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謹言走了,毫無疑問,一夜纏綿之後,留下這薄薄的一頁紙,上面寥寥數語,讓她痛徹心扉的句子,程瀟瀟在屋子裡坐了一天,才發現陸謹言帶走了坨坨。
她沒去公司,屋子裡的窗簾都拉下來了,也沒開燈,一個人在這樣安靜而清冷的屋子裡發呆。
除了沒有他跟坨坨以外, 這屋子裡的一切都沒改變,只是少了一個人一條狗而已。
程瀟瀟將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她知道陸謹言爲什麼離開,但是恨他爲什麼不能妥協,該死的自尊心就那麼重要嗎?
他們之間深刻的愛,也不堪一擊,如果註定要有人妥協,那麼她希望那個人是自己,她可以放棄這一切,跟他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生活,過一些簡單,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小日子。
但是陸謹言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給她,就這麼將她丟下,他不要她了。
想到這裡,她難過得落淚,一整天不吃不喝,就這麼靠在沙發上,整個房子裡,安靜得只有自己呼吸的聲音,只是少了一個人,沒什麼大不了不是嗎?
她這麼告訴自己,但一擡頭看到空曠的房子,洶涌而滂湃的悲傷,鋪天蓋地襲來,讓她無處可逃,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裡,它也依舊無孔不入。
陸謹言這三個字,早已經深入骨髓,融在血肉裡,可他怎麼能在將自己捧上雲端之後,再鬆開手,讓她摔下來,鮮血淋漓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痛苦。
每一下呼吸,都彷彿要奪走她全部的力氣,靈魂也彷彿被碾碎,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抱着她纏綿,再也沒有人會叫她傻妞,再也沒有人可以給她全世界。
陸謹言這個混蛋,爲什麼走了還要告訴我?
爲什麼捨得放棄,我這麼努力愛上你了,我們明明這麼相愛,爲什麼你忍心看着我痛苦,難道離開真的是一種最好的選擇嗎?
她寧願到日後他們吵架,也不願意分開,一想到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出現,程瀟瀟幾乎想自殺。
但是她不能,陸謹言還好好的活着,萬一他後悔了,突然回來呢,這個混蛋什麼也看不見,沒有了自己他怎麼可以活下去,他不是說愛我嗎?
他一定會先忍不住,回來找我的吧!
如果不這麼想,她覺得日子沒有辦法過下去,但還是無法接受他竟然拋下自己的理由,他一個人該怎麼生活,每天怎麼過日子。
所有的一切,只要一停下來,腦子裡就會不斷出現過去兩人的點滴,她該怎麼辦,這個人就像是空氣,像是她身上的骨頭,已經深埋在血肉中。
一夜之間,被他連根拔除,她尚在夢裡,連喊疼的機會都沒有。
這不公平,陸謹言對她的殘忍,讓她心如刀割。
上午有個會議要開,沈清找不到人,打了幾十遍程瀟瀟電話仍舊是關機,陸謹言的號碼竟然也變成了空號,他察覺到不對勁,叫上了沈逸陽,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他們樓下。
“你問過其他人了嗎?都找不到他?”
“陸總的電話已經是空號了,如果是因爲他們有什麼事情,絕不會註銷電話,瀟瀟的電話打不通,如果陸總出事,她一定會在家。”
“家裡的電話呢?”
“打過了,沒有人接。”
兩人對視一眼,心底有了不好的預感,一鼓作氣衝出電梯之後沈逸陽“砰砰砰”開始敲門。
震耳欲聾的聲音傳入耳中,程瀟瀟的眼中終於有了一點神采,她彷彿慢動作一般動了動身體,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慢慢打開門。
頭髮凌亂,面色蒼白,雙眼佈滿血絲,沈逸陽嚇一跳,心地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他衝進來之後才發現四處的窗簾都沒有拉起來,無力也沒開燈,黑漆漆,靜悄悄,沒有一點生氣。
“三哥呢?”
他下意識的看向角落,連狗碗都不見了。
程瀟瀟沒回答,幽魂一般飄回了沙發上,抱起抱枕,目光呆滯。
沈清在桌上看到了那一張陸謹言留下來的紙,一瞬間,驚訝佔據了全部的面孔,他在陸謹言身邊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他原來可以狠心到這個地步,說走就走,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甚至連那條狗都帶走了,他不知道這對於程瀟瀟來說意味着什麼,因爲不是她自己,永遠也無法體會這種失去摯愛的痛苦。
他明明就跟你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他明明很愛你,但卻因爲這樣一個讓你痛恨又無奈的理由將你徹底丟下了,讓你一個人呆在原地,繼續沒有他的生活。
他轉過身看着程瀟瀟,她此刻的樣子,如同行屍走肉,那一雙眼睛裡,也沒有任何光芒。
“走了嗎?”
沈逸陽也不相信,他掏出手機一遍遍撥打那個已經提示爲空號的號碼。
“操,他媽混蛋。”
“他這就走了?什麼都不要了嗎?狗呢?”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整個屋子裡靜悄悄的,程瀟瀟就這麼維持着原來的姿勢,眼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陸謹言離開之後,她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他留下了公司,股票,房產,他奮鬥半輩子的一切,都給了她,但是這些有什麼用?
她程瀟瀟離開了陸謹言也不缺錢,她缺的是愛,缺的是一個叫陸謹言的男人,變成瞎子後就將她拋棄的男人,留下一堆錢她就可以快樂了嗎?
難怪他什麼都不留,是不是還沒瞎之前,就已經預料好了一切,然後就等着一個離開的機會呢?
她已經很努力的嘗試,爲什麼他不相信自己?
“嫂子……”
沈逸陽很擔心她,看見這樣的狀況,第一次不知該如何是好。
手機在一閃一閃,他這才發現,裡頭收到的信息還沒來得及查看。
他打開之後整個人都愣住了,是陸謹言那個已經被註銷的號碼發過來的,信息顯示的時間爲兩個小時之前,他一直都沒打開,所以並不知道。
“逸陽,三哥拜託你一件事情,我不在的時候,替我照顧好瀟瀟,我知道這麼走了對她很不公平,也對不起你們,但是原諒我沒有勇氣道別,如果說了,你們一定不會同意,所以我先走一步,以後就麻煩你了。”
“操!”
他一個拳頭捶打在桌子上,這麼放不下爲什麼自己還要走,這個混蛋。
“沈清,你快過來看看,她怎麼了?”
“嫂子……嫂子你沒事吧?”
兩個大男人瞬間就慌了,程瀟瀟前一刻還遊魂一般,現在徹底昏死過去,叫也沒有意識,他們等不及救護車的到來,直接將人送到了醫院。
……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沈逸陽守在旁邊,手裡還拿着一本雜誌,看見她醒來,驚喜了一下隨後又一副措手不及的樣子。
“嫂子,你……要喝水嗎?”
程瀟瀟看着四處的牆,認出來了這裡是醫院。
“我怎麼了?”
“醫生說你一天沒吃東西,又受打擊過大,所以才暈倒過去,還有一個好消息是嫂子你懷孕了,醫生說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寶寶現在纔剛剛懷上,多注意心情跟休息。”
“懷孕?”
沈逸陽說:“是啊,醫生說才兩個月呢,下次不能這麼餓自己了,寶寶也要吃呢。”
程瀟瀟白皙的臉上滿是驚愕,她幾乎想要失笑,淚水剎那間就涌了出來,陸謹言這個混蛋走了,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了?
她撫摸着平坦的小腹,激動得手指頭都在顫抖,她一直盼望的孩子,終於來了,在她毫無防備,最沒有信心的時候,寶貝,你是不是知道爸爸拋棄媽媽了,所以才迫不及待來到媽媽的身邊呢?
陸謹言原本是她全部的希望,而他卻消失了,她無力支撐,孩子卻來了。
老天爺,爲什麼要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如果早一天知道已經懷上了孩子,是不是他就不會走了?他怎麼狠心呢,他一直很想要的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懷上,他知道一定會高興,可是我要怎樣才能告訴你,孩子他來了。
“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三哥的。”
程瀟瀟搖搖頭:“他如果存心不願意見我們,你是找不到他的。”
雖然瞎了,但他還是陸謹言,他那通天的本事,一點都沒少。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們有了孩子,他就算這麼狠心不管你,難道還能狠下心孩子也不要嗎?他就可以讓孩子一生下來就沒爸爸?”
“你不瞭解他,如果他真的下定決心了,任何事情都可以拒絕。”
“嫂子,你放心,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一定會找到他。”
她沒有抱絲毫希望,只能等他自己回來,並且相信他會回來,孩子現在是她的支柱,她有孩子了,一定要好好保護這個孩子,這是她跟陸謹言的孩子。
悲傷而絕望的感覺被巨大的喜悅衝擊着,她浸在冰火兩重天裡,又哭又笑,腦中霸佔了全部回憶的,依舊是他那張臉。
陸謹言,我會將孩子生下來,如果你捨得一直都躲起來,一輩子不見我的話,那麼我也認了,程瀟瀟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的。
但我不後悔,因爲這是我們的孩子,他是代替你來守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