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轉到了一點,電話仍然沒打通,他也沒有回來,程瀟瀟一顆心被懸起,抱着枕頭沒 絲毫睡意。
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她一時之間找不到人,才發現家裡清冷得感覺不到絲毫生氣。
陸謹言,你最好別出事,否則我不會原諒你。
她捏着手機,一遍遍的打,滿格的電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也不知什麼時候累倒在沙發上,醒來的時候發現坨坨在舔她的手。
“坨坨?”
她推開了它熱情的靠近,立刻尋找手機,翻看上面是否有來電,結果一無所獲,頹敗的倒了下去,一隻手遮住眼睛,深深的無力將她籠罩起來。
一夜未歸。
看着初生朝陽,許多情緒橫在心頭,像被圈起的野馬一樣掙扎着要衝出來。
她繼續給陸謹言的辦公室打電話,這回終於被秘書接到,她說陸總還沒有來,沈助理卻是在的。
程瀟瀟迫不及待,又給沈清打了電話。
到底還是關機,再次給秘書打回去,得到的是沈助理已經離開的消息,這樣的答案,不是比沒有更讓人着急?
一直到中午,她才終於打通了陸謹言的電話,然而那端聲音嘈雜,顯然他並不在公司或者是任何一個安靜的地方。
“謹言,出什麼事情了?爲什麼一直關機?”
“瀟瀟!彆着急,我沒事,今天恐怕還要忙,不能回去,你別擔心,去醫院也別太累,下午我沒時間,不用給我打電話。”
“你……”她頓了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沒有,公司的一個項目有些麻煩,競標的時候出了意外,我已經在想辦法解決,你不用擔心。”
“你昨天一晚上沒回來,知道我多擔心你嗎?”她有些生氣,聲音都變了調,難道整整24個小時,就連打個電話報平安的時間都沒有嗎?
讓她獨自面對着空蕩蕩的房子,心驚膽戰等待他的消息。
“瀟瀟,對不起,是我不對,回去再跟你解釋,但是現在,我沒有時間跟你說那麼多了,等我回來。”
“嘟嘟嘟!”
她看着手機傳來的忙音,幾乎想衝他咆哮,冷靜下來之後,那些話卻再也說不出來,陸謹言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除了陸家之餘,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半點馬虎不得。
她記得那晚上的文件中,其中一份就是關於新項目的競標,難道是這個出現意外?
她馬上打開電腦,搜索了關於標題上看到的信息,很快跳出了許多鏈接。
原來網上已經傳得鋪天蓋地,涉嫌的指控很多項,這樣的疏漏,唯一的可能就是公司出現了內鬼。
這件事情對陸謹言的影響,不可估量。
中午到醫院去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身後有車輛在跟蹤自己,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有些不敢確定是來找麻煩的還是媒體。
如果是後者,只需要避開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最不願意接受的是陸家人在這個節骨眼上給自己找麻煩,那些人從來都是喜歡拖後腿。
陸謹言的項目出現紕漏,說不準合了他們胃口,有理由繼續攻擊。
她開着車繞了一圈,發現那輛跟蹤的車子竟然不見了,雖然這樣,爲了安全着想,她也沒敢將車開到地下車庫。
讓她沒想到的是,到了病房,程小雨又坐在裡頭,看樣子來的時間也不短,手上拿着一份報紙給程父念。
她的腳步頓住,沒有立刻推門進去,站在外面靜靜觀察了片刻。
程小雨擡起頭髮現了站在門外的程瀟瀟,露出一個笑容:“姐,怎麼站在門外呢?來了也不進去?”
程瀟瀟走過去跟程父說話,今天精神看起來似乎好了一些,說話的時候,他聽着,眼睛裡透出一絲光芒。
“你看,爸現在肯定是能聽見我們說話的,我給他念報紙,他都一直安靜的聽着呢。”
程小雨迫不及待上前邀功,揚了揚手中的報紙繼續說:“明天我也過來,姐你要是太忙的話,就不用整天跑醫院,我也可以照顧爸爸的。”
“謝謝。”
她突然說了這一句,語氣卻不見有感謝的意思,只是弄不明白程小雨這麼做的目的。
“一家人怎麼還客氣這些呢?”她拉了凳子在旁邊坐下來,咬着脣,像是難以啓齒,程瀟瀟也不問,拿棉籤沾着開水,弄到程嚴華乾裂的脣上。
看見她細心的動作,程小雨暗暗惱怒了一下。
她不說話,果然沒到兩分鐘,程小雨就忍不住了,說:“姐,我正準備跟周祈安離婚,以前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也是你們之間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
“姐,我知道你在怪我,現在我已經得到懲罰了,您就不能原諒我嗎?”她說得情真意切,雙手攪在一起,彷彿內心正在承受着無限委屈。
病房裡很安靜,程嚴華已經睡着了,她也不敢放大聲音,怕惹惱程瀟瀟。
她聽完,也一直沒有說話,程小雨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心中有些沒底。
過了片刻,彷彿聽見她笑了一聲。
她的聲音令程小雨有些害怕,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下意識的,被她冷冰冰的眼神盯住的時候,會聯想到某種爬行動物。
“你知道監獄裡頭的犯人,每天都是怎麼過日子的嗎?”
她心底一震,到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爬行動物又彷彿在吐着“嘶嘶”信子,爬過自己的背脊。
她想,程瀟瀟也許有一天會把自己也送到裡頭去。
她低聲繼續說了下去:“被人關照過的犯人,生不如死,會被人拳打腳踢,有人半夜在你牀上拉尿,獄警不在,就變着法子折磨,完了再被罰去洗廁所,整夜不準睡覺。”
說完她擡起頭來,脣邊帶着笑意,就這麼直直盯着她,然後問:“你覺得這樣的地方,能不能夠鍛鍊一個人的心智呢?”
寒意一點一點從腳底蔓延上來,她不敢說話,脣也在顫抖。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也不用來了。”
她用最平淡不過的聲音下了逐客令,程小雨坐在椅子上,沒有起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着她。
“我們還沒有談妥。”她這樣補充了一句。
“但你必須得走。”程瀟瀟強調:“經歷過那樣非人的折磨,你是覺得我聖母可以輕易因爲你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就原諒你?我不是男人。”
她拽着程小雨的胳膊將人拉起來朝門外拖。
“在爸爸恢復之前,我不希望再看見你了,至於*離婚協議書,已經讓律師準備好,這兩天就會有人找她,簽完我們就算真正的沒關係了。“
“姐……那也是我爸。”
“有些話說得太明白就沒意思了。”
程小雨走出醫院,眼神倏然變得陰冷,她低聲下氣換來這樣的態度,要取得信任,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撥了個電話給周祈安,他很快就開着車過來了。
自從那天他跟韓振軒打起來之後,又百般哀求,甚至給自己跪下來,最終還是動搖了。
她想,心底是真的愛着這個男人,所以無論他多麼過分,只要一哀求她,就忍不住原諒。
“事情進展得怎麼樣?”
一上車,周祈安就迫不及待地問。
程小雨本就煩躁,聽見他這麼說,口氣有些冷淡:“你關心的只是進展進展,難道就不問問我願不願意?”
他馬上將人抱住,溫柔的哄着:“對不起,我只是太緊張了,是我不好,我當然擔心的是你。”
“你關心的只是設計圖。”
“小雨,那也是爲了我們的將來,讓你可以擡起頭來,不用被任何人欺負。”
聽見他這麼說,心底的氣總算消了一些。
忍不住將程瀟瀟的態度拿出來數落:“她根本就不相信我,還不准我繼續來醫院。”
“這兩天不是一直好好的嗎?”周祈安有些急了。
程小雨說:“她今天就跟我攤牌了,料定我接近爸爸是有所企圖,而且他現在清醒的時間很少,在醫院對我就是折磨你知道嗎?”
鼻尖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人,不知道那麼麻煩,還不能表現出厭惡。
“小雨,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只有讓你爸爸鬆口,點頭同意,我們才能不被他們打敗。”
“公司公司,整天都是那些破事兒,我真的不想來醫院了。”她抓着頭髮咆哮:“總之明天打死我也不來。”
周祈安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在她看不見的眼神裡,隱藏着真正的憤怒。
“如果瀟瀟不肯鬆口,我們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程小雨狐疑地問:“什麼辦法?只要不是繼續到醫院裡頭來守着就行。”
“你不是說過,你爸有時候還是清醒的嗎?”
“就睜開眼睛那麼一會兒,也不能說話,我說什麼,大概他是可以聽見的吧,不過好像不喜歡看到我。”
因爲他看見自己,眼神裡都是透出冷漠,沒有看見瀟瀟時候的那種溫暖。
周祈安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說:“這就夠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辦吧,保證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