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乍暖還寒的天氣,最是容易傷着人,更何況是這麼個小不點兒呢,檢查了兒子乾乾爽爽的,這才重新把小老虎包好,戴好帽子,抱了出去,山杏給自己也加了頂帽子,自己可是剛出月子呢,別再吹了風,莊子外面可不比莊子裡。
“彭嬤嬤,我抱着孩子去莊子門口站一站。”
山杏抱着小老虎,跟彭嬤嬤打了聲招呼,彭嬤嬤可不敢讓山杏出去,
“山杏,這可不行,你今天剛剛出了月子,莊子裡有房子擋着,風還小一些,莊子外面,可是大空敞,這途嶺腳下,正是刮春風的時候,這初春的風還沒暖呢,你還是在屋子裡呆着吧,別再凍着了,孩子也還小,你可別任性。”
山杏拉了拉自己的帽子,
“彭嬤嬤,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你看看,我都穿戴好了,特意穿了厚衣裳,還戴了帽子,小老虎我也給加了被子,就是怕他吹了風,嬤嬤,你放心,我會小心的,小老虎今天滿月了,我想要抱着他看看外面的樣子,看看山,看看樹,我也不走遠,就在莊子附近走走,彭嬤嬤。”
因爲抱着孩子,山杏沒辦法像平時對彭嬤嬤撒嬌那樣,去拉她的袖子,摟她的胳膊,就只好用肩膀去蹭她的肩膀,把彭嬤嬤磨得沒了辦法,她是真心不想讓山杏出去,一個剛出月子的小媳婦,抱着個剛滿月的孩子出去逛,這怎麼想怎麼讓人不放心,可偏偏山杏是個性子執拗的,自己這裡又有這麼多的客人,沒法走開陪着她去。
“秀娘,你跟着山杏去外面轉轉吧。”
彭嬤嬤正拿不定主意,放不放山杏出去呢,就看到秀娘抱着大妞走了過來,趕緊抓了她的勞工,讓她陪着山杏去莊子門口轉一圈,山杏哪敢讓人陪着,
“我都說不用了,我就自己到門外看兩眼,很快就回來,你們就放心吧,秀娘還抱着大妞呢,大妞又沒有特意穿厚衣裳,可不敢抱出去。”
秀娘看了看手裡的孩子,也有些不敢把大妞往莊子外面抱,正猶豫間,山杏已經抱了孩子往外走了,卻被彭嬤嬤一把抓了回來,
“山杏,你怎麼就這麼固執呢,幹嘛非得今天出去,前院還有男客呢,你怎麼好隨便露臉,讓人看到了多不好,我看你還是抱着孩子,老老實實地回屋裡吧,行不?今天先忍一天,人多心燥的確實不方便,明天你再帶着小老虎出去看外面。”
彭嬤嬤發現山杏今天特別的堅持,所以就只能好生的勸着,山杏卻是有着非出去不可的理由,所以只能違背彭嬤嬤的好意了,
“彭嬤嬤,我不是等不了一天,而是因爲今天意義不一樣,我想讓小老虎在滿月的這一天,就能夠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讓他領略一下,大自然的風光和力量,等到了明天,可就不是今天這個日子了。”
山杏盯着彭嬤嬤,很是認真的對彭嬤嬤說,
“彭嬤嬤,他是我兒子,我自然知道小心的,你就放心吧,我絕對不會抱着他冒險的,至於前院的男人們,我想應該是沒在院子裡吃席,或者是已經吃完了席面走人了,不然不會沒有聲音傳過來的。”
被山杏這麼一說,彭嬤嬤才仔細地側耳聽了聽,前院確實沒有聲音傳過來。
“真的,怎麼會沒有聲音呢,明明給關伯預備了一桌席面的。”
因爲後院都是女人,而關伯又是男人,所以,彭嬤嬤和秀娘早早的就做好了一桌席面,擱在了關伯的門房裡,就等着關伯接待這些男客的時候,直接在那屋裡端席面,就不用到後院來取了,以免跟後院裡的這些個女人面對面的,總歸是有些不好,雖然農村人講究不多,但還是防着些,別發生什麼意外才好。
“彭嬤嬤,外面肯定是沒人的,不然不會一點聲響都沒有,我抱着小老虎出去了,你放心,我知道輕重,如果外院裡有人,我就抱着孩子避回來。”
看到山杏都這麼說了,彭嬤嬤也知道阻止不了她了,就叮囑了又叮囑,纔算是把這娘倆放了出去,山杏雖然知道彭嬤嬤是真的擔心自己,纔會這麼左攔右擋的,但心裡也是有些發急了,不知道外面的人還在不在。
山杏抱着小老虎疾步的走出了後院,拐出前面的這趟正屋時,果然看到院子裡空空的,連張桌子都沒擺,男人們應該是沒有留下吃飯,大概是來的人少,沒好意思留下來,山杏也顧不得細想是爲什麼了,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拴,抱着孩子來到了莊子外面,左右看了看,都沒有看到人,山杏擰了擰眉,就往莊子的東邊去了,果然,拐過莊子房角的時候,就看到了一人一馬佇立在菜地邊上。
“大山哥——”
山杏看到人很激動,卻又不敢揚了聲音,只好壓了嗓子,小小的喊了一聲,萬欽山正低着頭,看着腳下的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可山杏這一聲雖然小,還是驚得他立刻擡了頭,看到山杏抱着孩子站在那裡,他突然就不知所措了,明明知道今天是她的孩子滿月,可當看到她抱着孩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萬欽山還是心裡生生地疼起來,止也止不住。
“大山哥?”
山杏又往菜地的方向走了幾步,這樣,離萬欽山近了些,卻已經走過了山莊的拐角,從莊子裡出來的人,已經看不到這邊的情況了,不管怎麼說,山杏還是有些顧忌的,這樣多少能安全些,不到萬不得已,山杏還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的,
“你怎麼了?大山哥,不認識我了?”
只是,看到萬欽山看着自己,木呆呆的面無表情,這讓山杏駐足了前進的腳步。
“噢,不是,不是。”
萬欽山趕緊擺着自己的雙手,
“不認得誰也不能不認識我們山杏啊,只是,看到你抱着孩子,才突然覺得,你長大了呢,不再是原來那個小丫頭了,我這一時間,倒是有些反正不過來,我們山杏竟然都當娘了。”
萬欽山這話說得心裡澀澀的,可臉上卻還是一副爲山杏驕傲的表情,
“當然啦,我都已經十六歲了,當然是大人了,大山哥,你特意趕在今天來看我的?”
萬欽山想要否認,猶豫了再三,最終卻還是點了點頭,
“山杏,我差點兒算錯日子呢,多虧營裡的兄弟們說,男孩子的滿月只需要二十九天,要不是我嘴勤快了點兒,唸叨了一句,說不得就把今天的正日子錯過去了。”
山杏聽到萬欽山如此說,心裡暖融融的,
“大山哥,謝謝你,還這麼惦記我,你想不想看看我兒子?”
山杏把懷裡的襁褓往前舉了舉,
“真的是兒子?我猜也是。”
萬欽山立刻大步走了過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山杏的兒子,究竟長得什麼樣,是會像山杏呢,還是會像那個人?
“小黑,你也要看小寶寶啊?”
看到萬欽山朝山杏走過來,小黑倒是搶先到了山杏的身邊,山杏一手抱着小老虎,一手摸了摸小黑,小黑的皮毛依舊是那麼柔順光滑,摸着手感好極了,
“我們好久不見了小黑,你想我了沒有?”
山杏把臉貼在小黑的脖頸處,輕輕地蹭了蹭,小黑也同樣在山杏的臉頰上蹭了兩下。
“想你了!”
小黑自然是不能回答的,萬欽山鄧是不敢回答,只好在心裡喊出了這三個字,
“吶,大山哥,這就是我兒子?”
山杏背過身,給小老虎擋着風,然後把小老虎臉上的被角掀開,讓萬欽山看孩子的長相,萬欽山急忙湊到跟前去,那頂虎頭小帽,倒是首先進入了他的眼簾。
“你知道是我送的?”
萬欽山指着虎頭小帽,傻傻地問着山杏,
“當然了,除了我山林哥,還有誰是我哥哥?”
萬欽山一下子鼻子就酸到不行,他勉強地控制住自己,沒讓自己失態,然後仔細地看了看孩子的模樣,孩子還太小,真的看不出像不像山杏。
萬欽山伸也手,想要摸摸孩子的小臉,卻在手要觸到孩子臉頰的時候,又縮了回來,
“怎麼了,大山哥?沒關係的,你可以摸一摸他的。”
萬欽山點了點頭,卻是把大手伸進了袖子中,在自己的胳膊上好好的暖了暖,這才把手伸到孩子的臉上,這也太軟了吧,軟的好像碰到了水一樣。
萬欽山摸上了癮,順着小臉摸上了孩子的小耳朵,耳朵有一半被掩在了帽子裡,可柔若無骨的小耳朵,讓萬欽山有點兒愛不釋手,所以,他把虎頭小帽往上推了推,把整個耳朵都握在手指間,可真小,整隻耳朵也只有自己的大拇指一個指節大,他下意識地摸了下孩子的耳朵後面,那突起來的一小塊骨頭,立刻讓他再也忍不住,剛纔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萬欽山之所以會下意識地摸向孩子的耳朵後面,就是因爲他自己的耳朵後面,也是長着一塊突起來的骨頭,母親說,這是萬家人獨有的標誌,可現在,自己竟然在山杏的孩子身上,摸到了自家人才有的特徵,這是不是說,自己和山杏真的是有緣份的,可偏偏,兩個人竟然沒有絲毫的緣份可言,山杏,你會不會知道,我今天來,是爲了跟你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