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在蘇流年的鼓勵下,終於緩緩的站上了小禮堂的舞臺。
舞臺上的燈光很刺眼,將小雯原本有些蒼白的臉照得更加雪白。她抿了抿紅脣,望着舞臺下散落的人羣,她忽然沒來由的緊張。從小跳芭蕾的她,雖然也上過不少的舞臺,但因爲一直被老師批評說腿型和手臂的曲線不好看,所以她一直都是一羣芭蕾天鵝裡面最角落裡用來湊數的。
而這一次的百年文藝匯演,都是因爲柳茹的關係,她纔有了女二號這個機會的。所以當柳茹的腳受傷,無法動彈的時候,她比任何人都還要緊張,還要惶恐不安。即便如此,她也不想錯過機會,她不想要一輩子都是湊數的那隻醜小鴨!
“你到底跳還是不跳啊?反正你丟臉又不是一兩次了!”
薛副團長衝舞臺上的小雯嚷嚷着,其餘人卻在用掌聲給小雯鼓勵。
薛副團長撇了撇嘴,自言自語道:“你們又不是沒見過她跳得有多難看,瞎起鬨什麼啊!”
蘇流年環顧四周詢問道:“有音樂嗎?直接放柳茹那段舞的背景音樂。”
“有有有,音樂都是我們現場伴奏了!”
一個女兵高高的伸着手,朝舞臺上的小雯喊道:“我從過門開始,直接第二幕*那一段,可以嗎?”
“嗯,嗯……好……”小雯忽然緊張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剛纔舉手伴奏的女兵和其他演奏樂器的人一同走上了舞臺,鋼琴豎琴之類的樂器都在舞臺的角落,她們各自拿上自己的樂器後,只等小雯示意了。小雯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埋首看了眼自己腳上的芭蕾舞鞋,默默在心裡給自己打着氣。
臺下一片安靜,似乎連呼吸聲都沒有。
小雯擡頭望了眼眼前的人羣,漸漸的閉上了眼睛,只當自己是在練功房裡。然後她睜開眼睛,轉身,向身後的伴奏樂隊點頭示意。
於是,豎琴悠揚的聲音彷彿是穿越千年而來,像是古老井水邊的滴水聲,又像是古希娜女神赤腳漫步在金色沙灘,耳邊是那陣陣浪花跳躍在海水上的聲音。鋼琴輕柔的緩緩融入,小雯踮起腳尖,擡起手臂,像是一隻自由自在的天鵝,開始隨着音樂舞動。
她記得所有柳茹舞蹈部分的動作,因爲她總是陪着柳茹練到深夜。
芭蕾是一門需要時間磨練,需要付出血汗作爲代價的舞蹈,從小雯第一次跳芭蕾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的整顆身心都將爲芭蕾而跳動。儘管她先天不足,沒有修長優雅的身軀,但是她有一顆比任何人更加摯愛芭蕾的心。
這就夠了,足夠了。
音樂聲舒緩的漸漸淡去,小雯在原地旋轉後落地,燈光匯聚在她的頭頂,在她的舞蹈世界裡從來沒有觀衆,也從來沒有掌聲,除了……除了現在,蘇流年激動的爲小雯鼓着掌,顧錦城、劉菲菲還有其他人的掌聲,也此起彼伏的高揚了起來。薛副團長雙手抱肩,嘖嘖有聲的環顧四周,嘴裡不知道喃喃說着什麼。
小雯緊張的揚起頭,顫抖着,終於笑了出來。
薛副團長立刻衝蘇流年怒吼道:“你根本就看不懂什麼是芭蕾,在那裡瞎鼓掌什麼?她的動作一直不在節奏上,小腿和手臂都舒展不開,你們誰見過這樣的天鵝?”
話音落地,衆人的掌聲戛然而止,小雯原本激動澎湃的心,像是一腳踏空似的從高空墜落,重重的,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她最後還是無奈的垂下了頭,誰料蘇流年已經走上了舞臺。
而且,蘇流年已經脫掉了上身的衛衣,只穿着一件緊身的酒紅色的吊帶背心,下身的休閒褲褲腳也被挽了起來,露出了她完美精緻的小腿。她的腳上,也換上了臺下一個女兵的粉色芭蕾舞鞋。
薛副團長稍稍一驚,瞠目結舌的盯着蘇流年,一旁的女兵也是面面相覷,大夥都在猜測着,難道蘇流年也會芭蕾?就連一直悶不出聲,坐在後排黑暗裡的那個男人,也坐直了身子,雙手交叉着,忽然來了精神。
蘇流年擡手放在小雯的肩膀上,笑道:“你跳得很不錯,只是還要多練練基本功。多練練battement的基本動作,諸如developpe延伸動作,還有tendu jete小踢腿的動作之類的,訓練你腳部通過向外踢出的力量,也能讓你的大跳更加穩定,延伸動作能讓你把腿打得更開,更好的控制,也能增強主力腿和後背的力量。”
“嫂、嫂子……”
小雯驚愕的看着蘇流年,蘇流年一面說着一面做着基本功的示範。光是最簡單的幾個基本動作,已經足夠驚豔的了。她的舉手擡足之間,輕盈又優雅,旋轉踢腿,揚手含胸,彷彿一隻閃着雪白冰晶的天鵝就站在舞臺上翩翩起舞。沒有音樂,沒有華麗的服飾,蘇流年的動作空靈的不染一點世俗。
“對了,你的控制還是不錯的,只有在旋轉跳躍的時候,還需要加強一點。比如這個動作,我剛纔看你銜接不上,你跟着我做一次。”
“好……好!”
小雯回過神來,立刻學着蘇流年的模樣,擡腿揚手。
“你保持不動,我看看。”蘇流年一面說着,一面擡了擡小雯的手臂和小腿,“這裡,手腕不能垂下去,你的手臂高度也不夠……你的小腿之所以顯得笨拙,很多時候是你外開的力道不足,你要這樣……怎麼樣?感覺是不是好多了?”
“真的耶!小雯,這個動作一下子就好看起來了!”劉菲菲說道。
一旁的女兵也是紛紛點頭,小雯的臉一紅,看着蘇流年的目光都是感激。
“其實你跳得很不錯,只是需要一點提示而已。”
“謝謝你,嫂子。”小雯激動的是熱淚盈眶,上前猛地一把抱住了蘇流年。
薛副團長依舊不依不饒地譏諷道:“難道就憑你這個門外漢指點一下,在兩個星期不到的時間裡,她馬上就能取代小雯成爲芭蕾舞劇的女主角嗎?”
“門外漢?難道你剛纔沒看見嫂子……”
“幾個基本動作而已,誰知道是不是專門來騙人的。”
薛副團長不屑的打斷了小雯的話,顧錦城皺眉上前,卻被蘇流年喊住了。
“薛副團長認爲我是來忽悠人的,那麼我真正的跳一段又怎樣?”蘇流年一面說笑着一面活動着筋骨,“我也很久沒有跳了,麻煩你們伴奏了,還是剛纔那段,可以嗎?”
舞臺上伴奏的幾個人立刻點了點頭,又各自準備好了樂器。
“你只看過一遍,難道就會跳了嗎?”薛副團長依舊趾高氣揚地冷笑着。
蘇流年笑了笑什麼話都沒說,小雯已經退到了一邊。
誰也沒有注意到,坐在後排的那個男人已經悄無聲息的走了下來。
音樂緩緩響起,豎琴和鋼琴的琴聲飄渺的縈繞在小禮堂裡,闖進了每一個人的心扉。隨着舒緩的節奏,蘇流年微微揚起手腕,纖細的五指自然柔美的指向前方,牽引着她的手臂從側身緩緩揚起。
她清澈又明亮的目光,聚集在她的手指上,隨着她的胳膊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無形的,卻又熠熠發光的絕美弧度。當她的手臂揚至頭頂斜上方的頂點時,她的腳尖一踮,整個人的身子彷彿是被某根隱形的繩索牽引着似的。她以腳尖點地,旋轉着,像是隨風翻飛的蒲公英,又像是準備貼着湖面飛翔的白天鵝。
所有人的心,都在蘇流年的舞步中靜止了,像是一潭靜謐的湖水。而翩躚起舞的蘇流年,踩着音樂,就是倒映在他們心湖水面上的那隻華美天鵝。
音樂的節奏在變化,她的動作也在改變。
輕輕擡起的小腿,來回上下歡快地跳躍着,她是快樂的天鵝精靈;繃緊的腳背輕柔的擦過木質的舞臺地面,她是想要俯身飲水的嬌柔天鵝;一個柔軟的下腰再起身,展開的雙臂高舉在耳邊,她高昂着頭,自信的微笑,她又是驕傲又高貴的天鵝之王!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薛副團長,也看得是瞠目結舌。
看過柳茹跳過芭蕾的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蘇流年的舞姿更在柳茹之上!
甚至,柳茹再練十年,也無法和蘇流年的芭蕾媲美。
顧錦城更是忍不住的在心裡連連稱讚,早就聽聞蘇流年跳得一手好芭蕾,但是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蘇流年在舞臺上起舞的身姿。她是那麼的自信,那麼的充滿活力,又是那麼的優雅高貴。
這裡沒有閃爍的燈光,沒有華麗的舞裙,更沒有坐滿爲之喝彩的觀衆,但是蘇流年的目光中依舊充滿了柔情的愛,她的笑容裡依舊充滿了如春風般的溫暖。她不是爲了觀衆而舞蹈,不是爲了表演而舞蹈,她是爲了舞蹈,而在舞蹈。
小雯站在舞臺上,更是將蘇流年一舉一動的細節都看在了眼裡。完美的,讓小雯找不到任何瑕疵。哪怕是柳茹,在練功房裡也會對着鏡子調適很久,重複多次,也無法在舞臺上呈現這麼無與倫比的芭蕾。小雯驚呆了,更何況,蘇流年只是剛剛看過自己跳過一遍,只是看過一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