫再三還是鼓着勇氣接了起來,和以往一樣的急切,第一個問題就是問她在哪裡,問她爲什麼手機關機,說他和孩子都很想念她。

她握住手機的手顫了顫,提到念槿好似在她心口抓了一把,噬心的疼着,只有做了母親之後才知道孩子真的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一分開,就會想念得心痛。

“錦天,念槿沒有哭鬧吧……”她極力的使自己的語氣正常,淡淡的問。

“念槿很聽話,只是老婆,我真的很想你,很擔心你,告訴我,現在在哪,我來接你,好不好?”他擔心的聲音輕柔得成了一種懇求,像一隻撓癢癢的手在她的心口磨砂着,讓她一時之間亂了心寸,不知道該如何去撒謊了。

正當她迷惑該如何接話之時,莫青山走了過來,拿過涼歌手裡的電話,直接對錦天說:“錦天,涼歌現在在莫宅,你過來接她吧。”

莫青山說完這句話便掛了電話,涼歌疑惑,面對遞過來的手機沒有先接過來,而是驚疑的問:“爸,這件事錦天根本不知道,您爲什麼還?”

她本來就不想錦天牽扯在這件麻煩中,現在莫青山主動告訴她,她真的很不明白。

莫青山盯着那滿園的茶樹,用一種睥睨衆生的語氣道:“他身爲男人,應當面對這些。”

“那您爲什麼還要讓我回桐鄉勸服我爸?”若是這樣,他何必多此一舉的讓我瞞着錦天去桐鄉?

涼歌心頭疑惑四起,一臉無解的看着這個令她越來越難以參透的男人。

“涼歌,我知道你是個貼心懂事的孩子,不過爸這麼做是爲了顧全大局,所以你別想那麼多,上天既然安排了這一切,那麼我們只得順應天命。”他把沉靜的視線挪到涼歌身上,嘴角微微含笑,用一種知悉全部的勝利語氣道。

涼歌默默注視他很久,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眼界,她的心才莫名的慌亂起來,總有一種感覺纏繞在她心頭。

如果不是擔心自己弄巧成拙,她很想不顧一切的衝進去,看看慕楚克是不是平安無事。

手裡握住的公文包越拽越緊,如同小時候在寒意陡峭的天氣裡,用力的抱住慕楚克的布包,幻想着他就在她身邊,用父愛的溫度暖和着她。

很快莫錦天就開車到了莫宅,看到她蹲在莫宅外,下車便是一個緊緊相擁,“身上怎麼這麼冷,怎麼不進去?”

雖然是春天了,可還有餘寒滯留,縱使有陽光照耀。

她搖搖頭,說:“我不冷,我在這裡等爸爸。”

也許是太久的沉默和等待,讓她因擔心而冷涼的身子覓得了一抹寒意,還有那噓寒問暖的話語,讓她止不住委屈,用細若蚊蠅向他哭訴。

“沒事的。”他再次將她擁在懷裡,手捧着她的頭,親吻一下,“老婆,以後不要這麼犯傻了,最近我一直在處理這件事情,你別再瞞着我做任何事情了,不然老公真的會很難過的!”

他前半句充滿了心疼,可是說到他難過的時候幾乎是咬着字音說出口,似乎真的是有些氣怒。

她搖搖頭,不願讓他因誤會她而生氣,滿含難過的說:“我不想你心裡添負擔,我說服我爸來和你媽媽好好談談,我相信你媽媽會原諒我爸爸的。”

她委屈的似個孩子,那小鹿般楚楚可憐的淚眼讓莫錦天心疼不已,寵溺的不住地親吻她落下的淚珠兒,柔聲道:“老公錯了,老公不應該怪你,不哭了,我們進去看看,好不好?”

“不要進去!”涼歌制止他,接着充滿驚恐的說:“如果我爸的話會起到一些作用,那麼你媽媽會和他好好談談,可是我們突然闖進去,只會適得其反。”

蘇華娟那麼愛面子,倘若這件事攤開了,那豈不是把良性腫瘤致使惡化的程度。

雖然她也萬分的想要進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我帶你去客廳,聽聽我爸怎麼說。”莫錦天擔心她着涼,拉着她往宅子裡走。

涼歌沒有反對,畢竟莫青山對當年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她納悶的是,莫錦天爲什麼對這件事毫無印象呢?那會兒他也應該有六歲了。

“錦天,你對當年的事情沒有一點印象嗎?”她趁走路的時段,好奇問他。

“那時候爸媽忙於生意,把我寄放在外公家,到了上中學的時候纔回到了莫宅。”他輕描淡寫,其實他和涼歌一樣,對於童年是冷冰一片,雖然比涼歌幸運不少,可是父愛母愛一樣是缺失的,等他們給予時,那份寵溺他已經完全不需要了

涼歌沉默了下,難掩同情的光芒望着他,“這麼說來,你和我一樣……”

她敏感就在於此,每每一句不經意就能夠說到重點。

莫錦天不否認,點了點頭:“是啊,所以我們要加倍疼愛念槿,讓她做個幸福的小公主。”

他不願再去細細描繪童年所經歷的冰冷,只是把對童年的那份期待轉移到女兒身上。

涼歌不由得握緊了他的手,乖順的答應。

剛到客廳,莫青山好像等候多時,泡好的茶還在縈繞着一團熱氣,見兩人來到,先是站起來,而後是一陣客氣的寒暄,“錦天,涼歌快過來坐。”

涼歌表情微微不自在,但還是禮貌的點了下頭,挨着莫錦天與莫青山對坐。

“來,涼歌,在外面凍着了吧,喝杯熱茶暖暖身。”對於這樣的熱情,涼歌有些受之不起,但不想因爲客氣而僵化了場面,所以道了聲謝之後接過茶杯,品飲着。

“錦天,你也喝一杯吧。”莫青山出奇的變得客套,特別是那嘻哈哈的笑意,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涼歌暗怪自己多疑,心裡猜想,估計是自己太過擔心慕楚克,所以纔會對任何一個舉動都抱以敏感。

莫錦天接過茶杯,但沒有喝,只是淡淡着嗓音,問:“爸,我媽和岳父進去多久了?”

這樣的問話難免尷尬,所以涼歌很容易的就從莫青山臉上捕捉到了一抹不悅。

“老朋友敘舊,幾天幾夜也指不定啊,我們耐心的等候吧。”他說得無比大氣,嘴上說着耐心話,可是臉上卻是一片浮躁不安。

“爸,您說岳父和我媽能冰釋從前麼?”莫錦天喝了一杯茶,似乎話裡找話。

“錦天,耐心等待吧。涼歌,來,喝茶。”莫青山一改平日裡的低啞,這會兒嗓音爽快,似乎心頭歡喜,笑間又給涼歌添了一杯茶水。

興許是口乾舌燥,涼歌喝了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

她竭力保持着清醒,但還是忍不住朝莫錦天的肩膀靠去,有些意識不清的說:“錦天,我怎麼覺得好睏呢?”

一個同樣模糊的聲音說:“錦天啊,估計涼歌昨晚沒睡好,你先帶她到樓上去休息下。”

“涼歌睡下了?”莫錦天剛一下樓,莫青山就端着茶盅問,那悠悠的樣子,比往日輕鬆許多。

莫錦天覺得很奇怪,盯着莫青山問:“爸,那茶水是不是有問題?”

他還真是一針見血,讓莫青山臉色慌亂。知道瞞不過自己的兒子,索性如實說到:“沒錯,我是在茶水裡放了一點東西,不過對涼歌身體沒什麼壞處,頂多安眠而已。”

莫錦天眉宇蹙得很深,很是不解的問:“你爲什麼這麼做?”

他是不忍心讓涼歌受到一點傷害的,哪怕欺騙都不可以!

“既然你想保護你的女人,那就不要讓她親自承受這些。”莫青山端着茶杯繼續落座在沙發上,很是有理的回答他。

莫錦天帥氣的容顏閃過一絲氣怒,幾乎掏心掏肺的說:“我對涼歌的感情如何,你們是有目共睹,如果真爲我着想,爲什麼總是三番五次的給我們製造困難!”

他好像是被壓抑得太久,所以纔會那麼兇怒的面對自己的父親,像發泄怨氣的表示自己的不滿。

“對,的確是我們的錯,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這一切過錯都讓我一個人攬下,至少不用牽扯這麼多人進去,可是錦天,你媽媽雙腿截肢,半張臉被摧殘,這些年她一直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裡,她自卑,暴躁,如果不找一個出口,她會一直抑鬱寡歡。”莫青山嘆息的聲音讓莫錦天心頭大火窒息了,剩下的是不停的喘氣。

“那您能不能告訴我,您究竟要怎麼做?”現在已經沒有涼歌在旁,一切他都要知道,他已經讓涼歌承受了這麼多,其餘傷痛,他真的不希望再讓她無辜蒙受。

“我跟你一樣心急如焚,我們現在除了等待別無選擇。”莫青山繼續品茶,說得慢悠悠的。

這樣的態度和回答讓莫錦天忍不住怒濤,幾乎是質問他,“爸,您是不是很希望涼歌的父親有事?您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從自己父親臉上看到了幸災樂禍,所以他止不住的怨懟。

“錦天,我是你的親生父親,我永遠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他有很多話堵在心口,唯獨這一句。

“呵呵,你還愛着徐璟茹對不對,所以對於慕楚克的一切災難你都冷眼旁觀,你甚至不愛我媽,所以你纔會讓他們把關係惡化,然後!”

“你胡說八道!”莫青山被挑起了氣怒,打斷莫錦天,血紅着眼,不滿地說:“你沒有資格這樣對你的父親說話!”

一向溫和從容的他開始教訓自己的兒子。

這是有史以來,他對自己吼得最厲害的一句話,所以莫錦天愣了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良久的沉寂之後,莫錦天突然發笑,看着他:“你這麼激動,是不是因爲我說到你的心坎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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