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直接衝進去,就這麼等在門口了,這一次陸謹言沒這麼快出來,他們一直等到了天黑,最後不得已,又跟着他回去了。
他日子倒是過得簡單,什麼娛樂也沒有,就這麼回去之後就關上了門,但是每次他都有一個習慣,回來之前會到她門口站一會兒,然後才轉身打開自己家的門。
沈逸陽目瞪口呆,如果不是自己親眼看着這一幕,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這麼作孽,折磨彼此,內心完全沒別的想法,只想衝過去將他揍一頓。
“怎麼辦?”
沈逸陽看了看緊閉的大門,皺起眉頭。
程瀟瀟說:“不急,我們來一個請君入甕。”
“你想怎麼做。”
“跟我來就知道了。”
她乾脆的打開了自己家的門,陸銘聽見動靜,高興的湊了過來:“媽媽,你回來了?”他撲過來抱着程瀟瀟的腿,還沒注意到沈逸陽也在後面。
等他大搖大擺走進來,他才喊了一聲:“沈叔叔。”
“小寶貝,有沒有想我啊?”
自從沈逸陽將他帶到遊樂園之後,陸銘總算是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也更親近一些了,從程瀟瀟腿上下來後,又撲入他懷中。
沈逸陽順勢將他抱起來,放在腿上親了兩口:“小寶貝乖,你還沒有告訴叔叔,你想不想我呢?”
“想,叔叔你什麼時候帶我出去玩呢?”
“原來是想出去玩,那好,叔叔等下給你分配個任務,如果你可以做好的話,叔叔就帶你出去玩,怎麼樣?”
“叔叔要我做什麼呢?”
程瀟瀟說:“寶貝,還記得媽媽今天早上跟你說過的話嗎?”
陸銘很認真的點頭;“記得,媽媽說可以看見爸爸了。”
“嗯,媽媽跟你說……”
十分鐘後,陸謹言家的大門被敲響了,砰砰砰力氣不大,但一直重複沒有簡短,稚嫩的聲音也不斷迴盪在耳邊。
“叔叔,叔叔開門,叔叔開門。”
陸謹言坐在沙發上發呆,沒想到就聽見自己家大門響了起來,這對於他來說是很奢侈的,徐白過來有鑰匙,會直接開門,而除了他之外,極少有人知道他住在這裡,因此並不會有陌生人來找他。
仔細分辨了片刻,他聽出來是屬於他兒子的聲音,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他顧不上僞裝自己,就這麼摸索着走出去,打開第一道門的時候,他擔心程瀟瀟會看到,問小傢伙:“你找叔叔有什麼事呢?”
“叔叔,叔叔你快開門,沒有人陪我玩,很無聊,叔叔你過來陪陪我吧。”
陸謹言一聽下意識的認爲程瀟瀟不在家,因爲平日裡自己過去的時候,也只有兒子跟保姆,然而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寵愛自己的兒子。
“爲什麼想到過來找叔叔陪你呢?”
“因爲叔叔可能也沒有人陪,跟我一樣很無聊呢,叔叔你是不是一個人在家呢?”小傢伙擡起頭很辛苦才能跟他講話,目光還一直往裡頭看,想找到那條狗。
不過這些可愛的小動作,陸謹言都錯過了,因爲他看不見。
“是啊,還有坨坨在家呢,你是不是想跟它玩呢?”
陸銘歪着小腦袋想了想,雖然很想跟坨坨玩,但是媽媽的話他記住了,要想辦法將叔叔帶到自己家來呢。
於是他說:“叔叔,帶上坨坨一起到我家玩可以嗎?”
陸謹言怕被發現,本來想拒絕,可他還沒開口,陸銘又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說:“叔叔,你也不想陪我玩嗎?我爸爸不要我了,他肯定是不喜歡我,所以一直都不回來陪我,叔叔你也不肯陪我嗎?”
那稚嫩的聲音都快哭出來 ,讓陸謹言一顆心瞬間化成一灘水,打開門就將他抱起來親了又親,然後放他下來,叫幾聲,坨坨就從裡面搖晃着尾巴出來了。
“坨坨!”
陸銘一看見狗就興奮的要伸手去抱它,摸了幾下狗頭,他仰起頭問:“叔叔,爲什麼它也叫坨坨呢?我們家的大白熊也叫坨坨。”
“是嗎……”
“嗯,是媽媽給它起的名字。”
陸謹言哽咽,動了動脣,聲音彷彿都被卡在了喉嚨。
“叔叔!”
“嗯?”
陸銘伸手去拉着他的手,帶他走了出去:“走吧,我陪你一起玩就不會無聊了。”他很喜歡這個眼睛看不見的叔叔,因爲他會很溫柔,也會很有耐心。
陸謹言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但他捨不得拒絕,現在他正被自己的兒子拉着手,一起走着,這種微妙而又讓他貪戀的感覺,無法抗拒。
這是他跟瀟瀟的孩子啊,一定長得十分可愛,這麼小,就這麼聰明,如果能陪伴在他身邊,一定會很幸福,他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就爲自己的隱疾而痛苦不堪。
他註定不能別的父親那樣,接送他上學放學,也不能陪他一起玩遊戲,不能陪他去遊樂園,更不能陪他一起看動畫片。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一個合格的丈夫,他們現在這樣就很好了,而他可以聽見他們的聲音,也會滿足,這就夠了。
“叔叔,坨坨會不會跟我們家的坨坨一起玩呢?”
“應該會吧,坨坨沒有別的朋友,它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陸銘撫摸着阿富汗的長毛,又問:“叔叔,爲什麼你們家坨坨的毛這麼長呢?我們家坨坨我餵它吃好多東西,毛怎麼還是短的?而且你們家坨坨的毛跟媽媽的頭髮一樣長。”
“因爲坨坨叫一個名字,可是他們的爸爸媽媽不一樣,所以毛就不一樣了。”
“我媽媽還不知道叔叔家的狗狗也叫坨坨呢。”
陸謹言心裡一驚,抱着陸銘說:“寶貝,我們能不能約定一個秘密呢?就跟上次一樣。”
“什麼秘密呢?”
陸謹言親了親他,說:“不要告訴你媽媽,這條狗狗的名字,好嗎?”
陸銘搖頭,隨後想起他看不見,回答:“叔叔,對不起,我不可以答應你。”
“爲什麼?”
“因爲媽媽已經知道了。”
陸謹言大驚,一個不妙的想法躍然於腦海,還沒等他想辦法應對,程瀟瀟的聲音已經擊碎了他所有的準備。
“陸謹言,算你狠,要不是用這個辦法逼你出來,你還準備躲着我們到什麼時候呢?等到我頭髮白了,兒子也長大以後都不肯見我們嗎?”
“我……”他因爲震驚,脣瓣都在微微顫抖。
“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縮頭烏龜。”
“瀟瀟!”
“三哥,你真是好樣的,讓我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居然就躲在對門?你怎麼不乾脆藏到天花板上去呢?”忍了好久,終於有發泄的機會了。
“你知不知道這麼丟下老婆孩子有多不負責任呢?孩子可以告你遺棄罪的好嗎?”
“還有,那麼多情敵虎視眈眈,你就這麼躲起來,你還是男人嗎?”
沈逸陽抓着他衣襟,怒吼一聲:“爲什麼不說話?是不是承認你錯了?”
陸謹言一言不發,表情十分痛苦,他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跟瀟瀟團聚,她既然已經知道自己住在對面,應該不是現在才發現的吧。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你不用在那裡猜測我什麼時候知道你住在對面,你覺得早就知道了,我可以忍耐到今天才將你揪出來嗎?陸謹言,我的心沒你這麼狠,看見你我就難過,我要是真知道就躲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半夜我都可以將你家門給砸了你信不信?”
沈逸陽覺得,事情還會往下發展,需要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所以他抱着陸銘,離開了現場,只留下程瀟瀟跟陸謹言兩人。
“瀟瀟,你冷靜點。”他伸出手去,觸碰不到人,心裡慌了,看不見她表情,也看不見她現在在哪裡。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陸謹言,你一直躲在我旁邊啊,換做是你,你能冷靜嗎?”程瀟瀟已經徹底咆哮,衝陸謹言吼:“你就是個自私鬼,光顧着自己,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想死了算了,你這個混蛋,混蛋……”她力氣頓失,哽咽聲音再也組不成完整的一句話。
陸謹言整顆心都跟着翻滾,他跌跌撞撞,想觸碰一下她,但在夢裡做過無數次的事情,到了現實中,卻變得困難重重。
他看不見,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只能聽見她哽咽的哭泣聲,那聲音讓他也跟着撕裂一般的難過。
“瀟瀟……”
“不要叫我,你這個大混蛋……”
“是,我混蛋,我錯了,我對不起你,瀟瀟,你過來好嗎?我找不到你……”他雙手懸在半空,卻不知道該走哪一個方向。
程瀟瀟站起來,一步一步走過去,就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遙的距離。
“瀟瀟……”
彷彿察覺到她的靠近,陸謹言伸出手,觸碰到了她臉龐,指尖上,是她滾燙的淚水,這一剎那,他再也控制不住,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感受到了真實的體溫,他激動得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躍,呼吸跟着強烈起伏,口中不斷默默唸着她的名字,彷彿永遠也叫不夠。
“瀟瀟……瀟瀟……”
“混蛋,陸謹言你是個大混蛋。”她用力捶打他後背,眼淚彷彿斷線的珠子,全部蹭在了他白色的毛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