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外的兩個女兵越說越歡,把柳茹從頭到尾貶的是一文不值。
“如果我是柳茹啊,我纔不會和蘇流年走那麼近,根本就是貶低自己!”
“而且啊……我的天!”
兩個女兵頓時驚愕的看着鏡中的柳茹從隔間裡走了出來,哪怕她的臉上撲着細膩又厚重的粉底,也掩飾不了她黑如煤炭的臉色。兩個女兵原本正在補妝,看見柳茹頓時像是見着了鬼一樣,嚇得手裡的化妝盒都掉進了洗手池。
“柳、柳團長……”兩個女兵立刻朝她行了一個軍禮。
柳茹緩緩走上前來,在洗手池洗了洗手,竟然露出笑顏問道:“你們不用訓練?”
“現在、現在是休息時間,柳團長。”其中一個女兵戰戰兢兢地回道。
柳茹點了點頭,帶着不容抗拒的語氣說道:“我想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了。”
“是、是,柳團長!”
兩個女兵敬了敬禮,轉身要走的時候,其中一人還惋惜着洗手池裡的化妝盒,另一個人使勁的拽了拽,皺着眉頭的強拖着同伴出了洗手間。
柳茹始終不言一語的盯着她們,目光落在洗手池的化妝盒上,她突然轉身抓起了化妝盒狠狠砸在了鏡面上,無數條深深淺淺的裂縫立刻從鏡中她的臉上蔓延開來,一對怒紅的瞳孔在破碎的鏡面上像是生化危機裡的惡魔似的令人膽戰心驚。
她喘着粗氣,雙手撐在水池的檯面上,看着自己身上蘇流年的衣服,所有的怨恨和嫉妒在頃刻間爆發!柳茹突然又拾起了化妝盒,裡面已經浸溼的眼影很快就將她身上的衣服染的是亂七八糟,像是小孩將顏料潑在衣服上的塗鴉。
柳茹看着自己的“傑作”,反而露出了得意和舒心的笑容。
憑什麼她要成爲蘇流年的綠葉,憑什麼每個人的嘴裡都只有蘇流年的好話?
想要踩着自己的身上向上爬嗎?蘇流年,你還不夠資格!
柳茹咬牙切齒的轉身,踩着高跟鞋走了幾步,忽然又低頭看向蘇流年爲她換上的這雙鞋,眼裡立刻迸出了火花。她彎腰脫掉了右腳的鞋子,握着鞋尖朝門框走去,用高跟勾住了門框,一咬牙,她猛拽了三次,高跟頓時被蹭掉了,和鞋身藕斷絲連的鬆垮垮的懸在空中。
“蘇流年,這都是你自找的!”
她又將鞋子穿在腳上,一瘸一歪的走了出去。
柳茹剛剛走出來,遠遠地就看見顧錦城和蘇流年在樹蔭下卿卿我我的,她咬了咬牙,雙手捏着裙身緊握成拳。而一旁的顧錦城和蘇流年根本沒有在意柳茹,直到他們聽見一個刺耳的女人尖叫聲,尋聲看去的時候,才發現柳茹一個人從只有兩階高的臺階上摔落。
“柳茹!”
“柳團長……”
顧錦城和蘇流年立刻飛奔上前,顧錦城扶着她坐了起來,道:“還好嗎?”
“對不起,流年……我剛剛在洗手間裡滑了一跤,又有女兵在化妝,所以把你的衣服……”柳茹說着垂下了眼瞼,手裡還不住的翻着的身上已經被毀的長裙。
蘇流年搖了搖頭,道:“衣服不算什麼,你有沒有受傷啊?”
“應該……啊……”柳茹藉着顧錦城的力道站起身來,卻發現腳踝疼得厲害。
顧錦城看着高跟已經斷掉的鞋子,皺了皺眉,道:“看來你摔得挺厲害的!你腳踝上一直都有頑疾,還是去醫務室看看!”
說着,顧錦城上前將柳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柳茹原以爲他也會像抱蘇流年那樣公主抱自己,可顧錦城只是這樣架着她,緩緩走了出來。柳茹不免的有些失望,她的餘光瞥見了身後的蘇流年,於是有意將身子緊緊地貼在顧錦城的身上。誰料蘇流年突然走了上來,架起了柳茹的另一邊,道:“我也來幫你。”
柳茹的黛眉微微一皺,這樣一來她被懸在兩人的中間,根本貼不了顧錦城的身子。她不由得狠狠瞪了蘇流年一眼,心裡越發思量着蘇流年不簡單。
可是蘇流年渾然不知,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忙而已,她看向柳茹,十分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你一直穿軍裝應該穿不慣高跟鞋的,都是我思慮不周全,不應該拿這麼高的鞋子給你穿的……”
“沒事的。”柳茹虛僞的笑了笑,心裡卻暗自想着,這不正是你的計劃嗎?
蘇流年又抿了抿雙脣,道:“今天還是你的生日。”
“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真的嗎?”
蘇流年欣喜的擡起了眸子,柳茹“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她實在喜歡的不得了了!如果不是這樣,她怎麼能看穿蘇流年掩飾在可愛外表下的邪惡心思?
顧錦城擔心的又看了眼柳茹的腳傷,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醫務室就快到了,你再忍一忍!”
柳茹淺笑道:“沒什麼大事的,我都習慣了。這都是以前跳芭蕾落下的老毛病了,不用太擔心的。對了,今年的文藝匯演上我準備了一段芭蕾,我記得錦城最喜歡我跳芭蕾的,對吧?”
蘇流年的心突然“咯噔”一跳,想起了她和顧錦城第一次訂婚的時候,顧錦城確實說過他們部隊上有一個跳芭蕾跳得很好的女兵,甚至還讓蘇流年一絲不掛的爲他表演芭蕾,原來,這個跳得很好的女兵,就是柳茹!
“是啊,榮和還在的時候,我們都在一個部隊裡,你還只是文工團裡的演員。後來你被調開之後,再也沒有看過這麼好看的芭蕾了。”顧錦城回道。
柳茹頓時心花怒放的看向蘇流年,笑道:“到時候你也一定要來看哦!”
我要讓你看看我柳茹的真正本事!柳茹眨了眨眼睛,無盡的話外之音在她心間縈繞。蘇流年立刻回過神來,安慰自己只是想多了,顧錦城只是說柳茹跳芭蕾很好而已,並沒有說其他什麼的,她這麼介意做什麼呢?
於是蘇流年淺笑着點了點頭,“好,我一定來給你捧場。”
“醫務室到了。”
顧錦城說着就扶着柳茹進去了,因爲門太窄了,診斷室裡又很狹小,蘇流年只能鬆了手,站在外面張望着、等待着。
“蘇流年?”
蕭翊帆的聲音突然在牆角拐彎的地方響起,她立刻回頭望去,走了過去。
“你怎麼在這裡?”他們兩個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話音落地之後,兩個人都頗覺默契的淺笑起來。
蕭翊帆指了指自己頭上的繃帶,道:“軍長讓我來醫務室再檢查檢查的。”
“看來軍長很關心你啊!”
“他是我的軍長,也是我的舅舅。”
蘇流年恍然大悟,道:“啊,是這樣啊!對了,柳團長崴了腳,現在在診斷室裡面。你要去看看她嗎?”
蕭翊帆的心不由得慌張起來,朝診斷室走了一步後卻又停住了,扭頭看向蘇流年,問道:“顧錦城在裡面?”
蘇流年詫異的微蹙眉尖,難道柳茹和顧錦城之間真的有什麼嗎?
她很快回過神來,淡淡地回道:“是,我們一起送柳團長過來的。”
蕭翊帆長長的嘆了口氣,面對着診斷室,在走廊上坐了下來,苦笑道:“那我還是在這裡等她好了。也許,她還不想見到我!”
蘇流年見蕭翊帆黯然神傷的樣子,很想問問顧錦城和柳茹的事情,卻又覺得這個時機不對,話到了嘴邊又咽回了肚子裡。蕭翊帆收回目光看向蘇流年,突然笑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女生。”
“什麼?”蘇流年瞪圓了眼睛,道,“我這樣的是什麼樣的?”
“因爲我強吻了你,你卻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反而倒是讓我不好意思的很。”蕭翊帆說着微微笑開了,像是垂落在牆角的薔薇花,“而且,你還能看穿我對顧錦城的用意。你的那一句謝謝,真的讓我始料未及。”
蘇流年抿嘴笑了笑,挨着蕭翊帆坐了下來,“其實,最開始我也很不能理解你。後來聽了你們三個人的故事後,我就突然明白了。說實話,如果不是你的刺激,或許這件事情他永遠都只會憋在自己的心裡,不會告訴我的。想通你的心思之後,我當然也明白你對我的所作所爲是什麼意思了。那天,你早知道錦城會在那裡的?”
蕭翊帆點了點頭,回道:“之前去過軍長辦公室,他告訴我的。”
“錦城,他外表或許像是威風凜凜的雄獅,可是他的內心卻是柔軟細膩的像是海邊的細沙。當他真正受傷的時候,只會一味的逃避,畢竟這也是人類保護自己的本能。”蘇流年望着眼前雪白的牆面,彷彿眼前已經站着顧錦城似的,嘴角不禁的笑開了,“在江州的時候,他幫我克服了我的弱點,我陪着他走過他心裡的風雨,但是這一次,或許只有你才能真正的進入他的內心,幫他面對自己。”
蕭翊帆對上了蘇流年的笑眸,他的心跳剎那間的漏掉了一拍,耳邊除了蘇流年的呼吸聲,他幾乎什麼都聽不見了。蘇流年擡起手,伸出了小拇指,道:“我們拉鉤,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但是你如果需要我的幫忙,一定要事前告訴我,千萬別想上次那樣,我真的被你嚇住了!”
蕭翊帆垂下眼瞼笑了笑,伸手勾住了蘇流年的小拇指,道:“好!這是我們的秘密。”
顧錦城扶着柳茹走出了診斷室,二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鎖定在了轉角的蘇流年和顧錦城的身上。自從榮和的事件之後,他們誰都沒有見過蕭翊帆臉上這樣真心的笑容,哪怕平日裡的笑,都是帶着灰色的陰霾和玩弄的意味。可是現在的蕭翊帆,笑得真誠,笑得純真,彷彿一下子回到了以前那段最開心的日子。
柳茹抿了抿雙脣,心裡沒來由的酸澀起來。
顧錦城的目光又落在了蘇流年的背影上,突然喊道:“喂,蘇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