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杏的眼淚刷刷的就流了下來,簡直像決堤的河水一樣,又怕沾溼了信,只好把信舉得遠遠的,用另一隻手來擦眼淚,卻忘了手上還拿着鐲子呢,一下子砸在了臉上,這下子,就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的山杏,一邊把信紙小心的疊好,塞進自己的小荷包裡,又把鐲子戴到了手脖上,有些大,不過,自己還能再長呢,舉起了手,想看看鐲子透過來的光,卻因爲哭泣,只看到一片模糊。
“你個大壞蛋,幹嘛要惹我哭,走就走了嘛,幹嘛要回頭。”
山杏恨恨地踢了大樹兩腳,可是,把腳都踢疼了,也沒有解了心裡的委屈,
“你要好的啊,也不知道是什麼的軍隊,會不會去打仗啊,你個笨傢伙,幹嘛去那冒那樣的險,我想要借家裡的光還借不上呢,偏偏你這個傻傢伙,還要自己去證明,就沒見過經你更蠢的人了。”
山杏自言自語着,又覺得不解恨,朝着大樹又狠狠地踢了兩腳,這兩腳太用力了,疼得山杏蹦了兩蹦,眼淚就流得更急了,她突然大喊到,
“萬欽山,這纔是我想見到的你的樣子,有擔當,有自信,有決斷,現在還要加上勇敢,你要好好的,你要做個堅強的男子漢,我會祝福你的,祝福你成功,也祝福你開心,快樂,還要,你要幸福噢,一定要幸福!”
在山杏看不到的地方,有人潸然淚下。
當清晨的露水的還晶瑩地掛在枝頭,陽光也才斜斜地掛在天上,途嶺山莊的門就打開了,門裡走出來的,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身材不算高挑,卻很是勻稱,白皙的臉龐,一雙滴溜圓卻黑得吸光的大眼睛,顯得臉形小小的,眼睛上面一排長長濃濃的睫毛,閃呀閃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摸一下,看看那一排小刷子是不是會癢了你的掌心。
小鼻子倒是挺直修長,嘴巴小巧而紅潤,卻是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個頗有主意的人,穿着一身嫩黃的衣裙,上身是縐紗絲外襯的交領小圓巾貼身夾襖,下身是一條細棉大擺百褶荷葉裙,頭髮雖然經過了改良,造型很別緻,卻仍舊是個雙丫髻,可見是個還未曾及笄的小姑娘,只見她手裡還牽着一條繮繩,跟着這條繮繩走出門的,竟然是一條棕紅色的駿馬。
這是今年過年的時候,山杏收到的禮物,當然了,是拴在有樹洞的那棵樹上的禮物,當時一看到這匹馬,山杏簡直是要稀罕瘋了,真是太漂亮了,通身沒有一絲雜毛,毛色跟小黑一樣的油亮,一看品種就好得不得了,而且連馬背上的馬鞍、馬鐙都給配好了,馬鞍是用同樣棕紅色的牛皮製成的,安在這匹棕紅色的馬兒身上,簡直就是絕配。
如果是別的東西,山杏一定會退回去的,因爲在她去年春天的時候,收了那件雞血石的手鐲做的禮物,她就決定再也不收他的禮物了,哪怕只是張紙片,她也決定要留在樹洞裡,不取走的,她怕給他留下希望,讓他因爲自己,而浪費了大好的青春,畢竟那個人已經十八歲了,這個年紀的男人,在現在這種社會環境裡,都是已經生兒育女的了,山杏是真的怕耽誤了他。
可那個人一走就是將近一年,再沒了音訊,也沒有東西送過來,山杏這才放下了心,看樣子,萬欽山確實是放下了,他用這個手鐲,買斷了兩個人的以後,雖然一看到這個手鐲,山杏的心裡就有點兒難受,可她還是把手鐲套在了手腕上,有點大,她卻堅持每天戴着它,只爲了紀念自己第一次的感情萌芽,是的,說是愛情,山杏覺得還不到那個界限,她的心,不過是有些蠢蠢欲動吧。
當山杏以爲這一切就這麼成爲過去的時候,卻看到了這匹馬,山杏立刻就瘋掉了,這麼可愛的紅駿馬,讓她沒有辦法拒絕,騎上紅馬,來回的奔波了好幾個來回,纔算是過足了癮,萬欽山給山杏預備的馬鐙是特製的,比平時裡他們男子用的馬鐙要長上一些,這樣,山杏蹬起來要方便得多,等到山杏蹓完了馬,幾次想要把馬兒再拴回到樹上,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決心了,最後,還是決定把它牽回了莊子上。
爲了這匹馬,山杏是絞盡了腦汁想借口,可哪有那麼多恰當的理由啊,最後,山杏對秀娘說,從山上返回的路上,遇到了一個牽馬的人,看到自己就求自己買下這匹馬,說家裡等着錢救命呢,
“那他怎麼不去求別人,倒偏來求你一個小孩子?”
秀娘纔不信山杏編的話,她可害怕山杏被人騙了,再往家裡招了什麼來。
“我也是這麼說的啊,他說他已經求過很多人了,可沒人願意幫他,沒人願意買下他的馬,我一看這馬倒真是匹好馬,即使不是爲了幫助別人,只憑着這匹馬,我也應該把它買下來,更何況他給的價錢還很低,看樣子是急需用錢,所以我就掏了銀錢買下來了。”
山杏把早已經想好的理由全說了出來,心裡祈禱着秀娘快相信吧。
“真的是匹好馬?”
秀娘不懂馬,卻知道山杏懂一些,
“當然啦,確實是一匹好馬,不然我哪會花銀子買它。”
山杏肯定的說,還狠狠地點了兩下頭,表示自己說的千真萬確,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人家已經那麼難了,你怎麼可以便宜買他的馬?”
這是反轉嗎?是反轉吧,山杏對於秀孃的智商,已經無言以對了。
想着當時跟秀孃的鬥智鬥勇,山杏也不禁彎了脣角,想着秀娘已經微微凸起的肚子,脣角彎得更深了些,去年秋天的時候,山杏終於把秀娘和關伯撮合成了一對,哪想得到,秀娘和關伯倒是水到渠成,兩個月後便傳來了喜訊,秀娘現在已經懷孕七個多月了,本來山杏想要僱一個人來侍候她的,她卻死活不應,說附近的農人家的婦人懷孕,哪個不是到生了還在幹農活。
秀娘說自己絕對沒有那麼嬌氣,更何況家裡也沒什麼活兒需要乾的,最多也就是做做飯,收拾收拾房間而已,現在,山杏自己的房間都是收拾得妥妥當當的,秀娘和關伯的房子都是關伯在收拾,剩下的也就是做飯,山杏倒是少了些擔心,對了,秀娘現在搬到關伯的門房裡去了,畢竟門房裡得留人,不然,聽到不到拍門聲,所以,山杏在他們結婚前,把門房翻蓋了,兩間的大磚房,很是氣派。
山杏騎上紅馬,一路跑到山腳的樹林裡,自從有了小紅馬,山杏每天再來小樹林的時候,就一定要騎着她的小紅來了,對了,山杏給它的馬兒起了個不俗的名字,叫小紅,好聽吧,通體棕紅,自然得叫小紅,難道還能叫小黑不成!小紅很乖很聽話,從來不會跟山杏耍脾氣,但別人卻是碰不得它了,當初關伯爲了幫山杏刷馬,正經費了好大的功夫,纔跟它搞好了關係的。
下了馬,把小紅拴在樹上,又把書包摘下來,放進樹洞裡,不得不說,秀娘自從當了準媽媽,就母愛氾濫,給山杏做了好多繡品,就連書包,都給山杏做了無數個,各種顏色的都有,使得山杏不管穿什麼顏色的衣裳出來,都有同色系的書包搭配,美的嘞!現在山杏已經可以在山坡上來回跑幾個來回不喘粗氣了,還不耽誤她高聲地背頌詩詞文章。
今天山杏背的是棋譜,一邊快跑着,一邊大聲地揹着什麼天元、星位、金角銀邊的,雖然她的棋下得不怎麼樣,但她卻很是下功夫背棋譜,在家裡也是經常一個人下兩家棋,她總是期待着有一日,有機會跟別人下棋的時候,自己不要輸得太慘,有這些棋譜墊底,別輸得太丟人就行,當然,也不只是圍棋,山杏不論哪一科,都怕被別人給削個禿。
她覺得,雖然自己沒什麼機會受到教育,但她不能就這樣放棄自己了,人生是未知的,誰知道以後會遇到什麼情況呢,或者能再次遇到哥哥,哥哥看到一無是處的自己會傷心的,如果自己學得多一些,哥哥就不會覺得自己過得太辛苦,也可能自己以後終獲自由,那樣自己就會找個平常人嫁了,就會有自己的孩子,可孩子小的時候,自己要教他些什麼呢,所以,自己絕對不能做個白癡,要讓日子每一天都新鮮。
“山杏,山杏,山杏……”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山杏很是意外,仔細地辨認了一下聲音,是關伯,
“關伯,我在這裡呢。”
這還是關伯第一次來找自己,山杏趕緊收拾了東西,牽着馬兒走出了林子,
“山杏,府裡來人了,請你快些回去呢。”
跟着關伯走回了莊子,在莊子門口,山杏略微頓了一下,府裡怎麼突然會來人了呢,如果他們不來,山杏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已經是個爲人婦的女人了,她在這悠閒的七年時光裡,幾乎已經快要忘了永定侯府的事情了,每天扎着雙丫髻,滿山遍野的瞎跑,還真當自己是不經事的小姑娘呢,山杏自嘲地笑了一下,自欺欺人,也不過如此罷,自己還真是頗有阿Q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