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欽山的請辭,還真是驚到滿朝文武百官了,要說萬夫人對身外的事物無感,滿朝堂的臣子是都不信的,千里迢迢地追着夫君去前線,不就是想要替夫君掙個功名回來麼,不然誰會傻到大雪嚎天的,到苦寒的邊塞之地去,還是個嬌滴滴的美嬌娘,可現實卻又讓他們不得不信,這位萬夫人是真的沒怎麼看重功名的,在萬將軍跟皇上請辭了官位時,她只是聽着,似乎沒有半點兒的觸動。
那萬將軍說得就都是真的了,萬夫人是真的對這些身外之物沒有半點兒的野心,這讓人很是不能理解,難道她真是爲了幫助夫君纔去的邊關,沒有半點兒的私心麼?如果沒有私心,她又何必爲了夫君的清白,甘願上堂受那三十刑杖,拼着一死,也要爲夫君爭個清白回來,文武大臣們都不禁暗自搖頭,真是個讓人看不透的女人。
而皇上也正憋悶得不行呢,竟然就這麼被拒了,自己一國之君,竟然連個封賞都會被拒,這面子也真是不能要了,看來,這夫妻兩個還是對自己有想法,有成見呢,別看萬夫人表面的話裡說得好聽,其實心裡對於挨的那三十杖還是有怨念的,不對,萬夫人不像是因爲自己而拎不清的人,那就是因爲萬欽山了,萬夫人一定是心疼夫君當初的委屈了。
“萬將軍,你先別說這樣堅決的話,你是我朝將領中的中堅力量,朕是真的想讓你有個好的前程,也讓我們的國家有個好前程,好男人建功立業,不正是真正的所求麼,你現在正當好年紀,正是磨練的時候。”
皇上之所以和顏悅色,是因爲他當初確實是冤枉了人,雖然他也有難言之隱,但到底是對萬將軍夫妻二人造成了傷害,要是換做別人不識好歹,直接扔到大獄裡了事。
對於皇上的再三邀請,萬欽山卻是立場堅決,他再一次叩謝了皇恩中,
“皇上,微臣真的十分感謝您的看重,但現在邊關已經趨於穩定,只要戍邊的將士們傾力,就不怕邊關的情勢再有什麼變化,所以,暫時也用不着微臣了,還請皇上能體恤微臣的心意,能讓臣好好的陪陪家人。”
萬欽山的請求裡,沒有絲毫的做作,十分的真誠。
“你真的捨得放下這些榮譽和功績麼,把你大好的年紀,就扔在侯府裡,耗在內宅的所謂天倫之樂上?”
皇上很是不能理解,就算當初讓他受了些委屈,但也不至於心灰意冷到如此地步吧,爲君生爲君死,這是爲人臣子的本份,自己是不是對這個萬欽山太過慈和了,所以他纔敢如此的得寸進尺,絲毫不顧忌自己這個天子的面子,這麼一想,皇上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皇上萬福,人一生所求不同,像左丞相,他求的就是手掌大權風雲際會,求得就是讓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臣求不同,只求家人健康幸福,闔府平安喜樂,但在國家有難時,臣也絕不會袖手旁觀,如果再有邊關的危機,敵國的挑釁,卑職依舊義無反顧,但在沒有戰事的時候,臣只求皇上能應允,讓臣歸家,陪伴家人。”
看到萬欽山沒有半絲的鬆口,皇上便明白,他的心意已決,
“看來你的想法是不想改變了,朕就是不明白,你年紀輕輕的,怎麼會這麼不肯上進。”
萬欽山笑了,抱拳回到,
“皇上,臣並不是不求上進,只是順心而爲。”
“我家夫人曾經說過,天氣的變化,人情的冷暖,不同的風景都會影響人的心情,而它們都是你無法左右的,看淡了,天,也無非就是陰晴,人也不過聚散,地,也只是高低,滄海桑田,我心不驚,安穩自然,微臣所圖的,無非就是個隨緣自在,不悲不喜而已,您覺得臣沒有上進心也好,覺得臣軟弱無知也罷,臣只想好好的陪陪家人,有他們在,便是晴天。”
萬欽山說得不卑不亢,不激動也不勉強,好像他的所知所感,都是那麼的隨性自然,沒有半點的牽強,
“你說你聽你家夫人說的?”
萬欽山點點頭,
“自然,我家夫人會經常教導我的,教了我好多的東西。”
竟然會被夫人教導,這事兒可是真新鮮,只是,人家兩夫妻都在,一個把話說出口,而另一個竟然沒有否認,那是不是說,這件事情是真的呢,那這位萬夫人,可真是本朝的獨一份兒了,皇上聽到萬欽山的話,也來了興趣,
“萬侯爺,朕想聽聽你對這事怎麼說?”
一直貓在衆臣裡的萬平儒萬侯爺,終於是被皇上的一聲詰問給拎了出來。
衆臣的目光都追隨着萬平儒萬侯爺到了殿前,萬平儒舉板施禮到,
“回皇上的話,我家媳婦確實是盡心的教導着我兒,欽山打小跟人並不親近,微臣的教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結果,反倒是後來娶了媳婦進門之後,我兒在媳婦的教導之下,纔有所轉變,大家都知道我兒當年進國學時,直接進的中班,在那之前,就全賴我家兒媳婦的教導了。”
能得到萬平儒萬侯爺這麼高的評價,看來,這位萬夫人是真的胸有溝壑了,有些還在懷疑萬夫人能力的人,現在看她的眼光,也轉變了很多,要知道,當初說萬夫人陪着萬將軍去邊關,是想要監督着他的言行,怕他出錯,後來又說萬夫人留了一套兵法謀策給萬將軍,使得萬將軍做了長勝將軍,並開疆拓土,爲朝廷擴疆六百里。
對於這樣的說法,大家也都是抱着懷疑的態度呢,現如今被萬平儒肯定了自家媳婦的能力,衆大臣再看萬夫人時,那眼神都不同了,都知道這位萬夫人是如何教導萬將軍的,能讓萬將軍如此的看重自家夫人,並能讓他爲之放棄到手的榮華富貴,甘心居於內宅那一畝三分地兒,
“噢?真沒想到,萬侯爺對萬夫人的評價竟然這麼高呢,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了。”
“微臣並沒有半句虛言,我家媳婦當得起。”
萬侯爺萬平儒這話說出來,山杏終於是紅了臉,在朝堂之上,她沒法兒反駁公公的話,畢竟萬侯爺只是在說自己的想法,並沒有要徵得她的同意,所以,不管那邊說什麼,她也只有聽着,絕對是不能插嘴的,別說公公是在跟皇上對話,便是在自家府上,公公說話的時候,也沒有自己插言的份兒。
“這麼說來,當初戴俊戴將軍說,你教他們兵法,教他們那些個在邊關自保的小訣竅,確確實實都是真事兒了?”
因爲朝堂上前一陣子的鬧騰,全是針對着左丞相,所以着重查證的,也都是跟左丞相有關的證據,對於查實山杏這方面的事情,倒是放鬆了,所以這時候皇上把這事兒再提起來,大家還真就不知道當初在大殿上提到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
“皇上,卑職有話稟奏。”
戴俊聽到皇上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自告奮的站出來,想要替山杏說幾句話,
“好,朕准奏。”
看到是戴俊自己站了出來,皇上也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什麼來,對於這萬夫人,越瞭解你就會越覺得你對她不瞭解,這可真是一種新奇的感受。
“謝皇上,卑職跟萬將軍認識的年頭頗久了,想當初,小時候的他確實是個不太合羣的公子哥,在京城裡,幾乎沒什麼朋友,突然有一天,他竟然主動跟卑職親近了,想要和卑職交朋友了,這讓卑職很吃驚,但通過接觸,卑職發現,萬欽山確實是個可交的人,所以,卑職也就接納了他就做朋友,但時日長了,卑職發現,他的進步很快,爲人處世也日漸嫺熟,這跟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戴俊回憶起那時候萬欽山的變化,臉上的笑容很有些深意,
“……我和澤遠,噢,就是悍清伯世子吳澤遠吳將軍,我們就拿話探他,終於知道有位高人在教導他,他不時說出來的那些個寓意深刻的話,都是那位高人教導的,那個時候,卑職和吳澤遠都想要結識這位高人呢,但萬欽山總是百般推脫,不肯牽這個線,使得卑職和吳澤遠鬱悶了好遠,也沒有得見這位高人。”
戴俊的目光終於轉到了山杏的身上,眼裡是一種欽佩的孺慕,
“終於在很多年以後,我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遇見,萬夫人把我和吳澤遠大罵了一頓,我們才得知,欽山身後的那位高人,就是他的夫人,當年是他的夫人,一手把他帶出來的,所以,欽山有現在這樣的成就,他的夫人可是付出了很多的,而且,萬夫人也教了我們很多。”
戴俊的話更進一步的證實了,這位萬夫人,不只是個勇敢的戰士,還是個大才女,她的夫君竟然是她親自教導出來的,並且教導得如此優秀,這讓大殿上很多的大臣,都很是羨慕,如果自家能娶到這麼個兒媳婦,那家時那個不求上進的小子,可就有救了,只是,這樣的女子,哪裡還會有呢,恐怕整個國家,只出這麼一個,永定侯府真是有福氣。
“真是沒想到,萬夫人竟然還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呢,那萬夫人你能不能當堂給我們也上一課,讓朕下邊這些文武百官,也受點兒點撥和教導。”
皇上這是有意考較一下萬夫人的能力和水平了,山杏當然不能讓公公和大哥掉鏈子,更不能讓皇上失望,不然,萬侯爺和戴將軍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
“那臣妾就跟各位大人說說人心。”
“人心是最善良,也是最惡毒的,它能輕易把一個好人變成魔鬼,所以,一定要記住,別把他人的善良當軟弱,那是一種大度;別把他人的寬容當懦弱,那是一種慈悲,好脾氣的人不輕易發火,不代表不會發火;性子淡的人只是裝糊塗,不代表沒有底線,感情,不能敷衍;人心,不能玩弄;緣分,不能揮霍,不管是親情、友情、愛情,把情當情,纔有真感情;平等互愛,纔有真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