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空還會做,但那件事過後,他們就再也沒有空過。林輝忙着想世界是不是亂了,莫蓉忙着做夢,早晨醒來後便會講給他聽。莫蓉會讓他把手放在她的心口上,她告訴他,你只要摸着我的心口,便會知道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林輝覺得他自己很怪,他也想做個夢講給她聽,但他最近一閉眼就睡,再一睜眼就天亮,跟本連夢的影子都見不着一個。他覺得人不應該奢望太高,有個可以做夢的牀,然後天天有夢可做就行了。
林輝告訴莫蓉,他想不通人存在的意義。莫蓉就告訴他,人存在的意義就是去弄明白人存在的意義,弄明白了就死了,沒死的都是沒弄明白的。有的不想活着,有的想。想活着的是因爲還想弄明白,或是弄明白了但又不想弄明白。不想活着的是沒弄明白但又不想弄明白,或者是弄明白了又不想弄明白。
林輝說。“我是想不明白,想不通活,想不通死。我想不明白我到底是想不想想明白,想不通是不是想活着,可我又不想死。想不通是不是想死,可我又不想活。我覺得可能我一輩子也想不通,想通後也不可能去死,想不通也不想去死。或許我就想活着,但我又必須要想通自己爲什麼想活着,但我又不可能想得通。想不通我又非要去想通。我很痛苦。”
林輝說完看了看莫蓉,莫蓉盯着他笑着說。“接着繞。”
林輝說。“什麼繞,你沒聽明白?”
莫蓉說。“我是想明白了,想得通爲什麼活,也想得通爲什麼死。我想明白了想不明白我到底想明白了什麼。我想得通爲什麼活,是因爲我要想明白爲什麼我會想得明白活。想得通死,是因爲我要想明白我爲什麼會想的明白死。我覺我一輩子也想不明白我爲什麼會想的明白,想明白了想明白後我也不可能去死,想不明白想明白後我也不可能去死。或許我就是想活着。但我又必須要想明白我爲什麼會想得明白,但我一定是想不明白我爲什麼能想明白。想不明白我爲什麼會想得明白又非要去想明白我爲什麼會想的明白。我非常痛苦。”
林輝說。“我服你。”
莫蓉說。“什麼服我,你沒聽明白?”
林輝說。“我是想明白了我想不明白,想通了我想不通死,想通了我想不通活。我想明白了我想不明白我到底是想不想想明白,想明白了……。”
林輝本想說下去,但莫蓉卻不想聽下去了。莫蓉的右手食指在林輝眼前晃了晃,示意他就此止住。莫蓉說。“咱們怎麼那麼聰明,可以前怎麼就沒聰明的想到咱們那麼聰明。”林輝說。“咱們怎麼可以那麼聰明,咱們以前怎麼就可以那麼聰明的想不到咱們的聰明。”
莫蓉說。“沒發現其實你也是蠻善解人意的。”
林輝生氣的說。“莫蓉,你個王八蛋,我就剩這一個優點也給你發現了,以後我沒優點了,還讓不讓人活。”
莫蓉說。“沒發現其實你還蠻虛僞的。”
林輝笑笑說。“不帶這樣的,我知道我虛僞,也讓你知道,可你知道了就不該告訴我讓我知道你知道。你讓我知道了你讓我知道你知道我虛僞。以後我還怎麼對你虛僞。”
莫蓉說。“咱們還要不要活。”
林輝說。“當然要。”
莫蓉說。“如果要活,以後不準說這種話了,覺得這種話不應該從咱們嘴裡說出,因爲覺得這種話不應該從咱們嘴裡說出所以覺得這種話不應該從咱們嘴裡說出
。如果覺得這種話不應該從咱們嘴裡說出,話又從咱們嘴裡說出,覺得、覺得這種不應該從咱們嘴裡說出的話從咱們嘴裡說出是很不應該的。”
林輝愣愣的看着莫蓉說。“那你還說。”
莫蓉說。“我說了嗎,我怎麼不知道我說了。算了,就算我說了。這是最後一次。以此爲界,下不爲例。OK!”
林輝說。“你說中文我聽的懂,以後不準說鳥語了。OK!”
兩人相望而笑。
林輝陪莫蓉去永安墓地看奶奶,那天還在下着雨。莫蓉說。“接個吻吧!給奶奶看看我多幸福。”林輝說。“不敬的,還是不給她看了,她早知道你幸福了。”莫蓉不依不饒的說。“你想不想讓我幸福,想就吻,不想就滾蛋。”林輝說。“那我還是滾到旁邊等你吧!”他看到莫蓉的喉管**了幾下,像似想說什麼。莫蓉突然把撐起的傘丟到一邊,任雨水打在身上。林輝過去把傘撿起來幫她撐起。她轉身朝永安幕地的大門走去,林輝緊隨其後,傘一直撐在她的頭頂。
他們回到“鳥巢”時,兩人已經渾身溼透。莫蓉在門口甩掉鞋子,進門後啪的一聲把門關上。林輝拿了瓶啤酒遞到她面前說。“就當我是它,狠狠狠狠的喝死我。”莫蓉不理他,把溼了的衣服脫的只剩下內衣,然後接過酒,一口氣喝了兩瓶。她停下來看了看林輝,又把剩下的半瓶一口氣喝光,又看着他。林輝笑。莫蓉說。“再來,還能笑,說明還沒死。”林輝說。“沒了。”
莫蓉把剩下的內衣也脫掉,她站在鏡子前審視着自己,林輝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幹什麼。莫蓉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和肚子,感嘆說。“都開始生皺紋了,老了。”感嘆完後,又從衣櫃裡拿出乾衣服自顧自的穿起來。林輝說。“你不能這樣忽視房間裡還有個男人,他不是太監,有時也會衝動。”莫蓉頭都不回的說。“你強**時我都沒怕,還怕你現在衝動。”林輝茫然的說。“我們都是自願的,不算強姦。”莫蓉不理他,拿了一瓶啤酒坐在牀上便喝了起來。林輝也換了乾衣服。莫蓉罵道。“沒天理,假君子搞的跟真君子似的。”林輝也拿了瓶啤酒坐到莫蓉的旁邊喝起來,他心說。“真沒天理,我假君子本就是假君子,如果不是天氣突然轉涼,你當我不脫光衣服給你陪酒。”
莫蓉喝醉後躺倒在牀上,她的身子在酒精的麻痹下,像冬眠的蛇一動不動。林輝覺得自己也喝高了,他躺在莫蓉的身邊,閉上眼睛,世界像似停止了進程。他感受到她身上的體溫,於是又把身體向她的身體靠攏的更近,莫蓉還是一動不動。他伸手去攔她,手還在半空,他突然聽到從她嘴裡傳出的聲音,手還是不聽使喚的落在她的身體上。莫蓉是在唱歌,雖然她唱的調不成調,林輝還是一下子便聽了出來,,唱的是鄭智化的《就這樣流浪》。慢慢適應後,林輝並不覺得她唱的不好聽,可能是剛喝過酒,喉嚨乾澀的緣故,像經年行走在沙漠裡被太陽曬乾了溫潤的嗓子,底啞的像風車轉動時傳出的滋滋的聲音。聲音終於被卡在喉嚨裡後,莫蓉坐起來,喝了兩口桌上放的白開水,重又唱着那首《就這樣流浪》躺了下來。反反覆覆,林輝不記得莫蓉唱了幾遍,他半醉半醒的意識裡,只覺得她的聲音在一點點變小,最後直到消失。也可能那時他已經睡着。
林輝是被莫蓉推醒的,他強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手上的表,凌晨兩點。心說。難怪天這麼黑,窗外只有還在淅瀝下着的雨聲。莫蓉說。“你起來,把燈打開,我頭痛的難受。林輝很不願睜開眼晴,他摸索閉着眼睛摸索着把燈打開。”莫蓉斜躺在牀上,她眼睛被一隻胳膊壓着。
“我可能是感冒了,你摸摸我的身子,熱的難受。”莫蓉說。
林輝把手放在她肚
子上,確實熱的嚇人。他像被潑了冷水的醉汗,一下子來了精神。林輝什麼也沒說,拿了件外套蓋在她身上,然後把她抱起來。莫蓉有輕微的掙扎,但力道很小,跟本就掙不出林輝的懷抱。
“別亂動,我們去醫院。”林輝小聲說。
“不去,那裡是人間地獄,我討厭那裡。”莫蓉聲音微弱的說。
林輝根本不理她,打開門胡亂的撐了把傘就向外面走去,莫蓉不再掙扎,林輝聽到她小聲的啜泣起來,夾雜着雨聲,像斷了尾巴的貓淒厲的叫聲。林輝蹲下去幫她擦了擦眼淚。
莫蓉抓住林輝的手祈求道。“咱們不去哪裡好不,那樣,我會死的。”林輝點點頭,把她抱的更緊了。莫蓉說。“我從小就恐懼醫院,那是個喜悅伴隨着悲傷的地方,只有兩種選擇。我還沒想好要死。你把我抱回去,我先在牀上躺着,你去附近的藥店幫我買點退燒藥就行了。”
林輝又是點了點頭,一滴水珠落在莫蓉的臉上。林輝卻在想,九五年的夏天,林輝是不是掉過一滴眼淚在莫蓉的臉上,那是他的情人,他喜歡的情人。
林輝把莫蓉放回牀上,又用毯子把她包的緊緊的,她一動不動的任他擺佈。
“幫我倒杯開水,我喉嚨幹。”莫蓉說。
林輝端起水瓶,入手很輕,他搖晃了一下,知道里面沒水。莫蓉睜開眼睛看了看又閉上說。“我忘了,昨晚你睡着後,我起來喝了兩大杯開水才睡,應該是昨晚喝完了。你先給我接杯涼水吧!等下再燒。”“不行。”林輝這次很男人的拒絕了她,說完後他都懷疑自己怎麼這麼男人。有那麼一瞬間他們非常安靜,安靜的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你能對自己好些麼!”林輝喉嚨裡像塞了一團棉花,而那聲音便是從棉花的罅隙裡轉出來的。他覺得自己落了淚,很快的把它擦掉,他知道那樣,莫蓉會說他不男人。林輝開始在心裡罵自己,把知道的髒話罵了一遍後,還是沒能解氣。莫蓉閉上眼睛,呼吸均勻,像似熟睡的嬰兒。
林輝接了壺冷水,把熱水器通電後放了進去便轉身向外面跑去。他沒撐傘,沒拿任何可以照明的工具。他像只無頭蒼蠅般在悽風苦雨中摸索前行。憑着他的記憶,他覺得到了性用品店旁邊的藥店,使勁敲着緊閉的卷閘門。裡面傳來了謾罵聲,他依然繼續敲着。裡面又傳來了腳步聲,他聽的格外明確,因爲那是雙木板拖鞋和水泥地板經過親密接觸後傳出的聲音,林輝覺得那聲音特別好聽。好聽的聲音在卷閘門前停住。
“幹嘛的,這麼晚了,還讓不讓人睡覺。”卷閘門裡的人不耐煩的說。
“我買感冒藥,麻煩你快點好嗎。”林輝哀求說。
隔了好一會,裡面傳出來大罵聲。“你眼瞎啊,看清楚這裡是性用品店,藥店在旁邊。”裡面的人還在嘟囔說。“媽的,還以爲睡不着來買**器呢!”林輝根本沒工夫理“它”。他突然想起他看過的盧梭的(懺悔錄)裡有一小段描寫主人公把尿撒在老婦人的鍋裡。因爲盧梭是名人的關係,他很衝動。林輝靜聽了一下卷閘門裡的動靜,確定主人去睡覺後。他索性拔下褲子撒在性用品店的門角上。撒時林輝都覺得自己很高尚。性用品店的老闆怎麼說也沒老婦人好。他卻不知,如果有條件,他可能會撒到性用口店老闆的頭上。
林輝在性用品店左面的那扇卷閘門上,終於看到世界上最美麗的兩個字“藥店”。林輝敲了幾下沒人理,便手腳並用的拳打腳踢。本該寂寥的街巷不在安寧,四處傳來清遠嘹亮的犬吠聲。他相信如果他能折騰出什麼地震,那麼這便是地震。卷閘門開了,一個被人稱之爲白衣天使的少婦怒視着他,好像他強姦了她,她要用仇視的目光殺死他全家。
(本章完)