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因爲秀娘是自己太過親近的人,所以擔心會多一些,如果是別人在生孩子,山杏覺得按照自己的承受能力,不會這麼舒服的,
“秀娘,你咬着這個,彭嬤嬤說了,不能把嘴脣咬破的。”
山杏遞了個疊好的乾淨帕子過去,讓秀娘咬着,秀娘卻是搖了搖頭。
“我沒有疼得那麼厲害,不用咬帕子的,這樣的疼我還挺得住,我只是掌握不好使力的方法,我再試試看看。”
秀娘沒有用帕子,而是在一點點的感受着孩子在肚子裡的運動,也許是她的心思太過集中,山杏看見她不再疼得直哼哼了,就這麼互相僵持着,彭嬤嬤在幫着秀娘按摩,那兩個媳婦子則忙着調整姿勢,並幫秀娘擦去血水。
“啊——”
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把山杏嚇得幾乎要跳起來,
“怎麼樣了,秀娘,你怎麼樣了?”
門外也是傳來關伯的大嗓門,
“秀娘,你怎麼樣啦,別怕啊,我在呢,我在呢。”
“哇嗚——”
一聲嬰兒的啼哭,也隨之響了起來,聲音嘹亮,山杏看過去時,孩子正被彭嬤嬤倒着提在手裡,
“是個女孩兒,恭喜,母女平安!”
兩個媳婦子利索的開始給秀娘打理,嘴裡一起給秀娘道着平安恭喜。
看到那身上帶着血跡的小丫頭,山杏覺得生命真是奇妙,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嬰孩,不久之後,就會長成一個婷婷玉麗的大姑娘了,只是,這心裡怎麼堵得這麼難受,山杏以爲是看到血的原因,趕緊調轉了目光,結果就看到了擺在屋子中央,那一盆渾濁的血水,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捂着嘴衝出了屋子,關伯以爲她來給自己報信呢,趕緊迎了過去,結果卻看到山杏直直地衝向了門外。
“山杏,怎麼了,山杏?”
關伯趕緊追上去,結果就看到山杏還沒有拉開門栓,就已經蹲到了地上,嘔吐起來,並沒有吐了太多的東西,只是嘔得讓人難受,揪心揪肺的,
“這是怎麼了,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關伯緊忙幫山杏拍着背,想讓她好受些。
“我就說不讓她這個沒生過孩子的丫頭跟在屋子裡,她還偏不聽,說是擔心秀娘,非要陪着,這是看着又是血又汗的,反胃了。”
彭嬤嬤很是沒把這個當成一回事,看女人生孩子,很多人都會受不了的,這秀娘還是個堅強的呢,要是碰着個吱哇亂叫的,山杏恐怕早就跑出來了,都挺不到這會兒。
“關伯,來,看看你閨女,多漂亮,足足有六斤六兩呢,是個健壯的。”
關伯趕緊湊過來看了眼閨女,紅通通,皺巴巴的,怎麼也看不出漂亮來,可這心裡又癢癢的想要摸摸看,
“你抱抱她吧,這都當爹了,怎麼也得跟閨女親香親香。”
彭嬤嬤把襁褓稍稍舉了舉,誰知道,關伯竟然沒伸手接。
“彭嬤嬤,辛苦你了,但麻煩你再受累抱一會兒,我先去給山杏倒杯水來。”
又想抱女兒,又惦記着那邊難受的山杏,關伯還是決定先幫山杏倒水漱了口再說,反正女兒在那也不會跑了,山杏可是正在不舒服呢,
“這不有我呢嘛,你就只管抱女兒吧,山杏那邊我會處理的。”
彭嬤嬤強硬地把寶寶塞到了關伯的手裡,關伯的手臂就僵硬得再也不敢動了,一邊終於吐夠了的山杏,回頭看到了這一幕,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你說你就這麼點兒膽色,還偏要跟過去湊熱鬧,這回自己遭罪了吧,總是不聽大人的話,你倒是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彭嬤嬤一邊嘟囔着,一邊端了漱口水來,把山杏照顧了一大通,又把人送回屋子躺着,
“自己歇着吧,這裡外忙亂的,可顧不過來你,好好躺着別添亂了啊。”
看着彭嬤嬤關了房門出去,山杏才捋着自己的心口,也不知道這胸口怎麼了,堵得難受,以前還真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自己也不是頭一次見血了,也沒覺得自己對血有什麼不良的反應啊,
“真是奇了怪了。”
山杏也納悶自己爲什麼會突然間反胃,但想來想去,大概還是秀孃的原因。
都說大夫不能給自己家的人看病,就是因爲看不得自己家人的痛苦,而他給別人看病,就不存在這個因素,可見,親近的人受苦,擱在誰身上,也是不好受的,這麼一想着,山杏就放開了,只不過是一次的胃不舒服,可見自己的生活是太舒坦了,上輩子自己經常胃疼,感冒什麼的,也沒見自己想這些有的沒的,這麼一想才發現,自打自己穿過來,還沒有過什麼大毛病,可見自己這身體是很強健的,這應該跟自己打小就開始鍛鍊是分不開的。
一想到小時候,山杏就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當年哥哥爲了自己,付出了太多,直到自己出府,哥哥一直是自己的保護神,山杏掐着指頭算了一下,哥哥今年十八歲了,已經是個大人了,不知道哥哥結婚了沒有,如果結了,不知道嫂子是個怎麼樣的人,又或者已經有了小寶寶了,像秀娘生下的小寶寶那樣,圓滾滾的可愛,山杏想入非非。
山杏卻不知道,這時候,哥哥山林正在滿世界的尋找自己,因爲當年伯爵府換了嫁過來的小姐,被永定侯府找上門來理論,自家自知理虧,在嘉永伯爵山永信誠懇的道歉下,這件事情纔算是翻過去,但是兩家的關係已經沒辦法和好如初了,永定侯沒有打上門,就已經是給了伯爵府面子,而伯爵府那一邊,也沒有臉再上永定侯府來認親了。
自此,兩家算是斷絕了來往,伯爵夫人打着用山杏攀附侯門的心思,算是徹底落空了不說,還捱了嘉永伯爵的一頓好訓,並禁了她一年的足,讓她好好的反省,而這件事情的最大受害者,自然是山杏,沒了孃家的幫襯,被人扔到了山莊上都沒人知道,而第二個受害者,就是山林了,府裡管他管得相嚴格,輕易出不了門,就算出了門,他也根本沒有什麼人身自由,即去不了侯府,更看不到妹妹。
山林這幾年裡,熬得很辛苦,憑着妹妹山杏陪伴自己時,打下的良好基礎,再加上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是學有所成,雖然以自家的門第,山林是用不着科舉出仕的,憑着蔭恩也能混個不錯的職位,但山林是真心不想借助伯爵府的勢力,所以,自己還是參加了各級考試,一點點的先是考了童生,再考到秀才,再考取了舉人,山永信本來是不許的,最後看到了兒子逐漸顯示出的能力,山永信也就不再像從前那麼監管他了。
但也不是隨着他的性子亂來的,山林可算是熬到了長大,熬到了些許自由,他就想着終於可以出去找妹妹了,可他先是在父親和嫡母的安排下結了婚,娶了鎮遠侯的嫡出小女兒戴晨夢,這個自己從沒見過面,但對伯爵府會有些幫助的女子,好在結婚以後,山林看她也還算是個溫和賢惠的女子,不管怎麼說,這已經超出了山林的預期了,他還想着,嫡母會不會爲了不讓他好過,給他揀一個母夜叉回來。
再後來,父親山永信不顧他的反對,以他舉人的身份,在衙裡給他尋了個光祿寺典簿的職位,只是個從七品的小官,山林據理力爭,說自己是想要在考中了進士之後,再謀官職,若是僥倖能在殿試中嶄露頭角,那樣直接就可能進入翰林院了,不是比這個從七品的典簿風光,但山永信卻絲毫沒有顧及兒子的心意,只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幫他求了職位,並美其名曰,讓他試練試練。
山林其實知道一點兒父親如此做的用意,不過是自己當初違背了他的意志,沒有等着蔭恩入仕,而是堅持要憑着自己的本事出頭,這讓山永信多少有些懊惱,現在就是要讓自己看看,考了舉人,也不過是做了個這麼丁點大的小官,如果憑藉着蔭恩,一入仕最起碼就是個從五品的職位,可他如果考進了進士,很可能憑着自己的能力,也直接就是從五品了呀,但父親就是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山林想着,就算是個從七品,自己也要把這個位置坐好,不讓人看了笑話去,然後自己再接再勵,一定要考中進士,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就有能力,依靠自己坐上從五品的官位了,他之所以沒有跟父親硬着來,是因爲他對父親的做法是有些理解的,當年的祖父只喜歡二叔,而不喜歡自己的父親,所以什麼都替二叔謀劃,而對自己的父親不管不顧,父親能承繼伯爵府,全靠他自己的努力。
所以,他纔會生氣,他自己爲了兒子付出了那麼,兒子竟然不領情,當年自己是多想讓父親幫一把,可父親總是把他踩在腳下,這也導致了現在,父親和祖父的關係一直不睦,甚至是有些惡劣的,山林倒不是不想領父親的情,他只是想憑藉自己的努力出頭而已,他想證明自己,不是隻靠蔭恩才能出頭,而且,只有憑着自己的能力坐上高位,自己去找妹妹時,才能夠更加的理直氣壯,府裡纔不會有人說,自己是憑藉着府裡的勢力,才能幫到妹妹的,山林很清楚,整個伯爵,沒有人關心妹妹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