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醫院的時候陸老爺就剩下最後一口氣吊着了,人活到這個歲數,生老病死在所難免,加上陸家的特殊性,真正傷心的人恐怕沒有。
站在走廊外面陸家的子孫,親戚,心裡都只盤算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可以分到多少遺產,這些纔是最重要的。
程瀟瀟站在外面,沒有得到允許進入病房,陸謹言抱歉的吻了吻她,走了進去。
她跟衆多陸家的親戚一起等候在外面,自然接收到了無數冷嘲熱諷的目光,不過她並不在意,這些人對她的態度,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反正他們對陸謹言也從來不給好臉色,生怕他們夫妻兩人會奪走屬於他們的財富。
事實也確實如此,要不是陸謹言不稀罕,陸老爺一死,公司跟不動產,有大半在他手中,主動放棄這些人仍然不滿足,人心總是如此貪婪。
“你還來做什麼呢?就算是死,你也進不了我們陸家的大門。”
陸梅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語氣冰冷,眼神透出毫不掩飾的厭惡。
程瀟瀟靠着牆,這會兒看見陸梅,不自覺挺直了背脊:“大姐,我來不來這裡,跟你都沒有關係,他畢竟是謹言的父親。”
“呵呵!”陸梅冷笑着說:“放棄財產覺得心疼?準備臨死再來敲詐一筆嗎?”
她這話說得確實過分,別說陸謹言根本就瞧不上,就是整個陸家全部給他,也未必比得上他現在自己擁有的財產那麼多,但陸家的這些人不清楚而已。
鼠目寸光,都只惦記着陸老爺留下的那點東西,其實陸謹言早就已經憑着自己的本事,超越太多。
如果他們知道在他眼中,這一筆價值不菲的遺產根本不足掛齒,一定會被氣死。
“我今天來這裡不是爲了跟你吵架,還有……”她頓了頓,搖着頭說:“你們也不必擔心我們會跟你們爭奪財產什麼的,謹言不是公開對媒體宣佈過嗎?他不可能繼承陸氏的任何東西,所以你們大可放心。”
“哼!”
陸梅仍舊對她沒有任何好臉色,將自己的女兒送入地獄,她覺得就是因爲程瀟瀟,如果沒有她,女兒又怎麼會做出這麼偏激的事情來。
“那這裡也不是你該出現的地方,別忘記我爸可沒同意你嫁到我們陸家來,就是等他死了,你也等不到他點頭的那一刻。”
“這些都不重要。”
“是啊,對於你這種朝三暮四的女人來說,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甩掉那個私生子,再去勾搭別人呢。”她尖酸刻薄的話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程瀟瀟壓根不想理會,也就沒有繼續搭理她。
但陸梅覺得心有不甘,憑什麼她可以過着好日子,而小雨卻要在監獄裡頭受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只要一想到這個,就心如刀割。
“你以爲不出聲就可以不承認了嗎?你這個賤女人到這裡來就是侮辱了我爸,現在就給我滾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在這裡污染空氣。”
陸梅突然發瘋,指着程瀟瀟逼她離開。
程瀟瀟眼眸倏然轉冷,她向前兩步,逼到陸梅跟前:“污染空氣?大姐,你以爲現在是什麼身份?我喜歡在哪裡還要接受你的命令嗎?就算爸不肯承認又怎麼了?跟謹言過一輩子的人是我,我也同樣不需要你們的祝福。”
他們隨時想要的,只有陸謹言的錢跟他的命,她又怎麼會忘記什麼叫做吸血鬼呢。
“阿梅,跟這種人廢話那麼多幹什麼呢?她不是說了不要財產嗎?浪費脣舌。”
三嬸斜着眼睛看她,完全沒將面前這個女人放在眼裡,她現在只希望病房裡頭的老頭子儘快斷氣,然後好回去辦葬禮,等葬禮過後,就可以分遺產了。
“我看見她就煩,三嬸你不讓我說我還憋在心裡頭不成?”
“這裡是醫院,何況我們現在是幹什麼來的?你跟這種人說話,等下謹言出來當心收拾你。”二嬸也忍不住附和。
碰上程瀟瀟,她們算是同一個鼻孔出氣了,不然剛纔氣氛還很冷,各自心裡頭都在嘀咕着自己可以分多少錢。
程瀟瀟覺得跟她們吵架有失身份,乾脆避而不答,無論陸梅怎麼挑釁,都不肯再回答。
病房裡:
陸老爺吊着最後一口氣,看見陸謹言走進來,激動得眼珠子轉了幾下,他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僅依靠最後的意志力來維持生命,心裡也很清楚自己大限已到。
“爸。”
陸謹言走到病牀跟前,喊了他一聲。
陸老爺顫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握他一下,陸謹言沒有動,就這麼站在原地,眼神裡一片平靜。
“謹言……爸有話要對你說……”陸老爺的聲音斷斷續續,早已經不如往日的洪亮中氣十足。
“爸,您說,我在聽。”
陸謹言聲音依舊淡淡的,他無法讓自己表現出更多的表情,即使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仍舊沒有爲曾經所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
“離婚……跟那個女人離婚,爸只有這一件事情……求你……”
此言一出,他臉色鉅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已經滿臉皺紋的老人,用嘶啞的顫音問:“爸,你到這個時候,仍然希望控制我的人生嗎?”
“離婚……陸家……給你……”
“我不要,也絕對不會離婚,您差點害死我跟瀟瀟,爲什麼到了最後關頭,仍然不能爲我想一想?”
“離婚……”
陸老爺不斷重複着最後兩個字,一雙眼睛死死瞪着陸謹言,用盡身體裡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要跟他抗爭到底,他不能讓這個女人將自己的兒子給毀了,他必須繼承陸家。
“爸,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您了,我的人生裡,只有喪偶,沒有離婚。”他一句一頓,斬釘截鐵。
陸老爺睜大眼睛,懸在半空的手緩緩垂落下來,良久,父子兩人都沒有再開口,病房裡的空氣都好似凝固,只剩下他一喘一喘的呼吸聲。
“我活不了多久了,這是臨終前的最後一個願望,你竟然都不可以滿足。”
“爸,您如果還覺得自己配當我的父親,就請你認真想想,您對我們做過的那些事情,真的不後悔嗎?”
陸謹言覺得很失望,他原本以爲,到了這個時候,他是可以鬆口承認瀟瀟跟他的關係,畢竟他們結婚已經這麼久了。
“後悔?謹言,你爲什麼一點都不像我呢?”
陸老爺對他十分失望,爲了一個女人竟然可以犧牲這麼多東西,整個陸家都不要了。
“爸,這是我唯一慶幸的地方,您奮鬥這一輩子,得到什麼了?錢你可以帶到地下去嗎?還是親情?愛情?”
面對陸謹言的質問,他好一陣沉默。
親情?
他的兒女都在盯着他的錢,希望他快點死,他的兄弟也一樣,恨不得變成吸血鬼,唯一的這個兒子很爭氣,但是從來不聽話,也從來不跟他有任何交流。
“爸,我要的很簡單,沒您想得那麼複雜,陸氏我也不想跟他們爭。”
陸老爺沒有迴應,渾濁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好久都說不出半個字來。
“算了,讓瀟瀟進來吧。”他像是突然想通,說了這麼一句話。
“爸,真的?”
陸謹言還有些不敢相信。
“讓她進來吧。”陸老爺又重複了一遍。
陸謹言有些激動,三兩步走過去打開門,將人叫進來。
“我?”程瀟瀟也大感意外。
“是啊,我爸讓你進去,他要見你。”
手被陸謹言拉着,她破天荒有些緊張起來,畢竟這麼重要的時刻,他難道是要承認自己跟陸謹言的關係?
“來了?”
陸老爺第一次用正眼看她,程瀟瀟上前一步,叫了一聲“爸。”
“既然他認定你,我也不好說什麼了,以後……好好過吧……”他的聲音很低,但她還是聽清楚了。
無論做了什麼,這個老人垂暮的時候,他終於還是向現實屈服,陸謹言抓緊程瀟瀟的手,陸老爺見此,眼睛漸漸閉了上去,再也沒有醒過來。
當他推開門要叫醫生的時候,門外的人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誰也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圍着陸謹言,問他陸老爺臨終之前跟他說了什麼。
其實他們關心的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會不會偷偷將遺產給他了。
陸謹言說:“爸什麼都沒說,也跟你們沒有關係,至於你們擔心的問題,不會出現。”
“你的一面之詞,我們憑什麼相信呢?”
陸謹言心寒,冷聲問:“難道不應該是葬禮之後再討論這些事情嗎?你們現在在這裡說,爸還沒有閉上眼睛呢?就希望我將律師請到醫院來?”
“陸謹言,你是想拖延時間吧?”二叔首先跳出來。
程瀟瀟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他爲什麼選擇在媒體的面前公佈放棄陸家的任何繼承權,光是這一羣吸血鬼,豺狼,就足夠剝掉一層皮,得到的那點東西,根本就不夠你處理麻煩。
“二叔,如果你非要這個時候在這裡鬧的話,我陸謹言是不怕奉陪到底的,只不過我對陸家沒有任何興趣,信不信就由你了。”
“那你現在立字據。”
“憑什麼?”陸謹言薄脣溢出冷笑:“你們以什麼立場來說這句話呢?”
“我們不相信你會不稀罕陸家的一切。”
“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