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俊知道萬欽山是個很嚴肅很自律的人,但他的嚴肅和自律,來自於他成長的過程中,那些不爲人知的困苦,爲此,戴俊曾經是很心疼他的,也因此對他很是愛護,但欽山此時的嚴肅,卻是讓戴俊有一種被教導的錯覺,他知道欽山不是,他並不是個能教導別人的人,但不得不說,他偶爾會在不由自主間,就會帶出些深刻的道理,這應該跟他被那個高人調教過有關。
“我們這種家庭的人,肯定是都要有些自以爲是的,只是,誰又知道什麼時候是機遇呢,既然不知道是機遇,誰又能抓住它呢?”
聽到戴俊這麼說,萬欽山不由得有點自得,
“是啊,大哥,你說得對,我們這樣的家世,都會有點兒自以爲是,但自以爲是帶給我們的是什麼呢,就比如我小的時候,就沒看過誰是順眼的。”
萬欽山小時候的經歷,戴俊是很瞭解的,在幾個人成了朋友之後,彼此交過心,自然知道萬欽山的曾經,比他家世強、品格強的,他不會上趕着交往,比他家世弱,品格弱的,他不屑於交往,所以,他在很多年裡,是沒有朋友的,直到他遇上了那個高人,也不知道他怎麼就那麼命好,有個高人指點他,讓他轉化了心態,成爲了現在這種不說虛懷若谷,但也算是謙虛謹慎的性格。
“可我現在呢,看誰都是挺順眼,每個人的身上,都有我們所不具備的優點,人無完人,但人也各有優勢,我們要多看他們的優點,讓自己的品格能夠更完善。”
萬欽山想着山杏教導自己的那一、兩年,覺得那段時光,是改變自己一生的時間,
“我在人生的最低谷,在自己最找不到人生方向的時候,遇到了那個人。”
戴俊知道萬欽山遇到了誰,那個沒人見過的世外高人,這是戴俊所羨慕,甚至是嫉妒的,萬欽山剛剛跟自己做朋友的時候,並不起眼,甚至在自己的眼中,只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富家公子哥,但就是這麼個沒怎麼被自己看在眼裡的公子哥,在自己的眼前,一點兒點兒地成長,一點兒點兒地變得越來越優秀,直至自己也追趕不上他了,而這個成長的過程中,那位高人佔據了不小的
“但能遇到她,這其實也只是個機遇,我在山上騎馬,結果因爲心不在焉,而摔下馬撞到一棵樹,把自己撞暈了,如果不是我家小黑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我馱到它背上,我可能就消失在那座途嶺了也不一定,然後小黑帶着我,一路往嶺下跑,想要找到能救我的人,結果就遇到了她,中間的過程我是不知道的,但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她站在我的面前。”
想着那一日的相遇,至今回憶起來,萬欽山都覺得是老天爺的賜予,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在那一天,遇到她,救了自己的命,救了自己的人生,救了自己一輩子,
“她甚至嘲笑我,竟然騎馬還能撞暈,並說我害得小黑的腿摔壞了,不過,她的嘲笑是善意的,我聽得出來,不知道爲什麼,那時我會那麼相信自己的直覺。”
“然後,她又幫小黑熱敷了一下,就把我趕走了,把我當成一個乖孩子一樣,告訴我不要太晚回家,依着我從前的性格,這一走就是永別,絕不會再見的,但鬼使神差的,我就又去找她了,大哥,二哥,你們不會知道,這就是我抓住的第一個機遇,如果我沒有再回頭,我的人生會跟現在完全不同,因爲跟她的遇見,我學會了如何面對孤獨,如何面對難過,甚至於,如何面對自己的出色。”
“她說,如果你是孤獨的,那就在寂寞中歷練,每個人都是孤零零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沒有誰是攜着誰的手來的,你又何必那麼斤斤計較,朋友都是你自己在完善自己的過程中,不斷的尋找到的,沒有誰的朋友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要交朋友,也要付出代價,比如付出你的時間,付出你的真情,甚至於付出你的堅定不移,沒有她的鼓勵,我根本沒有勇氣跟你們做朋友。”
戴俊和吳澤遠聽到萬欽山如此說,都是瞪大了眼睛,特別是戴俊,這完全打破了他曾經的想當然,
“那位高人竟然連這個都教你?我還以爲他只會說些大道理呢,雖然那些道理是真的很有道理,但我也覺得未免太高深了,我還以爲他就是個遠離世俗的寂寞高手,所以只懂得那些個挨不着人間煙火的理論。”
萬欽山對於戴俊的評價,只是一笑置之,他們根本想不到,那個人帶給了自己什麼樣的機緣,
“她還對我說,如果你是難過的,不要逢人就訴苦,煩惱人人都有,你又何必到處地揭自己的傷口,所有人都在舔舐自己的傷,哪有時間來關心你的疼痛和難過,也許,看到你的疼和痛,反倒會讓他們開心,有人比他們痛,他們的痛就會輕一些,這是人的劣根性,是人性醜陋的一面。”
這話是不是有點兒太過偏激了,但戴俊和吳澤遠不得不說,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當一個人難過的時候,如果有別人比自己更難過,那他的心情就會好過些,這真的是一個好笑的邏輯,別人難不難過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偏偏它在每個人的身上都得已應驗,世界就是這樣,當你難過時,就希望有別人比你更難過,以緩解你的疼痛,當你快樂時,就希望自己是全世界最快樂的人,比誰都快樂。
“她教我如何做個更好的自己,教我怎樣與人相處,教知道世間的險惡,她肯定了我,說我是出色的,而且說我是會成功的,但又叮囑我說,你就算是再出色,也不要到處顯擺,別人會在你的得意忘形中遠離你,你的人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圓滿的,只有更多的人瞭解了你,認證了你,肯定了你,你才能算是真的成功了,失意時不沮喪,得意時不忘形,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素質。”
“因爲,你永遠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比你優秀,擡頭做人,低頭做事,這是你一輩子也不要忽略的,她就這樣教了我很多做人做事的規矩,當我們兩個人越來越熟了之後,她看到我雖然騎射還不錯,但其它的就差一些,就又開始教我琴棋書畫,以及禮、樂、書、數,除了射、御是我自己本身的功底,其它的都是她教我,但她只教了我一年。”
竟然連這些個基本的教了,這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想想也是,萬欽山剛認識自己這幾個人的時候,真的是連話都說不好呢,無論談到哪一方面的話題,他基本都不知道怎麼回答,所以他基本上都在傾聽,那個時候,還以爲他只是靦腆,現在在才知道,他那個時候,除了騎射,是基本上什麼都不會的,這個不會不是指一點兒都不會,從小府裡就給請夫子的,怎麼也能會一些基本的。
“他爲什麼只教了你一年?相識就是緣份,他多教你幾年不好麼,你們這樣也算是師徒了,有個出息的徒弟,他不是也光榮麼,看到你出息,他一定會後悔的。”
戴俊很是替萬欽山着急,覺得這位師傅怎麼這樣啊,如果能多帶欽山幾年,欽山是不是會比現在更有成就,他很是替欽山惋惜。
“我是不知道那位高人是誰,如果知道,我一定求他多教欽山幾年。”
戴俊一點兒沒有發現,他並沒有想着見到這個人之後,讓他也教自己一些本領,只惦記着他能不能多教欽山一些,所以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什麼樣的人就會接受什麼樣的朋友,萬欽山就不是心奸嘴滑的人,他交下的朋友,也都是真心爲他着想的,即使在這麼大的誘惑面前,戴俊也沒有絲毫的私心。
朋友貴在相知,老話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的,
“欽山,你說實話,還能不能找到這個人,如果能找到他,我跟大哥去好好求求他,畢竟他只教過你一年,你就有這樣讓人眼熱的成就了,如果他再多教教你,你的未來不可限量啊,他絕不會想要錯過你這麼好的一位徒弟的。”
吳澤遠也是眼看着萬欽山一步步走過來的,他的成長,都是他跟着一起經歷的,他自然也希望這位弟弟能夠更上一層樓。
“她不是不想教我了,而是教不了我了,她說她只會那麼多,已經傾囊相授,她再教下去,就是誤人子弟了。”
怎麼可能,戴俊和吳澤遠再次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睛,看得小老虎都覺得好玩兒,伸了小手,去推吳澤遠的下巴,
“不會吧,他那麼強?”
“爲什麼不會呢?她教我的那年,我馬上就十六歲了,而她麼,那年十一歲。”
“怎麼可能?”
這一次,兩個人齊聲喊了出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那個想像中的高人,怎麼可能只有十一歲,
“怎麼就不可能呢,她就是隻有十一歲,在我最落魄的時候,遇上我。”
戴俊對這話很耳熟,拍着腦袋想了又想,突然,他伸出手指向萬欽山,
“不會吧,不會吧,欽山,不會是那個,是那個,你說的那個……”
戴俊剛剛突然想起來,欽山曾經對他說過的,他最愛的女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遇上他,給了他很大的幫助,難道,那個女人就是那個高人?這也太扯了吧,世上哪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爲什麼不會是?就是那個——”
萬欽山故意沒有說出是誰,因爲,戴俊到了現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喂,你怎麼這麼墨跡,到底是誰嗎?”
現在的對話,已經徹底地勾起了戴俊和吳澤遠的興趣,他們比剛剛還要好奇,
“就是她嘍,我的山杏。”
萬欽山回答得一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