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團圓飯,吃得並不十分的樂呵,好在有了鎮遠侯一家人的到來,氣氛纔沒有那麼沉悶,總要照顧客人的情緒麼,有鎮遠侯夫人和鎮遠侯世子夫人在,大家暢談的話題就沒有在軍事上,談孩子的事情多了些,又談了些離開的兩年裡,京城的變化,總算是沒有太尷尬,但離開了飯桌,永定侯夫人領着孩子們,陪鎮遠侯夫人和鎮遠侯世子夫人在正房裡閒聊,男人們卻是集體去了外書房。
山杏自然是跟着男人們一起過去的,連端茶遞水都沒用丫頭們,而是萬智萬勇帶着幾個貼身的小廝侍候着,就怕事情被多餘的人聽到,鎮遠侯在朝堂上,已經親見了萬欽山的遭遇,
“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得從長計議才行,很明顯,他們是早就有所準備的,我們不能毛毛愣愣的還擊,給他們留下更大的把柄,一定要把細節都想清楚,把坑坑窪窪都填平了才行。”
“父親,您的想法是對的,但是,您有沒有想過,如果事情拖下去,會對我們更不利,要知道,今天朝堂上的事情,應該很快就傳出來了,應該是壓不住的,他們那方肯定不會閒着,一定會想辦法把這個影響面擴到最大,就怕我們想得仔仔細細,全全面面之後,已經沒了反擊之力了,那還不如趁早動手呢,他們應該也想不到,我們的反擊會這麼快。”
戴俊自從聽了山林的話,就一直在腦子琢磨這件事兒,越琢磨越覺得,這事兒還是趁早不趁晚的好,所有人不會想到今天這個結局,那夥人也肯定以爲自己這邊被這個結果打懵了,那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山林說明天早朝就遞摺子,我看這事兒可行,咱們也打他們個措手不及,讓他們回不過味來。”
永定侯萬平儒揉了揉臉頰,
“大侄子說得真對,這個結果,確實是我沒想到的,我到現在還是暈的呢,前些日子皇上還在朝堂上公開誇讚了欽山,說是這次的表現不錯,不管是領兵打仗、還是開疆拓土,都讓我朝很有顏面,封賞定功是絕對少不了的,可一轉眼,我兒又成了貪圖美色,不思進取的紈絝了,真是讓我想不明白。”
“嗨,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左相那夥子人,恐怕早就做下扣了,一直在蒐集着我們這邊的證據呢,而且想要一擊即中,不然,也不會保密工作做得這麼好,事先沒有聽到半點兒的風聲。”
老侯爺萬馳嶺接了兒子的話,這個兒子按部就班的當差還算是好的,一旦出現什麼突發的狀況,就明顯地看出他的能力有差了。
“我看這事並不是針對欽山的,他年紀還太輕,而且一直身在軍營,也沒有怎麼接觸朝堂,他只不過是在這次的戰爭中出了彩,當了這個出頭鳥而已,再說重一點兒,他可能是受了我們這些長輩們牽連了,你們也都知道的,朝堂上一直就是分了派系的,咱們跟左丞相那一夥兒人,在政治上一向就有分歧,他們這是藉着這次的事件,想要給我們狠狠的一擊呀。”
鎮遠侯眯了眯眼睛,有點沒想通,
“照您這麼說,既然是要給我們來一記重創,那又爲什麼把軍績給戴俊呢,他可是我兒子,而我們鎮遠侯府跟永定侯府一直是一條陣線上的。”
老侯爺搖了搖頭,
“這就是他們最狡詐之處,在打擊了我們的信心之後,還要讓我們之間起內訌,如果不是戴俊和欽山兩人關係好,這次的事件過後,怕是我們兩府的情誼也徹底地散了,說不得,他們還希望趁此機會,把你們鎮遠侯府籠絡過去呢。”
鎮遠侯戴侯爺聽了老爺子的話,沉思了起來,越琢磨越有道理,也就越覺得這次的事件不簡單,
“看來,我們得好好的想想轍了,這背後,陰謀大了。”
幾位侯爺都鄭重地點着頭,表情沉重而嚴肅,山杏卻是覺得,他們幾位長輩,把事情想得複雜話了。
“戴伯伯,父親,祖父,我能說兩句話麼?”
永定侯萬平儒和老侯爺萬馳嶺同時點了頭,鎮遠侯爺卻是頓了一下,戴俊卻馬上替父親應了下來,在座的除了鎮遠侯,其他人對山杏的能力都是很瞭解的,自然是很想聽聽她的意見,而鎮遠侯因爲沒跟山杏有過接觸,剛剛在她出現在外書房的時候,心裡就起了些疑慮,不知道商量這麼重要的事情,永定侯府爲什麼會讓一位內宅的女子參加。
山杏站起身,很鄭重地給幾位長輩鞠躬行禮,
“大山哥這次讓諸位操心了,感謝你們爲他操心費力的,您幾位剛纔說的話,我也聽得很清楚,他們的目的應該也和你們說得差不多,但是,想要破這個局,卻不一定像你們說的這麼複雜,他們大概也想到了,事情發生後,你們會聯絡朝臣,然後大家會互相攻訐,互相抓把柄,輪番對皇上表忠心。”
“這一番扯皮下來,非但起不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耽擱的這段時間,整個京城甚至全國,大概都傳遍了定遠將軍好色貪功,與發爭利,無視進廷這樣的流言,到那個時候,咱們再想要挽回大山哥的名聲,那可就真的太遲了,所以你們的想法絕對不行,不但來得慢,也把事情弄得沒了頭緒。”
山杏皺了下眉,接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說着。
“事情其實很簡單,我們不看他們背後到底要得到什麼樣的結果,或者他們有多深的手段在裡邊,我們只要證明大山哥沒有像他們說的那麼齷齪,他全心全意爲國爲民就好了嘛,只要大山哥清白了,那所有的事情都會一清二白,他們就算有天大的陰謀,那也土崩瓦解了,何必讓他們牽着我們的鼻子走,而我們還達不到想要的結果呢。”
山杏這番話,真是讓在座的男人們豁然開朗了,是呀,我們幹嘛讓人家牽着處子走呢,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就是他們抓了萬欽山的把柄,把想要謀算更大的,但只要把這個引子解決了,他們就進行不下去了麼,可真是着相了,越是身居高位,越是習慣於把事情想得更周密,更到位,反倒沒有山杏這位旁觀者,看得清楚了。
“平儒,你這位兒媳婦可真不簡單哪,我說怎麼她跟着我們一起合計呢,這腦子,真不是白給的,要是沒有她提醒,我們可真是把事情想偏了,多費了力氣不說,這彎路也走大了,說不準真就被那夥人鑽了空子呢。”
永定侯萬平儒對自家兒媳婦一直都是滿意得不得了,現在又被鎮遠侯戴侯爺這麼一誇,他真是連眉眼都彎了。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老少三輩的男人,都把目光瞧向了山杏,山杏也沒扭捏,
“不是我眼光獨到,而是政治上的問題,對於我太難,所以看問題反倒會比諸位簡單些,我想着,我和欽山還有大哥,把我們在邊關所經歷的,詳詳細細地給戴伯伯、父親、祖父還有我哥哥講述一遍。”
“特別是他們在摺子裡針對我們的事情,我們都詳細地講出來,然後依着我們的講述,幾位長輩幫我哥哥擬份摺子出來,回擊他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這份摺子要寫得儘量打動人,特別是打動高臺上的那位,讓他能夠理解我們在邊關的辛苦,知道我們的所有付出,如果這樣還不能打動他的話,剩下的我來。”
山杏說得很堅決,她真是認爲,去告狀的話,在座的所有人,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了。
“不行。”
萬欽山立刻開口否決了山杏的決定,他絕對不能讓山杏去冒那樣的險,
“嗨,我這也只是一說,咱們先把明天早朝的摺子擬好,也許皇上看到摺子,什麼誤會都解除了呢,至於後面的事情,等到明天早朝之後,有了結果咱們再議。”
山杏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揪扯,因爲面前的幾個人,確實是不適合去告御狀的。
古語有云,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只是給你個委屈受受,你有什麼好不滿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所以,屋子裡的人,都不適合去告狀,那合適的人就只有自己的,只是沒想到,事情真照着山杏的預想發展了,第二天的朝上,有事啓奏的山林,遞了摺子之後,不但沒有得到皇上的重視,反而在看過摺子之後,直接就把山林的僉都御使給撤了,並美其名曰回家休養。
山杏知道了這個消息,她是真的怒了,直接去擊了登聞鼓,拼着一死,也要見見這個昏君,看看這個只聽一面之詞,便毀了丈夫一世清譽的糊塗皇帝,丈夫守的可是皇帝的家業,保的是他的百姓,流血流汗爲那一方平安,結果卻換來這樣的回報,山杏不甘心,她想爲丈夫掙回清白,爲戰士們掙回榮耀,爲自己掙回活着的尊嚴。
登聞鼓一響,皇上是必須上朝的,敢擊這登聞鼓,那必是有着天大的冤屈,因爲,朝廷律法有云,擊登聞鼓者,必先擎杖三十,有很多的老弱婦孺,甚至是挺不過這三十杖的,但你告的是御狀,沒有付出能輕易地讓你見着皇帝麼,所以,能來擊鼓者,必定有着大冤屈,抱着必死之心,內侍看着堂下跪着的婦人,高唱一聲,
“來者何人,杖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