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67

莫青山臉色沉下來,看似不動聲色,內心早已亂成一團麻,他也不知道怎麼做纔是兩全其美的結局,不過這事與自己脫不了干係,所以他儘可能的讓自己全身而退。

“錦天,你覺得爸是那種爲了一己私慾就讓他們自生自滅的人嗎?”或許是過於心虛,他一開口竟說漏而醉。

“那我進去看看!”莫錦天不想繼續浪費時間,說着就要往祠堂裡邊兒走。

莫青山急忙攔住他,語氣嚴厲,“你進去幹嘛!那祠堂是你媽媽的私人領域,沒有她的允許,我們不能進去!”

“爸,您真覺得他們只是談話那麼簡單嗎?涼歌的爸爸充滿了負罪感,倘若我媽蠻狠起來,那岳父的處境豈不很危險?”他要在涼歌醒來之時,這場暴風雨能夠快點停止。

莫青山依舊不願,他冷着臉,用一種十分冷淡的語氣道:“或許他們現在正享受這樣的見面場景,不希望外人給予絲毫打擾呢。”

莫錦天忽然咋舌,想到自己的母親最心儀的男人是慕楚克,他心頭一陣堵塞,再看自己的父親一臉淡漠,那處變不驚的表情裡暗藏了多少的咆哮洶涌。

“呵呵,你們上一輩的愛恨糾葛可真是千絲萬縷,倘若要徹底理清,估計難於上青天吧。”他突然挫敗一句,不禁嘲笑這其中的複雜。

莫青山幽幽的眸光向着自己的兒子,用一種極其無奈的低沉嗓音說道:“所以爸爸不希望你和涼歌牽扯進來,特別是涼歌,她只會掀起你媽媽的怒氣,因爲她曾經恨璟如入骨。”

莫錦天呼吸窒息,久久不能平勻呼吸,只是沉重的閉閉眼,幾乎妥協到:“我可以等他們出來,但是,我不許他們傷害到涼歌。”這是他最不能觸碰的極限。

“放心吧,不會的。”莫青山的目光幽幽,面色極其淡然。

“一個不時常蹲坐蒲團的人坐久了會腰痠腿麻,加之你現在一把歲數,身體真的吃得消?”兩人耗時已有兩個小時,蘇華娟終是受不了這樣的僵冷局面,試探性的問到。

這種情形和這個節骨眼上,問出口的話再怎麼生硬聽上去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關心。

她心裡雖然是怒海成災,但還是忍不住去關心她。

慕楚克闔着眼,脣形微動,繼續堅執,“就當我是爲了當年的罪孽贖罪好了。”

他就是這樣,任憑你作難逼迫,他依舊是泰山崩塌前的冷靜不驚。

蘇華娟怒容不改,但語氣緩和了不少,“與其執拗着,不如順應我的想法,如何?”

終於逮着了好機會,蘇華娟自是不會放過。

慕楚克睜開眼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用一種毫不在乎的語氣說:“不就是我這條命嗎?”

對自己這條命他沒有多少留戀,可是反問的語氣卻是充滿了被動,從而顯得蘇華娟的態度是如何的強硬。

蘇華娟臉色瞬即垮下來,用一種很是悲痛的眼神凝視他,“難道你聽不懂嗎?”她覺得他是故意在和她裝傻充愣。

慕楚克不禁一笑,自嘲的搖搖頭,“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我現在是一身病痛,除了給人增添麻煩就是麻煩,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他哪是不懂,他是不敢去想,也不會去想。

二十二年的心智淬磨,他真的累了。

“呵呵,看看,當年也是如此,總是不忍心去傷害別人而說得含糊不清,倘若我繼續犯傻,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心裡是有我的,只是現在的一切都不由得我們所想?”雖然世事在她臉上塗抹了滄桑的味道,可是那顆愛他的心始終處在保鮮期,所以那些聽似肉麻的話是她這些年一直懷揣的一個夢,她希望和他有風雨同舟,同枕共眠的一天。

“華娟,你知道我心裡只有璟如……”他惶急的歉疚着的更改,解釋的話聽起來是那麼的傷人。

“那我呢!”她知道這樣繼續問下去無非是自取其辱,但還是和當年一樣,不甘心的追問那個答案。

慕楚克表情裡流露着一抹難堪,他抿了抿有些乾涸泛白的脣,微張了下,欲言又止後,又極力的使自己說出答案,“對於你,是一種深深的虧欠……”

他還記得當年發生爭執的源頭就是她抓着這個問題緊問不放,所以此時問出這個問題,他回答得心有餘悸。

“哈哈哈……”蘇華娟一陣放浪的笑,那笑聲裡能聽出濃濃的慘痛。

他的誠實直接的戳中了她的要害處。

愛情雖然是個動人的名字,但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不論你愛他多深,他心裡沒有你,你做出的任何努力到頭來都是虛妄一場。

“葛亮,你該死!”她咬牙切齒的怒道,一雙血紅的眼因爲憤怒幾乎能滴出血來。

當年亦是如此,那時候她年輕氣盛,受不了一點委屈,所以與他肢體碰撞,他只是選擇防衛,卻沒想到她得寸進尺,又是撕咬又是拳打腳踢,而現在,她行動

不便,只有嘶聲力竭的喊叫和嘲笑。

慕楚克知道這一刻遲早都要來,他微笑,笑得如釋負重,從懷裡掏出幾粒白色藥丸,握在手中,對她說:“華娟,我來不是爲了讓你索命,是想讓你成全錦天和涼歌,我知道我這條賤命不足以化解你心頭的憤恨,但我所能做的也只好如此。”

“你敢!”蘇華娟制止他,一個激動,把蒙在臉上的薄紗扯去,燒燬的半邊臉就那麼赤目目的顯露在了慕楚克面前。

她一直很介意在他面前暴露醜陋的樣子,所以她特意打扮了下,希望自己依舊是原來美貌的樣子,只是這樣的美麗呈現總會有一種難受壓抑在心頭,那就是她美貌不再的殘缺陰影。

“華娟……”記得她受傷之後她一直避他不見,他從莫青山口中得知她被截了肢,半邊臉容顏不在……所以在這一幕出現在自己瞳孔時,他免不了驚異的目光。

“呵呵,是不是覺得很恐怖?”她眼睫垂下來,很是卑微的問。

慕楚克手裡捏着的藥丸驀地緊了緊,然後小心翼翼的揣進衣兜裡,走到她跟前,蹲下,滾灼的眼眸裡是一種心痛的味道,他問:“這些年你一定活得很痛苦吧?”

他只是耳聞,所以感受不到她真正的那股痛,而今一切擺在眼前,他纔有種切膚之痛感。

蘇華娟冷眸看着他,反問道:“你這是在同情我嗎?”

雖然在臆想裡不止萬次的希望他陪在自己身旁,在她耳邊輕輕的耳語,告訴她,他不在乎這些,真的不在乎,他願意陪在她身邊,可是這樣的幻夢,她一做就是二十二年。

到現在,她還是可想不可及。

“不,我沒有……”他搖頭否認,繼續瞅着她的傷口,用手輕輕的觸碰已經結了痂的傷疤,“我只是難過當初遭受這種慘痛的不是我,如果是我,你就不會活得那麼痛苦,而我,也不會活在長久的懊惱中,更不會鬧得個妻離的唏噓結局。”

蘇華娟合上雙眼,縱使明白他那百轉千回的心情不是爲她,可她不願打破這份平靜,而是靜享着他那輕盈的觸摸,雖然知道這只是短暫的一個問候關切。

“葛亮,有些事說再多都於事無補,爲什麼你不願意珍惜當下,而對我有一抹彌補呢,哪怕是因爲同情都好。”她一輩子驕傲自滿,沒有什麼是需要低聲哈氣的,唯獨在慕楚克面前,因爲愛他,所以願意丟下所有的高傲。

她的話寄予了太多的希望,所以把慕楚克推到了一個艱難的境地,他沉默了會,不願違背自己的真實想法,滿是歉疚的對她說:“對不起華娟,歲月可以消弭一切的不好的記憶,可是一顆愛人的心是不會隨着歲月而消逝,只會因爲思念而日愈濃郁,所以在我心裡,這輩子裝一個人就足以。”

“呵呵,雖然你一把年紀,可還是當年那個情聖,不管我如何回味少女心的向你表達愛意,你還是這麼固執,不過比起當年,你現在要果斷的多!”她對他的不滿緣起於他當年對她打太極的方式,如果當初話意明朗一些,她又怎會蠻不講理的要和他們一番理論。

“我知道我說再多都補救不了什麼,所以華娟……”

“所以你要死嗎?一死了之,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在我身上?”蘇華娟怒着臉,把他的話搶了過去。

慕楚克神情複雜,沉默的點了點頭。

蘇華娟見他點頭,心如刀割,嗤笑一聲,“你寧願死,也不願意彌補對我的虧欠,感情的虧欠,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命,不要你的回報,我要的是你和我相伴到老!”

她氣急,不願再掖着藏着,明確的告訴他。

慕楚克一怔,看她的視線挪開,用一種抱歉的話語道:“對不起華娟,我不會對不起璟如,即使沒有她,我們也不會在一起。”

那時候的門第觀念,讓他一個窮小子很受人排擠,他性格要強,也不願依附於人。

“葛亮,你說話真夠尖酸刻薄啊!”蘇華娟怒焰難擋,推動輪椅,挪移到慕楚克跟前。

他的話的確傷人,一句話否定了他們之間的所有可能。

“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有個了斷,所以華娟,我希望一切恩怨能夠止於我的死亡,不然我,死不瞑目!”慕楚克把一把藥丸胡亂的塞入口中,然後囫圇的吞下,乾澀的雙眸裡因爲硬生生的吞服藥丸而氤氳着一團水霧。

蘇華娟反應過來,伸出手去阻攔他,“你瘋了嗎?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死,快點給我吐出來!”她焦急的強迫他,心臟在某一個瞬間是不停抖顫的。

慕楚克搖搖頭,用略顯嘶啞的嗓音說到:“華娟,我這條命在二十二年前就應該丟掉,因爲你的仁慈,我才苟活了這麼多年,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體,好多次我都起了尋思的念頭,可是想到涼歌,我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後來犯病厲害的時候,錦天雪中送炭,把我多年的頑疾給治好了,所以這條命來來去去都是你們給我的,現在,我就抱着一顆私心,用

我的解脫方式,來化解這些年橫亙在大家心頭的不快,也希望你能夠接受涼歌,好不好……”

慕楚克說完這段話後,疲憊的不住地喘氣,雙眸一直落在蘇華娟截肢的雙腿上,眼裡陡生淚意,又忍不住一聲抱歉,“我欠你的,這輩子怎麼也還不清了……”

當虧欠到了一定程度,發現除了歉疚沒有任何可以報答之外,他除了斷續的零碎心情,沒有任何承諾可以許。

蘇華娟忍住眼裡的淚水,冷冰着臉龐,語氣也很堅執,“我已經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所以不要妄自希望我會答應你!”

她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來強迫他留下。

“對不起……”慕楚克沉沉的說完這句就暈倒在地。

蘇華娟意志慌亂,從輪椅上滑倒在地上,因爲雙腿不便,跟着倒在了他身邊,她側着身子,伸手拍着他昏睡的臉龐,全是的每個血管因爲害怕而膨脹開來,用一種被驚恐圍滿的聲音說:“我沒有讓你死,你不準死!”

客廳裡,正品茶的莫青山忽然放下茶杯,對一臉不安的莫錦天說到:“現在是時候進去了。”

莫錦天先是一愣,隨即站起身,二話不說就朝祠堂走去,莫青山緊隨其後。

“這裡是開關。”到了祠堂,莫青山指着紅色按鈕對莫錦天說到。

那按鈕的顏色與木門的顏色混成一色,若不仔細看,旁人很難觀察出來,而且上面還有一盞古舊的煤油燈,這樣的裝置,任誰也不會去多做留意。

打開燈鈕,木門刷的一下就打開了,裡面鵝黃色的燈光環繞,只是清寂的四周讓人心悸陣陣。

莫錦天原本打算橫衝直撞,卻被莫青山一把拉過去,然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待莫錦天平靜下來,他才附耳對他說:“不管接下來面臨的是什麼,你都要淡定自若,不許暴脾氣針對你媽媽。”

莫錦天不解的擰了下眉,剛想要說什麼,只聽祠堂正中傳來蘇華娟嚶嚶的啜泣聲,而後是一種責怪又悔意深深的話語。

“你知道嗎?我活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見到你,而你對我因爲愧疚願意留在我身邊,可是時隔二十二年,你還是這麼執拗,還是愛着她,你曾經給了我一巴掌,現在又在傷口上狠狠的撒了一把鹽,而且還用死亡來羞辱我!葛亮,你說,我爲什麼還要那麼沒骨氣的愛着你!”

莫錦天的手頭越握越緊,想要衝過去,被莫青山一把扣住。

“我知道你現在很想衝過去,但是我告訴你錦天,你媽媽她很介意別人偷窺了她的秘密,所以你現在不能過去!”莫青山用極其輕小的聲音提醒他。

“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涼歌的父親……”他不想多說什麼,奮力的推開莫青山扣在肩頭的手,往祠堂中央一站,近乎崩潰的嘶吼,“媽,您不是經常教育我,常懷一顆悲憫心嗎?你怎麼可以對涼歌的爸爸下毒手!”

蘇華娟眼淚還未乾,忽然大笑起來,甚是得意的說:“死了死了,終於死了,這下誰也得不到他了,多好呀!”

她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說着就在祠堂中間歡快的轉起了圈圈。

莫錦天幾乎怒火攻心,正當他準備伸手去抱過慕楚克時,莫青山驀地攔住他,大聲的告訴他,“你要是不想讓涼歌知道這個噩耗,就趕快去照顧她,不然……”

“你們!”莫錦天怒紅了臉,血潮涌動在眼眸裡,恨不得將莫青山吃了一樣。

“錦天,別怪媽狠心,這樣薄情寡義的男人能活得這麼長久,也算是老天爺的優待,你應該感到高興,因爲除去了他,我才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涼歌,不然,慕涼歌永遠是我心頭的刺!”蘇華娟冷笑一陣,煞有見解的說。

“媽!”莫錦天一聲怒吼,萬分複雜的強調,“我之所以圍着你的性子繞,那是因爲做兒子的不想你活在過去的悲痛中,並沒有讓你用我岳父的命來換取我和涼歌的幸福,因爲從我選擇涼歌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害怕你從中的干涉,以前我順着你,那是因爲那些女人對我可有可無,可是涼歌,她是我認定的女人,你怎麼可以拿走她在這個世上唯一可以依附的親人!”

他無法想象涼歌知道這一切會怎麼樣,他不敢想,只是覺得肺都快氣炸了。

“那怎麼辦,難不成讓我去死?”她指着暈迷過去的慕楚克,怒不可遏的質問。

莫錦天寒沉着臉,蓬亂的心情一時丟了理智。

他強硬着要從莫青山那搶走慕楚克,嘴裡胡亂的嚷嚷,“他只是昏迷,並沒有死,我要送他去醫院!”

他見慕楚克臉上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只是面容安睡。

莫青山面色慌亂,拍掉他的手,無可奈何的說:“錦天,你就當做他已經離世了吧,這樣,所有的風雨都可以停止了。”

這是什麼意思……

莫錦天狐疑的看着自己一向從容淡定而現下一副慌亂無措的父親,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本章完)

正文_105正文_061正文_163正文_073正文_026正文_155正文_201正文_156正文_058正文_072正文_227正文_164正文_161正文_140正文_141正文_044正文_099正文_076正文_158正文_139正文_161正文_058正文_132正文_125正文_199正文_197正文_114正文_227正文_214正文_141正文_212正文_181正文_164正文_033正文_074正文_049正文_164正文_121正文_013正文_022正文_208正文_082正文_080正文_045正文_130正文_225正文_205正文_165正文_072正文_194正文_099正文_159正文_206正文_183正文_204正文_155正文_155正文_090正文_137正文_036正文_068正文_193正文_165正文_048正文_224正文_212正文_111正文_125正文_220正文_138正文_195正文_138正文_064正文_020正文_068正文_028正文_203正文_047正文_109正文_012正文_025正文_064正文_106正文_161正文_121正文_160正文_005正文_0144正文_232正文_016正文_126正文_128正文_116正文_075正文_108正文_023正文_034正文_087正文_174正文_085
正文_105正文_061正文_163正文_073正文_026正文_155正文_201正文_156正文_058正文_072正文_227正文_164正文_161正文_140正文_141正文_044正文_099正文_076正文_158正文_139正文_161正文_058正文_132正文_125正文_199正文_197正文_114正文_227正文_214正文_141正文_212正文_181正文_164正文_033正文_074正文_049正文_164正文_121正文_013正文_022正文_208正文_082正文_080正文_045正文_130正文_225正文_205正文_165正文_072正文_194正文_099正文_159正文_206正文_183正文_204正文_155正文_155正文_090正文_137正文_036正文_068正文_193正文_165正文_048正文_224正文_212正文_111正文_125正文_220正文_138正文_195正文_138正文_064正文_020正文_068正文_028正文_203正文_047正文_109正文_012正文_025正文_064正文_106正文_161正文_121正文_160正文_005正文_0144正文_232正文_016正文_126正文_128正文_116正文_075正文_108正文_023正文_034正文_087正文_174正文_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