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前。
葉欣說。“我想做只風箏,飛的高高的,像鳥一樣自由。”
於亮說。“天氣不是你想的,每天都是風和日麗,下點小雨,打的你稀疤爛,看你還飛。”
林輝說。“我想做個像劉歡那樣的音樂家,讓像我這樣的迷茫少年像我崇拜劉歡一樣崇拜我。”
於亮說。“就你那不陰不陽的嗓子,你就饒了像你這樣的迷茫少年吧!”
葉欣和林輝說。“你呢,你想做啥。”
於亮很自戀的說。“男人。”
兩人瞠目結舌的望着他,愣神片刻葉欣說。“沒見過像你這麼心胸狹窄的人,還做男人,都不屑打擊你了。”
林輝迷惑的說。“你不是男的嗎?”
於亮悻悻的說。“我們是朋友嘛,我怎麼就心胸狹窄,只是告訴你天氣變化無常,告訴你你的聲調還需進化。你不會在沒風沒雨的情況下飛,你不會等聲線進化齊全後唱。”
林輝正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中,被凳子的突然顫動驚醒。不知是被誰踢的,他怒目而視身後。後面的張豐偉正對他擠眉弄眼,那意思是讓他往前面看。他忍住怒火往前看。正在此時,千年老妖的聲音也響起。“林輝同學,周公他老人家也要休息的。”頓時本就不平靜的教室一片譁然。在同學們的笑聲中千年老妖又開口了,千年老妖好像並不打算放過他。“請問林輝同學你知道離高考還差多久嗎?當然你能在上課時間堅持睡覺,這也是種不可忽視的精神,但也要以大局爲重,等高考完了一夢幾千年都可以。”同學們又是鬨堂大笑。
林輝心中本就不快,又被千年老妖無端奚落一番,更加厭惡他。但也只能侷限在厭惡上,他可沒有於亮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他訕訕的底下頭。心裡卻是恨透了千年老妖,包括這間讓他無地自容的教室。千年老妖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不過這次不是針對他的。“同學們,以我們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新同學。”下面零零碎碎的幾聲掌聲過後便又歸於平靜。顯然這件事並沒有比發現別人的缺點更能激起他們的興趣。
林輝剛纔看向講臺時,當然也看到那個新來的同學。他並沒有去注意她,也沒去想講臺上怎麼會站着個女孩,更不會想到是新來的同學。他心想,千年老妖剛纔坐的一切多半是給那新來的同學看的!擺擺他做爲班主任的威風。轉而又想到那新來的同學,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有時間浪費在轉學上,沒把環境適應恐怕就要和這裡的一切告別了。他擡起頭望了望那新來的女同學。此時她在作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莫蓉,莫非的莫,蓉樹的蓉。”莫蓉說完,下面更安靜了,像似在等着她繼續說下去,然而她只是微笑着對視着大家,即沒有半點羞澀的神情,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
林輝好奇的打量起她,天藍色的長袖棉褂,上面印着大小不一的蘭花,褲子也是天藍色的,不過只有一種顏色,但配搭一致,加上她臉上一直保持着的微笑,讓人賞心悅目間便想到藍天、大海,她耳際間幾根凌亂的碎髮,更顯示出她散淡無謂的性格,由於是正
對面看的原因,林輝看不到她後面是用什麼把頭髮束在後面的,是髮卡,還是頭繩,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因爲就在剛纔,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對她提起了興趣。
“完了。”千年老妖狐疑的看着她說,顯然是有什麼地方不太滿意。
莫蓉遲疑片刻,接着說。“我是女生,沒什麼怪癖,沒什麼愛好!以後大家就是同學了,請多關照。”說着彎腰鞠了個躬,又轉向千年老妖,鞠了個躬。“請班主任多關照。沒了!”
千年老妖愣在那裡,下面卻響起一片笑聲。林輝也被她幽默話語逗樂,暫時的忘記剛纔的不快。無意間他對上了莫蓉的眼睛。有點慌亂,順帶着幾許欣喜。那是一雙清澈眸子,像溢滿水的池子,隨時都有漫出來的可能,長長的眼睫毛和水珠般的眼睛渾然天成,即顯的深不可測,又散發出的無限的魅力,於無形中便加深了你對這雙眼睛的印象。
林輝有點尷尬的朝那雙眼睛笑笑,他知道笑的肯定不好看。因爲千年老妖讓他出醜的事,她肯定看到的。所以在怎麼笑,他都覺得那笑不夠自然,彷彿中間隔着什麼芥蒂。奇怪的是他看到莫蓉也在朝他笑,看到她的笑,林輝又覺得他們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一定是見過的,他努力的拼湊着她在他記憶裡的輪廓,可剪影還是依然模糊不清。莫蓉還在望着他笑,林輝心想。一定是她看他也似曾想識,也在像他一樣拼湊着模糊不清的記憶。
林輝被她沉穩直爽,犀利而乾淨的眼神注視的開始亂了起來,他天生喜歡直白而又不失幽默的人。於亮是這樣的,葉欣也是這樣的,她也是這樣的。
很多時候,林輝都覺得自己可能不解風情,不夠幽默,但真誠卻也無可挑剔,因爲他和葉欣於亮之間不存在秘密,他們可以無所顧忌的談天說地,連謊言都是被剝的光光的赤誠相對,也只有這樣,他們三人之間才永不生芥蒂。於亮膽大心細,不喜歡兒女情長,多愁善感。而且也總有自己的一套理由,舉例給他們說,黛玉那小姑娘心不壞,就是泛了此忌,所以一氣再氣,最後一命嗚呼。葉欣善良可愛,她不喜歡凡事太強的人,也舉例說明,像王熙鳳那類,一生忙忙碌碌,害人害已,到頭來還不是悽悽慘慘的了此一生。這些話是九四年高一時,坐在海岸線上,望着被霞光染的血紅血紅的海水時說的,林輝想着那個美麗的傍晚,想着那晚和他並排坐着的人,遠處海天相接,他以爲那裡便是海角天涯,離他們很近很近。
林輝記得有次葉欣避開於亮跟他說。“於亮那傢伙聰明的過頭,我要跟他做不成朋友肯定便是敵人。那傢伙除了對朋友還夠意思外,對其它的什麼也不關心,儼然一看破紅塵的老僧。你知道那些怪東西,都不正常的”說完就笑開了。過了片刻又說。“在某些方面你可以把他當成你行路的標識,有沒走偏回頭看看就知道了。”
林輝有些不解的問她。“什麼標識。”葉欣只是笑着不回答他。
他又追問。“說唄!什麼標識。”
葉欣神密兮兮的說。“那傢伙跟常人是不一樣的。如果有天你發現跟他一樣的話,那趕緊偏一點走
回來就好了,不過嘛!是什麼不正常又說不出來,反正是別人做不來的那種。”林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問。“那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葉欣說。“應該是好的吧,我蠻喜歡的。真幸福有他那麼一個朋友,跟他在一起時,你可以大膽的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顧慮事情的後果,因爲後面有那麼個在某些方面變態的朋友,而且他又不安生活太過平淡,沒事不讓他折騰,他比什麼都難受。”
林輝說。“這樣看老天還是有先見之明的,凡人切有所歸,我們呢,專們製造困難,於亮就專門幫我們解決麻煩。我們相互依存。各取所需對吧!”
葉欣連連點頭,嘴裡還不停的應着。“對!對!就是這樣。”
如今,林輝再次想到以前說過的話,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於亮莫名消失後,他和葉欣的關係開始冷淡起來,總覺得他們都在故意躲避着對方。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兩天前,他們無意間碰到一起的,在猛然看到對方時都出現了片刻的慌亂和差異,然後尷尬一笑,那種笑簡直比哭還難看,林輝只要一想到當時的場景便覺得難受。他們都是受傷者,而最先想到的傷口又是另一方的,明知在乎對方有時會勝過在乎自己,又搞不清該如何給予對方安慰。像似在他們之間始終隔着一層什麼,那層看不清的東西阻礙了他們直接給予對方的權力,連愛着對方都只能間接的通過這種方式寄存。一但拿開了那層東西,他們便無所適從。林輝突然明白莫蓉爲什麼會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因爲他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葉欣的溫柔可愛,於亮的散淡隨意。
林輝又被千年老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是在叫他的名字。林輝癡癡的應了一聲。千年老妖顯出厭惡的表情,似乎他有多麼多麼的不該在課堂上挑戰他班主任的權威。林輝卻想,今天的煩心事還真多。像似被整個世界所厭棄。他安靜的看着講臺的方向,視線的焦點不在千年老妖,也不在莫蓉,而是正面牆上掛着的那愊毛主席的像,他看到毛主席在望着他微笑,彷彿是知道他剛纔想到的所有秘密。千年老妖緩了一會,林輝心說。“快點給我判決吧!讓我自由。”教室裡也出奇的安靜,透過水藍色的玻璃灑進來的陽光,像水銀一般搖曳不定,六十度斜射下,使得靠窗的幾排充分享受這和煦的陽光。他剛好不偏不移的處在這適合的位置上,聊以自我安慰。
千年老妖終於開口說話了,他並不是對林輝說的。“你先坐那個位置,那裡現在沒人坐。”千年老妖指着林輝旁邊於亮的位置說。
還沒等莫蓉應聲,林輝突然站了起來說。“這裡有人。”他說話的口氣雖然斬釘截鐵,但不難聽出他話裡的慌亂。林輝雙眼死盯着千年老妖。想到於亮,他似乎有了強大的勇氣。這是他唯一還能爲他做的。
千年老妖不慌不忙的說。“林輝同學請注意你的言行,班裡哪位同學坐哪,這權力不歸你。真不知道你來此是幹嘛的,看看時間還差幾天高考。”班裡又是一陣笑聲。他頓時像霜打過的茄子醃了下去。林輝無聲的坐下去側過頭朝向窗外,心裡卻亂如一團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