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謹言琢磨着時間,在程瀟瀟差不多下班的時候,他開着電視,走到了廚房裡頭去,打開冰箱,憑着感覺將東西拿出來,清洗,切片,準備給她做飯。
他想 ,不能什麼都不做,這樣日子實在太難熬,像這些簡單的事情,還是可以勝任的吧?
不過他看不見切出來的牛肉是不是好看,也看不到番茄是不是均勻,只是摸上去感覺還可以,但是鹽跟糖他看不見,味精也是,必須要一樣一樣的嘗試過之後,纔敢放。
這樣做的後果是手忙腳亂,放油下鍋了甚至找不到牛肉,不小心碰到刀口還會被割傷,翻炒的時候也可能掉出來,分明是熟練的事情,原本可以做得很好,卻因爲看不見,變得如此困難。
他並沒有灰心,第一次失敗之後,繼續做了第二次,第二次牛肉好像還是老了,甚至聞到了焦味,也不敢確定是不是變黑了。
炒好之後,他自己嘗試了一遍,這一次肯定是放錯了糖,錯當成了鹽,所以牛肉變成甜的了,再次宣告失敗,不過陸謹言今天好像不成功不罷休,他繼續奮鬥着,第三次終於成功,冰箱裡的食材也被他消滅了一大半,總算做出一個能吃的菜來。
他嘗過之後覺得沒有問題,這才重新走出去,恰好也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接着傳來了她熟悉的腳步聲,不過今天好像晚了許多。
他做菜大概用了一個小時,瀟瀟比平時晚回來大約是四十分鐘,他看不見,但是腦子裡記得很準,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站在了自己跟前,但是沒有說話,也不知道現在她臉上是什麼表情,高興還是難過,他多想睜開眼睛看看,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就足夠了。
他開始厭惡安靜,因爲安靜下來什麼也感覺不到,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每當這個時候,現實會更清楚的提醒着,他是被拋棄的那一個,而且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自己的父親跟叔叔,他在這個世上所謂的親人。
他不後悔當初開了瀟瀟的車出去,因爲如果不是他,也許瀟瀟就會死在那場車禍中,這樣一來,幸好,最後她還是好好的。
“我回來了。”
她的聲音終於將他的思路給打斷,他張開手臂,做出擁抱她的姿勢,下一刻她撲過來,他準確的將人抱住,低下頭親吻她的臉。
程瀟瀟在他身上聞來聞去:“你今天做什麼了?身上一股油煙味。”
“給你做飯了。”他笑着說,那雙眼睛沒有神采,可依然那麼動人。
程瀟瀟大吃一驚:“你給我做飯了?”
陸謹言點頭:“你看,這些簡單的事情我還是可以做的,所以在公司也不要擔心我,也不用每天回來都這麼辛苦,以後做飯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陸先生,你真是太賢惠了。”她狠狠吻了他一下,快速飛奔進廚房,可入目的一片狼藉,猶如一盤冷水當頭澆落,前一刻的興奮盪漾無存。
只有滿滿的心酸跟難過,地上四處散落着食材,還有垃圾桶邊緣被炒壞的牛肉,白糖跟鹽灑出來在竈臺上,地上還有帶着鮮血的紙巾。
現在一想,剛纔好像看到他的手上有傷口,但是沒太在意,現在這些帶着血的紙巾就是最好的證明,因爲他看不見,自以爲是這一切已經隱藏得很好,卻不知,早已經暴露。
她打開冰箱,看見裡面的東西,眼淚一瞬間就掉下來了,他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才做出來一道成功的菜,垃圾桶裡滿滿都是失敗品,還有旁邊的刀,是不小心被割到了吧。
亂七八糟掉到地上來的食材,他根本就不知道,程瀟瀟忍着心酸,將廚房收拾乾淨,然後將他做好的菜端出去,盛好飯。
“陸先生,過來嘗一嘗你的手藝有沒有退步吧。”
陸謹言慢慢的摸索着熟悉的桌子,在他的老位置面前坐了下來。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吃飯了。”
“味道真好,陸先生果然更適合家庭主夫,廚藝完全沒有退步,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番茄炒牛肉了,沒有之一,充滿了愛的味道。”
“那你要多吃點。”
“陸先生做的愛心晚餐,怎麼能夠不多吃點呢?”她的視線停留在他的手指上,上面還沾了一些紙巾的碎屑,應該是擦血跡的時候留下的。
傷口不是很深,可仍然讓她疼得整顆心都揪起來。
她想告訴他不要做飯了,等她回來什麼都可以,或者請一個保姆在家裡,可是她說不出口,陸謹言一開始就拒絕了請保姆這個提議。
哪怕看不見,他也不願意被人侵佔了私人領地。
第二天程瀟瀟回來桌上又多了一盤炒飯,第三天是青瓜炒肉,就這樣連續幾天,每天下班回來,桌上都有準備好的飯菜。
廚房裡的垃圾依舊那麼多,而他手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可他從來不肯抱怨一句,笑容還是一直掛在他臉上,找不出絲毫破綻,如果不是那些痕跡的證明,她甚至懷疑這個男人就這麼輕易接受了現實。
……
陸梅捂着肚子在辦公室裡疼得冷汗都出來了,這個孩子她還沒決定好要不要,可是醫生已經在催促她儘快決定,她本身年齡也大了,無論是生孩子還是打胎,對身體都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傷害。
秘書給她倒了熱水進來,喝下去之後她又靠着沙發緩了好久。
“咚咚咚!”
她聽見聲音,立刻收起臉上痛苦的表情,端着一張面具:“進來。”
“阿梅,財務部那邊到底是怎麼搞的,這一批發票竟然不給我報銷,這是哪裡出了問題呢?”陸振豪匆匆進來,一屁股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陸梅知道他爲什麼而來,那些需要報銷的金額,已經超過了公司給出的標準,而且上面都是五星級酒店的住宿,呵呵,不用說也知道他是幹什麼去了,只是這些東西還敢拿招搖 ,也真是不害臊。
“二叔,這些錢都超過標準了吧,而且你也說不出用途。”
“阿梅,你這是說什麼話呢?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我替公司盡心盡力,不過是幾張發票你都在懷疑。”
“二叔,現在公司這麼困難,你也看到了,以前的事情是我沒跟你們計較,難道公司沒了對我們有好處嗎?大家都有股份在裡面,爲什麼就不好好想想呢?”
“阿梅你這是什麼意思,懷疑二叔嗎?”陸振豪顯然惱羞成怒:“那就算了,我不幹行了嗎?”
“二叔,這裡是公司,不是在家裡可以隨便耍脾氣,這些發票不能給你報,是因爲你自己很清楚你用他們來幹了什麼,你覺得二嬸如果知道的話,會不會生氣呢?”
“你這是在威脅我?”
陸梅也不給他好臉色,冷冷的說:“這件事情你我都知道,就不用把話說得太明白了吧。”
“陸謹言那個瞎子之前就是這麼對付我,你也來玩這一套?”陸振豪冷哼一聲:“他就是活該遭報應了。”
陸梅肚子疼得厲害,聽見這話也不禁氣惱:“二叔你竟然說出這麼惡毒的話來,我試問哪點對不起你了?現在陸氏負債累累,即將面臨破產,你覺得搞垮公司,我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因爲陸謹言放棄了繼承遺產,他們手中的股份都佔了很多比例,如果破產,他們唯一的依靠就倒塌了。
“陸氏的根基深厚,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壞不了事,阿梅你一個女人不懂這些,就不要霸佔在總裁這個位置上。”
“二叔覺得自己合適嗎?”她忍着痛,冷笑一聲問。
陸振豪看出她不悅,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而是笑呵呵的說:“開個玩笑嘛。”
“二叔,沒什麼事情的話就出去吧,我還要忙其他事情。”
“哼!”
陸振豪正欲起身,突然響起了什麼,問陸梅:“謹言那個私生子是不是真的瞎了?你不是去看過他嗎?新聞上說得我都嚇了一跳。”
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變成瞎子,說什麼都讓人難以置信,雖然現在鋪天蓋地的新聞都跟這件事情脫不了關係,可原因還是讓人十分好奇。
他們身爲陸謹言的家人,自然也被媒體煩得不可開交,但確實不知道真正原因。
陸振豪原本還準備將消息賣給媒體,畢竟現在炒作得這麼厲害,如果突然傳出來他失明的原因,相信很多人感興趣。
“是真的,完全看不見了。”
“哈哈哈,這可真是稀奇了,以前都沒聽說,現在怎麼就看不見了,那個女人呢?知道是個瞎子還要跟着他?”
“你關心這些做什麼?他現在跟我們又沒關係。”
“關心關心啊,畢竟是一家人,再說他現在看不見,我也挺好奇爲什麼,難道你不好奇嗎?”陸振豪說:“外面那些媒體都在死追,恨不得掘地三尺將消息給挖出來呢。”
“陸梅說,我可沒空關心這個。”
“這可是對我們有天大的利益,不關心?那你就錯了。”陸振豪說完撇撇嘴,見她一副真的不感興趣的樣子,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行了行了,我出去,不給報銷就不給吧。”他哼哼兩聲,不情願的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